天快亮的時候, 雨終於停了,江燃和薑知宜沒有回民宿,而是直接去了診所裏。

毫無意外地又被醫生大罵了一頓。

大概因為一整晚薑知宜都是被江燃抱在懷裏的, 這次她意外地沒有發燒, 江燃的病卻又加重了一些, 不得不在梅島又停留了一天, 幾人才一起回漁裏。

到漁裏後,江燃先是把耿書明和劉岩送去了酒店,才開車送薑知宜回家。

越野車開不進去,江燃把車子停在了巷口。

幾年前那幾個開發商在這裏轉悠了小半年,後來又不知道因為什麽, 最終還是決定放棄了對這片區域的開發。

徐青枝因此還開心了很久, 雲巷的老住戶們都不喜歡折騰, 人年紀越大,就越喜歡舊的東西。

雖然沒有進行開發,但雲巷比之從前,還是有了一些變化。

路邊的店鋪都經過了翻新, 門前的招牌由社區統一更換過,零食小店變成了頗具規模的小超市,各類小吃店經過裝修之後,也都變得非常有模有樣了。

縱然這些年薑知宜回來過很多次, 但每次看到雲巷的變化,她依然會唏噓好久。

她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準備下去,誰知, 一隻腳才踏出去, 就突然被男人扯著手腕拉回來, 隨之附上來的還有男人的擁抱。

他身上的病還沒有好清,今天穿了件好厚的黑色工裝外套,衣料有點兒硬,硌在薑知宜的下巴上,很快就在她的皮膚上磨出一片紅印來。

她不由得低呼了聲,下意識往車窗外看去。

正是暮色四合的時分,是做晚飯的時間,大人們應該都在房裏做飯,長長的巷弄裏隻有幾個小孩子正在踢足球玩。

夕陽的餘暉越過屋簷落在他們的身上,樹影搖晃,整個畫麵看起來頗有一種歲月靜好的美。

自從那晚之後,江燃時不時就會這樣貼過來,雖然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但薑知宜每次還是會因為一些小小的觸碰而紅了耳尖。

很奇怪。

明明以前兩人也經常會有一些簡單的觸碰,那時薑知宜心裏還能坦坦****大大方方,但自從與江燃“確定關係”之後,她反而更容易被這些事弄得心跳怦怦。

這兩天在耿書明和劉岩麵前,她都心虛得不行,肩膀不小心碰上江燃的肩膀,心頭都會猛然一跳,然後緊張兮兮地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以至於,江燃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附在她耳邊揶揄說,自己談戀愛談得好像在偷.情。

“偷.情”這兩個字,又成功叫薑知宜的身體緊繃起來,咬著唇,眼睛紅得像隻小兔子,好像下一秒就能鑽進洞裏再也不肯出來。

然後又欲蓋彌彰地警告:“還、還沒有答應你的。”

江燃就拉住她的手,從她的拇指摩挲到尾指,又從尾指一寸一寸地捏回來,沉聲問:“那我們現在算什麽?”

薑知宜故作嚴肅:“還在考察的。”

“哦。”江燃就笑,怪裏怪氣地朝她敬禮,說,“那我繼續努力。”

這會兒,薑知宜的整個後背都被江燃嚴絲合縫地緊壓著,男人體溫偏高,連呼出的氣仿佛都帶著一陣撩人的熱意,撓得薑知宜整顆心都提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剛剛談戀愛的人都是這樣的,好像永遠也看不夠,好像永遠也膩歪不夠。

明明她和他以前不是這樣粘人的人。

她握住他箍在她腰間的手,偏了偏頭,想叫他放開,耳朵卻不小心擦過他的嘴唇,緊接著便聽到男人一聲悶悶的哼笑。

“跟你借個東西。”他忽然說。

嗓音壓在胸腔裏,聽起來很慵懶

他的身子往前傾了傾,下巴嵌進她的肩窩裏,薑知宜條件反射地往後躲了躲,軟聲問:“什麽東西?”

