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城大學的畢業典禮。

昨天在酒店親眼見到陸簡川和梅修那點事的也有不少鴻大的學生,他的那點齷齪事情很快就在學生們的交際圈傳開,一時間成了目前最大的八卦。

所有人都以為陸簡川大概沒臉來參加畢業典禮了,卻沒想到陸簡川還是來了。

他帶著帽子口罩,在典禮開始前一個小時,到了蘇池所在的生物環境係。

他原本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學校裏不少人都認識他,卻因為昨天的事情沒人敢上前打招呼,哪怕路過的時候認出來,也隻敢小聲的竊竊私語。

陸簡川環視了一圈都沒有看見蘇池的身影,他站在走廊上眉頭緊鎖,正在想要不要找個人問問的時候,餘光突然瞥見樓下來了輛黑色賓利。

正是昨天差點撞上他的那輛。

陸簡川立刻認出來那就是莊鳴爵的車,他忙不迭衝下樓,昨天蘇池就是被莊鳴爵帶走的,沒準兒,現在也是莊鳴爵送他過來。

盡管陸簡川並不想和莊鳴爵有接觸,但是現在他無暇顧及這些,他隻想見一見蘇池。

陸簡川剛到一樓,隻見賓利的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的並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蘇池,而是西裝革履,滿眼冷漠的莊鳴爵。

陸簡川立刻停下腳步僵在原地,和莊鳴爵隔著五六米的距離,他等了半天,始終不見車上有別的人下來。

隻有莊鳴爵他一個人。

為什麽?

陸簡川皺眉,大步走上前質問道:“蘇池人呢?”

昨天晚上他連續給蘇池打了十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微信也被刪了,短信石沉大海,他有理由相信,這是莊鳴爵搞的鬼。

莊鳴爵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陸簡川,就收回視線與他擦肩而過,而後徑自上了樓。

蘇池他們班的班長手裏抱著一份東西正等在樓梯口,見到莊鳴爵的身影,他驚訝的張大嘴巴:“是,是您親自來取嗎?”

鴻大之內幾乎沒有人不認識莊鳴爵,他作為優秀畢業生,照片至今還掛在禮堂旁邊的展示台上。都說莊鳴爵很忙,學校請他來做講座都要提前三個月和助理預約時間,誰能想到他會這麽突然的出現在學校裏。

班長忙鄭重的把手裏的東西雙手交給他:“這是蘇池的畢業證和學位證,公章和簽字都已經弄好了。”

早在前一天,他就接到莊鳴爵助理的電話說要來取蘇池的畢業證,班長隻當來的是沈正,卻沒想到是莊鳴爵本人。

“謝謝,麻煩了。”莊鳴爵接過袋子看了一眼裏麵的東西,一抬頭就看見班長正仰頭看著他。

發現莊鳴爵的目光,班長不好意思的笑笑:“莊總,對蘇池真的好像親兄弟啊。”

莊鳴爵以個人名義建立的助學金金額比其他公司的助學金高了兩倍不止,盡管助學名額有三個,但第一名的獎金卻遠遠高於二三名。

再加上蘇池和莊鳴爵有些私交,同學都開玩笑說這原本就是給蘇池準備的助學金。

莊鳴爵垂眸看了他一眼,難得在外人麵前露出幾分笑意。

他原本就五官立體深邃,一笑起來,那滿滿的男性魅力不要錢似的噴湧出來,一時間看傻了不少周圍涉世未深的年輕學生們。

“今天來的匆忙,沒準備什麽,”莊鳴爵把畢業證遞給沈正:“等會兒你點一下你們係今天來了多少人,讓沈正給你們每人點一份奶茶,算是祝賀你們畢業的一點心意。”

“真的?”班長眼睛一亮,看著莊鳴爵的目光愈發崇拜:“謝謝莊總。”

莊鳴爵沒有多做停留,轉身準備離開,他卜一轉身,就看見站在樓梯口,一臉陰沉盯著他的陸簡川。

兩個人默默對視了許久,眸子中的敵意絲毫不加掩飾。

莊鳴爵商場摸爬滾打快十年,早就過了感情用事的年紀,他很快收斂眼中的恨意,勾唇笑了笑,滿臉對待後輩的包容和大度。

“我記得你不是生物環境係的學生,你也想喝奶茶?”莊鳴爵偏頭看向沈正,“記得給他也買一杯。”

