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乙女晴裏把五條悟帶回了千葉老家。

準確來說, 是五條悟聽說後硬要跟來的。

美其名曰,以防弱小可憐還無助的前傷患再次受到傷害,於是最強的GTG親自出馬護送,不收錢的那種。

晴裏:我謝謝你啊。

千葉東京來回折騰, 天知道他究竟在想什麽。

這種人是怎麽當的老師, 真不會誤人子弟嗎?

沒錯, 五條悟不僅是咒術界最強還是在職老師,得知此事後他陷入深深的懷疑人生當中, 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前者也就不說了, 後者明顯與對方氣質不搭邊, 倒也不是他刻板印象, 隻是完全做不到將兩件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物畫等號。

再者, 那張臉與其當老師,不如當明星反而更物盡其用點吧?

腦內驀地浮現先前與之十指相扣的畫麵,晴裏沒來由的臉一紅, 掩嘴咳嗽了兩聲平下心緒,繼而看向五條悟。

他想跟這人說“既已送到,你可以走了”,然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 變成了:“要不要進來坐坐。”

說完他就愣了一下,想不通為什麽自己會邀請對方,完全是自找麻煩。

但話已說出口就沒有收回的道理, 即便如此,晴裏還是小聲補充了一句:“我父母在家,屋子也比較小, 你如果不願意就——”算了。

不等他說完, 那邊五條悟便一口應下, 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要急不可耐。

晴裏眉間微蹙,神情複雜地看了他半晌,遂轉過身屈起手指敲了敲家門。

不多時,門的另一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早乙女雅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內,看清敲門的人後她的臉上流露出慶幸的神情。

早乙女雅子一把抱住他:“太好了晴裏,你真是嚇死媽媽了。”

晴裏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我沒事的媽媽,有人幫助了我,況且我不是跟你打過電話了嗎?所以不用擔心。”

早乙女雅子這個時候也注意到了站在旁邊的高大青年,詢問地看向他:“這位是——?”

“這位就是那位幫助了我的人,五條先生。”

見終於輪到自己,五條悟也適時出聲自我介紹:“伯母你好,我是晴裏的朋友五條悟,你喊我悟君就好啦。”

然而說完就被晴裏輕飄飄地覷來一眼,似在指責他話真多。

“哎呀哎呀,悟君真是帥氣呢,我們家晴裏受你關照了。”沒在意兒子臉上淡淡的不悅,早乙女雅子聽聞是晴裏的朋友簡直喜上眉梢,她誇獎了一句便招呼人進屋,“外麵風大,快些進屋坐坐吧。”

同時還不忘朝屋內喊了一句:“孩子他爸,晴裏帶朋友回來了!”

晴裏:“”

五條悟望著早乙女雅子欣喜的背影,眨了眨眼,感慨道:“伯母好熱情啊。”

晴裏上前一步跨過門檻,側身平靜地看向他:“因為你是我第一個帶回家的朋友,媽媽很開心。”

“晴裏你終於承認我們是朋友了嗎?”

“你的重點是這個嗎?”

他無言了一瞬,垂下眼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朋友算是吧。”

經這一出意外,身上髒兮兮的,衣服也有破損,當務之急是衝個澡把髒衣服換下再說之後的事情。

於是他便麻煩媽媽替他招待一下五條悟,自己則回了趟臥室從衣櫃裏拿了幾件舊男裝,拎上浴巾進了浴室。

晴裏慢吞吞地脫下衣服扔進衣簍,浴室離客廳離得不算太遠,那說話聲便順著門縫擠了進來,是媽媽和五條悟的在討論著什麽。

從他們是如何認識的開始問,到五條悟今年多大,做什麽工作的,最後甚至還問起他有沒有對象。

晴裏真是服氣了,這查戶口一般的問話是要鬧哪樣,就算他是頭一次有了可以稱作朋友的人,但這也太誇張了。

能看出媽媽真的是很開心了。

好在五條悟回答得滴水不漏,這人看著挺不正經,在正事上卻意外的靠譜,晴裏不禁高看他幾分。

再次出來時,二人聊得熱火朝天,媽媽還把他曾經的相冊翻出來跟對方邊指邊說,臉上的喜色溢於言表。

“這是晴裏初中時期的入學照,別看他現在一副文弱的樣子,其實當年也是個班級刺頭,在這張照片拍完的一周內就因為和同學發生矛盾叫了家長,起因是對方想收保護費被他反手打劫了。”

晴裏:“”

媽媽啊!

這種事就不必往外說了吧!

“唉——這樣嗎?好厲害!”

五條悟很是捧場,說話間還不經意地朝他看來,眼底滿是促狹的笑意。

晴裏深吸一口氣,以防話題朝一個不可描述的方向一去不複返,他大步走上前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早乙女雅子見到他這副形象,還有些許可惜:“你怎麽變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多保持幾天再換。”

“這個形象比較不容易誤會。”

“誤會什麽?”

“誰知道呢。”

晴裏的目光遊移,示意五條悟跟他上樓,同時也把母親手裏的相冊拿了過來,直接帶走。

回到臥室,晴裏把相冊放在桌麵,轉身的間隙又被五條悟拿了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

“我發現你的幾張入學照都麵無表情的唉,為什麽不笑一笑?”

晴裏整理衣櫃的手一頓,淡淡道:“為什麽要笑,上學是件多麽讓人愉快的事情嗎?”

“朋友、同學什麽的,畢竟青春可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我沒有朋友。”

“那也太寂寞了。”

“寂寞麽,我不在乎,況且——”晴裏複又轉過頭,察覺到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懷念,他默了片刻才接上後半句,“我現在不是還有你嗎?”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五條悟愣了愣,好半天沒回過神。

他語氣誇張地哇哦了一聲。

“這算真情表白嗎?”

