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楊西光同誌的囑咐,我去中央黨校看望吳江同誌,聽取吳江同誌的意見。吳江同誌充分肯定了文章,向我談了修改意見。他的基本觀點是:加強理論聯係實際,論證充分一些,文章寫得周密一些,以增強戰鬥力。他的意見很好。在他桌上,放著楊西光同誌給他送去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的一份小樣,吳江同誌在上麵寫了幾句話,我隨即在《光明日報》的稿紙上記了下來:

“楊西光同誌:

寫得不錯,是一篇有力的說理文章。

吳江4月22日”

這張稿紙,我還保留著,用科學方法當可鑒定《光明日報》當年的稿紙與我當年的字跡。

吳江看了4月20日的修改稿,還曾指出:“稿子寫得有勇氣,理論邏輯上差些,要理好,並加以提高。”

楊西光則提出,“要突出馬克思主義有生命力、要永葆其青春的觀點”。

4月23日、24日,楊西光、馬沛文、王強華再次討論4月20日的小樣,並對文章進行了許多修改。

楊西光作為總編輯,反複斟酌著馬沛文加的那段話。經過再三考慮,楊西光還是決定“忍痛割愛”!因為“兩個凡是”畢竟是“英明領袖”的話,畢竟是中央兩報一刊社論中的話,不便於如此直言不諱地點穿——盡管《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就是為了批判“兩個凡是”而寫的,但是在寫作中又不能不講究鬥爭的策略。

這樣,經過再次修改,又排出新的小樣。新的小樣的改動和補充處頗多。對於馬沛文原先所加的那段話,改掉了兩個“凡是”的字樣:

馬克思恩格斯對待《宣言》的態度告訴我們:堅持馬克思主義,指的是堅持馬克思主義的體係,即基本理論和立場觀點方法。堅持實踐標準,就是科學態度,否認實踐標準,就會陷入蒙昧主義。

據馬沛文提供給本書作者的《光明日報》評論部1985年1月20日所寫《關於〈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寫作和發表的經過》中指出,這幾天的修改共分五個方麵:

第一,文章的結構由三大段改為四大段。全文論述了檢驗真理的標準是社會實踐;理論與實踐的統一是馬列主義的基本原則;馬克思主義的導師怎樣用實踐來檢驗自己的理論;是否完整、準確地掌握馬列主義、思想體係,是否正確執行馬克思主義路線,都由實踐來檢驗等四個問題。修改後篇幅增加了1/3。

第二,文章的思想性和針對性前進了一步。改樣的題目和內容都明確地提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別無其他標準。與此同時孫長江在送出的20日的改稿上,也把文章題目改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從《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實踐是檢驗一切真理的標準》到《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文章的主題一步一步地深化了。

第三,文章突出了鄧小平同誌關於要完整地、全麵地理解馬列主義、思想體係的觀點,批判了“兩個凡是”的觀點。20日修改稿的第三部分,在談到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發表後的45年中,一直根據實踐來檢驗《宣言》的時候,增加了這樣的話:“他們並不認為凡是自己講過的話都是真理,也不認為凡是自己的結論都要維護。”

後來考慮到當時的情況,在23日24日的改稿中,改得比較含蓄:“他們並不認為自己講過的一切言論都是真理,也不認為自己作出的所有結論都不能改變。”

第四,文章闡述了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關係,指出了理論的巨大作用,又強調馬列主義、思想之所以有力量,正是由於它們高度概括了實踐經驗,使之上升為理論,並用來指導實踐。

第五,文章的結尾部分分量加重了。這一次修改,明確指出“科學無禁區。凡是有‘禁區’的地方,就沒有科學”,強調現在存在的“禁區”,有待於我們以馬列主義、思想為武器來把它衝破。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光明日報》有人反對發表這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反對者以為,發表這篇文章,將使《光明日報》“與中央處於對立的地位”。

楊西光置之不理,他非常堅決地要發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

楊西光指示把新的修改稿小樣——4月23日、24日修改稿——再送中央黨校,請吳江、孫長江提出意見。

這時,吳江向孫長江提出一項重要建議,即把孫長江寫的文章和胡福明的文章捏在一起!因為兩篇文章都是論述“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各有優點,不如把各自優點合在一起,以加強文章的分量。

據孫長江告訴筆者,當時他寫的文章,已經寫了一個多月了。

楊西光也以為吳江的意見很好。

孫長江也同意了。

由於胡福明離開北京回南京去了,於是,楊西光請孫長江動手,以胡福明的文章為基礎,進行一次大修改,題目改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孫長江對筆者說,加上“唯一”兩字是極為重要的。強調了“唯一”,那就是說,除了實踐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檢驗真理的標準。也就是說,馬列主義、思想不是檢驗真理的標準。所以,這“唯一”兩字,把概念說得非常明確。孫長江強調說,“唯一”兩字是文章的靈魂,加上“唯一”兩字,使文章提高了一個層次。

據王強華回憶,當時《光明日報》張義德也建議加上“唯一”兩字,可以說是與孫長江不謀而合。

後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發表之後,汪東興果然對“唯一”兩字興師問罪,認為是“砍旗”。

但是,孫長江找出的一段指示,內中有一句:“實踐是唯一的標準。”

這下子,“兩個凡是”派們無話可說!