莊鳴爵往前邁了幾步,伸手拍了拍陸簡川的肩膀,外人看來似乎是勉勵,隻有陸簡川自己聽見,莊鳴爵壓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你的那杯,你自己付錢。”

陸簡川頓時雙拳握緊止不住的顫抖,他憤憤的盯著莊鳴爵,眼底的怒火幾乎壓製不住。

莊鳴爵心滿意足的看著陸簡川惱羞成怒的模樣,轉身準備離開。

“你把蘇池藏到哪裏去了?”

莊鳴爵停下腳步,側眸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陸簡川,陸簡川一臉陰鬱的看著他:“他昨天晚上是跟你走的,畢業典禮他都沒來,他在哪兒?”

莊鳴爵冷聲:“你有什麽資格詢問他的下落?”

你們已經分手了。

陸簡川咬牙:“我沒同意!有些事情我還沒和他解釋清楚!我們還沒分手。”

莊鳴爵冷笑,眸子裏滿是城府和算計:“我要是你,我現在大概沒有時間想這個問題。”

陸簡川一愣,心髒不由的一緊,他下意識的感覺自己又陷入了這個男人的圈套,但是該死的,他連圈套是什麽都沒弄清。

他眉頭緊鎖:“你說什麽?”

“我們的合約你還記得嗎?”莊鳴爵提醒他:“你並沒有完成我的要求,按照合約,這五百萬由贈予轉為借貸,利息百分之三十五,一年內還清。”

陸簡川瞳孔巨震,百分之三十五的利息,本息加起來快七百萬,他上哪兒找這麽多錢還?

“放心,”似乎看出陸簡川的詫異,莊鳴爵補充道:“這份合同是完全合法合規的,你不相信的話完全可以去起訴。不過我敢打包票,你絕對沒有勝算。”

陸簡川呼吸有些不平,他聽的出來,莊鳴爵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莊鳴爵居高臨下的撇了一眼陸簡川:“以後不要見蘇池了,在你專心還貸的這段時間,我也不回去打擾你。”

陸簡川瞪圓了眼睛,他大聲分辨道:“我並不是有意毀約——”

“所以呢?”莊鳴打斷他的話,“你和那個叫梅修的男人前後腳進酒店,你是想告訴我你們在房間裏玩捉迷藏?”

陸簡川的身後傳來一陣陣低笑,他那些醜事大家早就是心照不宣,沒想到莊鳴爵居然這麽當眾把這件事給抖了出來。

陸簡川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他長這麽大,從來就沒有這麽被人當眾羞辱過。莊鳴爵卻絲毫不在意:“你今天的行為又是什麽?主動來找蘇池,還要解釋,這個行為你告訴我你不打算違約?”

陸簡川狠狠的瞪著莊鳴爵:“卑鄙!”

莊鳴爵笑了,這個詞他從無數人的嘴裏聽過,早就已經麻木。

“恭喜你,終於發現我的真麵目了。”莊鳴爵笑的欣慰,再次伸手拍了拍陸簡川的肩膀。

“你這樣的人,我收拾起來實在太輕鬆了。”莊鳴爵垂眸,壓低聲音道:“所以,這是最後一次,我放過你。”

——

另一邊,蘇池在陌生嶄新的大**睡到自然醒,一睜眼,日光透過紗簾溫和的灑金室內,在地毯上投下一大片光影。

蘇池坐在**怔了半天,直到瞥見床頭黑沉沉的、嵌進牆體裏的鎖扣時,他才打了個冷戰回神。

他想起來,這個大到離譜的地方是莊鳴爵給他準備的。

這棟別墅比蘇池預想中的要好太多,昨天夜裏過來看不仔細,現在整體逛下來,大概整體三四百平,前麵有院子,頂樓是泳池,上下兩層通透無比,天氣好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陽光。

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交通不太方便,昨夜過來的路蘇池已經記不太清,算下來離市區少說二十多公裏,沒車簡直寸步難行。不過按照莊鳴爵的意思,蘇池大概率也出不去,有沒有車其實也無所謂了。

蘇池舒服的躺在沙發上,閉眼享受日光。

重活一世他已經想開了,鹹魚就鹹魚,有人養著也挺好。

特別還是喜歡的人養他。

此時電話想起,蘇池看也沒看就接起來,聽筒那邊,柳思思咋咋呼呼的聲音一下傳出來:“我靠,陸簡川那家夥居然和梅修出軌,你看見了嗎?”