“你要這麽認為也行。”

想到什麽,晴裏自嘲地笑了笑,關上整理完畢的衣櫃門。

“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麽?”

五條悟從沒有掩飾過他的目的,隻是晴裏沒往那方麵想罷了。

他一直都清楚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很奇怪,要說不懷好意倒也沒到那個地步,但經曆了這件事,晴裏又發現按照五條悟的這個身份本不該這麽閑,根本沒必要把過多的精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五條悟是真心實意想要跟他做朋友的嗎?

當然是真心實意的。

那做朋友之後呢?

沒人知道。

究竟是因為自己一個人久了開始自作多情,還是說真就有那麽一個腦子瘋掉的傻瓜自願上鉤。

人可以獨立生活,但不能沒有人際關係。

既然有人毫無分寸地擅自介入他的生活,晴裏想,或許他可以試一試。

但是——

他真的能行嗎?

“我從沒有過朋友。”

他從沒有主動與別人建立聯係,所以對於如何與朋友相處感到手足無措,會擔心自己做錯而瞻前顧後。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五條悟捧著臉語氣輕快出聲。

“沒關係,我曾經也和你一樣。”

一樣什麽?

一樣沒有朋友嗎?

“那改變你的那位朋友呢?”

“他被我親手殺死了。”

“”

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也不理解為什麽對方會用如此輕鬆地口吻說出這麽恐怖的話。

晴裏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地伸出手指朝虛空點了點,緊接著收回手摸著下巴沉思,一副想說什麽卻不知該如何形容的模樣。

良久,他才聲音弱弱道:“我現在拒絕還來得及嗎?”

便見五條悟背光微笑的臉放大在自己眼前。

“來不及了。”

晴裏默默向後挪了一點,警覺地吞咽下口水。

“五條先生,我有沒有對你說過一句話。”

“什麽?”

“遇見你算我倒黴。”

五條悟下午便回了東京,翌日,晴裏也告別父母返回了新宿的公寓。

自那天起,二人之間的交往頻繁了很多,時不時會出現五條悟前來串門的情況,更甚於還有幾次借口賴在他家裏過夜,非要睡床的那種。

在經曆過某次明明前一天晚上睡的還是地板,第二天早上卻莫名躺在**和五條悟擠一起的事件,想想也能猜到晚上發生了什麽,同時對於自己居然如此不設防也感到些許驚訝,晴裏便幹脆床換成更大一號,以防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導致兩個成年人縮在一起的慘劇。

他也想放另一張床供五條悟那個無賴睡,但自己租的是單人公寓,臥室隻有一間且實在騰不出多餘的空。

——這件難題的最好解決方法是,但凡五條悟能好好地按時回自己家睡覺便什麽事也不會發生。

但晴裏解決不了產生問題的人,便隻能解決問題。

加之他的能力所在,五條悟還推薦他加入監測咒靈的「窗」,這麽一來二去,便也認識了高專在讀的學生。

不得不說,咒術高專就是一處問題兒童聚集地,每一位學生都極為有個性,晴裏也見到之前受傷在醫療室外見到的粉發少年,對方在看見自己時恍惚了一下,隨即吃驚地看向五條悟,滿眼的疑問。

而回應他的隻有五條悟的嬉皮笑臉。

晴裏有些在意少年的反應,但還是禮貌性問好。

“初次見麵,我是早乙女晴裏。”

“早乙女先生,你好你好,我是虎杖悠仁。”雖不清楚情況,虎杖悠仁還是連聲回禮,然後問道,“請問您和五條老師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呢?”

“是上個月哦。”五條悟答。

晴裏也點頭。

“嗯,上個月。”

虎杖悠仁回想起上個月是五條老師剛處理完澀穀事宜的時間,所以是剛一結束就去尋人了嗎?

啊這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他渾身一震,遂找了個由頭跑掉了,打算悄悄與小夥伴八卦此事順便再和乙骨學長通個氣。

即使清楚那個世界的早乙女先生與五條老師的關係,但誰能想到自己這邊的五條老師能這麽積極,這才多久就和人處上了。

恐怖如斯。

“他怎麽了?”

目送少年遠去的身影,晴裏不解地問五條悟。

後者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年輕人的想法總是讓人摸不透呢。”

五條悟轉移話題道:“啊對了對了,我還有一位學生在外地出差,過段時間回來,等有時間帶你去見見他。”

“我應該不需要和你的學生全部認識吧?”

對方當即反駁:“需要,怎麽不需要!互相了解對方的人際關係是作為朋友的必要準則,你看,晴裏的父母都認識我了,我當然也要把你介紹給我的學生和同僚啦。”

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晴裏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是這樣嗎?”

“當然了,我還能騙你麽?”

他若有所思頷首,記起先前五條悟賴在自己家不走時也是類似的說辭,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找不出什麽毛病。

腦內一瞬間掠過什麽,不待他細想,五條悟那毛茸茸的腦袋忽而湊到手邊把他可麗餅上最後一顆草莓叼走了。

晴裏:“”

晴裏低頭看著手裏光禿禿的可麗餅,一時陷入沉默。

算了,他應該是想多了。

這種明明二十好幾還跟個孩子似的搶別人東西吃的成年人簡直無藥可救。

這麽想著,晴裏便安下心來繼續與其來往,關係好到能同穿一條褲子的程度。

盡管大部分為五條悟單方麵的熱切,但晴裏也並不排斥,隱隱有樂在其中的趨勢,漸漸的日常生活中都處處都留下了對方的痕跡。

——直到晴裏不著寸縷地從**醒來,愕然又迷茫地看向同樣光著身子睡在身邊的所謂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