孫長江說,本來,實踐就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嘛,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基本原理。是不是講過“唯一”,都不影響這一基本原理的客觀存在。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在與“兩個凡是”的鬥爭中,卻不能不用的話,來堵“兩個凡是”派的嘴。關於這次大修改,《光明日報》評論部《關於〈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寫作和發表的經過》是這麽談及的:

孫長江同誌修改的稿子,與4月23日24日的改稿比較,保持了基本觀點,質量上有了提高。文章對原來的稿子作了不少刪削,約一半多段落是重寫的,對真理和社會實踐作了定義式的簡明界說,使邏輯和文字敘述以及定論都更加清楚,更加精確;文章又加了在1958年修改三年前寫的《中國農村社會主義》按語中個別提法的例子,使文章的論據增加了分量。

文章最後一段寫得更加有力,提出要反對躺在馬列主義、思想的現成條文上,並指出人要有責任心和膽略,要研究生動的實際生活,研究新的實踐中提出的新問題,這就使現實問題的針對性有了加強。

文章還加了小標題,使主題和表述更加鮮明。文章在公開發表時,對超越實踐設置“禁區”的現象又加重了批判,說這不僅造成蒙昧主義,還會變為“唯心主義”、“文化主義。”

胡福明也認為:

孫長江老師下了很大力氣,修改《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這裏談談他作的修改:第一,把文章梳理了一下。我修改後的文章是四部分,孫長江老師對四部分作了調整……

第二,對文章的觀點作了分析發揮。如孫長江老師對“隻有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標準”這個觀點作了發揮,指出“隻有”、“才是”就表明檢驗真理的標準隻有一個,以說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第三,孫老師的修改,使文章精練了,去掉了一些重複的詞句……

4月27日,吳江在孫長江修改後的文稿上方,寫了這麽一段話:

孟凡同誌:請即排印15份[送胡(耀邦)、楊(西光)、作者——航空發出,各一份5月10日那期用。吳江4月27日

吳江所說的“5月10日那期用”,是因為《理論動態》逢五或者逢十出版。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已經箭在弦、劍出鞘,馬上要向“兩個凡是”發動攻擊。

這時,華國鋒正忙於準備出訪。

對於華國鋒來說,領導農業是他的特長,而外交則是他的“特短”。然而,作為國家元首,總不能一年到頭坐在國內。華國鋒要改善自己的領袖形象,要以中國國家元首身份出訪。

華國鋒要訪問的,當然首先是社會主義國家。

就中國相鄰的社會主義國家來說,當時蘇聯、蒙古和中國關係緊張,稱他們為“修正主義”,所以華國鋒也就對他們很冷淡。越南在胡誌明時代原本與中國關係很好,這時卻與中國交惡,在國內掀起排華浪潮,以至中國政府不得不照會越南政府。跟中國關係最好的鄰國,當然首推朝鮮。

朝鮮勞動黨中央總書記、共和國主席金日成一直和中國領導人、周恩來保持著親密的友誼。華國鋒決定訪問朝鮮。他在1978年5月10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中央黨校內部刊物《理論動態》首先發表1978年5月4日上午乘專車離開北京,鄧小平、、汪東興三位中央副主席前往北京車站為他送行。華國鋒所率的代表團成員中,有耿飆、陳慕華、黃華等,還有中央候補委員、中央辦公廳副主任張耀祠。

代表團在5日上午11點50分到達平壤,金日成到車站迎接。華國鋒沉浸於5月的鮮花和歡迎的歌聲之中。

5月10日,華國鋒結束對朝鮮的訪問。

5月11日,華國鋒回到北京,葉劍英、鄧小平等到車站迎接。正是在這一天,《光明日報》以頭版地位推出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給了“兩個凡是”以沉重的一擊!

其實,這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前一天——5月10日——先在中央黨校的內部刊物《理論動態》第60期先行發表,文末注明“《光明日報》供稿,本刊作了些修改”。

《光明日報》組織寫作的文章,為什麽要先在中央黨校的《理論動態》上發表呢?這除了因為吳江和孫長江是在中央黨校理論研究室工作之外,更重要的是,楊西光深知此文非同小可,應該主動爭取胡耀邦的指導和支持。

當時,胡耀邦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跟《光明日報》沒有直接的領導關係。楊西光無法以《光明日報》的名義將《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送胡耀邦審閱。但是,楊西光知道,在中央黨校《理論動態》上發表的文章,事先都要經過胡耀邦審閱。因為胡耀邦當時雖然已經擔任中央組織部部長,但是仍兼任中央黨校副校長。這樣,楊西光決定先將此文交《理論動態》發表,便可以借助於《理論動態》的途徑,使此文在正式發表前,聽取胡耀邦的意見……

如此巧妙“設計”的送審途徑,足見楊西光用心之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