江燃卻徑直抻開了手臂,勾住她放在腿邊的背包,然後慢條斯理打開背包的拉鏈,從裏麵拿出她的身份證來。

薑知宜的身份證照片還是高中的時候拍的,那天她紮了雙馬尾,額前的頭發全被黑色的金屬發卡卡在了後麵,發型看起來有點兒不倫不類。

但好在她的臉是好看的,小小圓圓的臉頰還有一點嬰兒肥,笑起來時,兩邊的梨渦輕輕往裏陷。

看起來有一種清清甜甜的可愛。

江燃的目光在她的照片上微微一凝,漫不經心道:“先抵押在我這兒。”

薑知宜:“?”

薑知宜:“欸?”

江燃眼皮輕掀:“免得你跑了。”

薑知宜:“我往哪裏跑……”

頓了頓,腦海裏無端卻想起,幾年前,他來給她送書,卻不小心聽到了徐青枝囑咐她,不要跟他走得太近的話。

她的心口微微一澀,下意識想轉頭去看他,下頜骨卻被男人捏住,他禁錮著她的腦袋,不許她轉頭,拇指在她的下唇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

“別看我。”他輕聲笑,“要臉。”

向來遊刃有餘的男人,原來也有軟肋。

也會怕自己不夠好,留不住自己喜歡的人的目光。

所有看似蠻不講理的舉動,不過是心裏沒底的虛張聲勢罷了。

明明他自己手裏握著那麽多那麽多的星光,卻偏執地隻肯躲在簷下這一隅,期盼著天邊月亮的照拂。

薑知輕輕歎了口氣,腦袋轉不過去,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張開嘴,試探性地咬了一下他在她唇邊作亂的那隻手。

她心裏全無雜念,隻是想要安撫他,男人的身子卻驀然一僵,手指順著她的唇縫又往裏伸了伸。

這動作曖昧得有些明顯,薑知宜愣了愣,整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耳朵也紅了,一直紅到耳後根,人慌張的時候,力氣也變大了。

她從他的懷裏掙開,轉過身,雙膝跪坐在座椅上,頗有些無言地瞪向他。

“……你是流氓嗎?”

說出的話卻又好軟,她緊張時聲音會不由自主帶出一點哭腔來,像是被人欺負狠了,眼下都泛起一片軟軟的紅來。

控訴完,又怕他講出更多令她無法招架的話來,提著包就往下跑,像受驚的小兔子。

走一半,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又轉回來。

咬著唇,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眼睛裏泛著清淩淩的水光。

“江燃。”她說,“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她這話沒頭沒尾,江燃微微一愣,意外地聽懂了她的意思。

他拿她的身份證說要“抵押”,是怕她反悔,回家之後,就不想繼續和他有關係了,所以她就同他講,你記得給我打電話。

她不擅長安慰人,一句給人承諾的話都要拐好幾個彎才送達。

江燃的唇角忽地綻開,眉眼漸漸往外漾出一抹笑來。

薑知宜看著他的笑,臉上緊繃的神情也鬆懈下來些許,想了想,又說:“把你家裏鑰匙給我。”

這話更加沒頭沒尾,江燃挑了挑眉,薑知宜說:“回頭我把你家裏的房子收拾一下,你就可以帶著耿書明他們回家裏住了。”

她知道江燃為什麽不回家,而是選擇和耿書明他們一起回酒店;也知道江燃為什麽將她送至巷口,卻反常地沒有下車去送她。

不過是怕熟悉的人看見他,問東問西,又帶出很多他並不想回憶的往事。

想到這裏,她輕輕彎下腰,打開車門,半個身子探進去,朝江燃伸出一隻手來。

“你,過來一點。”她說。

從來都是江燃這樣同她講話,此時處境乍然調換過來,江燃的眉毛不由得又往上挑了挑,眼皮似笑非笑地掀起,卻還是從善如流地探身過來。

薑知宜眯了眯眼,手掌在他的頭上輕輕拍了拍,語氣很輕很溫柔。

“沒什麽的,江燃小朋友。”她說,“你知道,我永遠都是跟你站在一起的。”

作者有話說:

吱吱,你在玩火。

謝謝【可樂】的地雷,【bluey0809】【迦南】的營養液,今天這章來來回回刪刪改改寫了好多遍,感覺人已經麻了,先更個短的,我明天多更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