“早看見了,”蘇池不以為意:“還看的現場直播。”

柳思思啞然,她沉默了半天終於把事情理清楚,柳思思大叫:“所以你是故意把這件事捅出去的?”

蘇池笑笑,十分坦然的承認:“是我。”

“我靠,牛逼啊蘇池,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柳思思大笑兩聲:“幹的漂亮,這兩個賤/人就應該讓人戳一輩子脊梁骨。”

蘇池含笑不語。

他上一輩早就已經知道了陸簡川的不忠和梅修對他的嫉妒,要分手勢必會撕破臉,以梅修對他的怨恨,不把這件事血/淋/淋的捅出來,那最後被背刺一刀的絕對是蘇池自己。

“不過我聽說陸簡川今天來咱們係找你了,還被莊鳴爵一頓懟,這又是怎麽回事?”

蘇池一愣:“莊鳴爵去我們學校了?”

“是啊,”柳思思把自己聽到的內容複述給蘇池,接著疑惑道,“不是你讓莊鳴爵來的?”

並沒有。

昨天莊鳴爵隻說學校那邊他會負責處理,蘇池就沒管,沒想到莊鳴爵居然會自己過去。

蘇池眨了眨眼睛,不覺得想起昨天晚上。

盡管自己欣然接受了莊鳴爵的提議,但莊鳴爵並沒有對他做什麽。那些蘇池想到沒想到的,壓根就沒有發生。

以蘇池對這個男人的了解,他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會傻傻給錢的慈善家,花了錢的必須要物有所值,所以蘇池一直在等。

他看著莊鳴爵做好晚飯,洗了澡,最後在自己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蘇池:說好的想睡我呢?我都洗香香躺平平了你倒是來啊!

總不會是因為太熟了不好意思下手吧?

“大哥?”蘇池半真半假的關心道:“你不休息嗎?”

時間好像又回到了醫院的那個晚上,隻是此時莊鳴爵的心情明顯很好,他端坐沙發上,衝蘇池微微一笑:“我看著你。”

蘇池邀請的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他猜莊鳴爵有自己的打算,於是他話頭一轉,整個人伏趴在**,側眸看向莊鳴爵。

“大哥,你對從前的情人,也這麽溫柔?”

莊鳴爵怔了一下,他在外人眼裏一向潔身自好,又從來不在蘇池麵前說這些話題,這句「從前的情人」從何而來?

不過他很快就想起來了。

莊鳴爵了然一笑:“你還記得我們是什麽時候遇見的嗎?”

莊家一向有向學校提供資助的傳統,每年下半年都由莊鳴爵的父親親自給資助的學生發放助學金,算是企業文化一個重要的宣傳方式。

那年莊鳴爵第一年開始接手家族企業的管理,盡管不喜歡這種完全就是充門麵的活動,卻還是被他父親逼著過來參與了。

那天午後,莊鳴爵甩開滿嘴奉承話的副校長,一個人推開禮堂的大門。大門打開的一瞬間,一陣涼風拂麵而來。

那時候初夏,天氣漸漸炎熱,莊鳴爵一身西裝後背早就出了一身薄汗,這陣伴著青草香氣的風出現的很是時候,莊鳴爵深吸一口氣,煩躁的心情這才稍稍好了一些。

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在禮堂內,那個臨窗而立的少年身上。

那是一張極其清秀漂亮的臉孔,皮膚瓷白,薄唇飽滿,一雙杏眼幹淨透徹。午後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給這張帶著些許稚嫩的麵孔鍍上了一層金色的絨邊。

那場景即便過去了很多年依舊深深刻印在莊鳴爵的腦海內,很久之後,他才明白,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莊鳴爵不由的看怔了,他二十二歲的人生裏見過無數美麗的人,卻沒有一個能像麵前這位一樣,讓他幾乎舍不得眨眼。

反觀那個學生卻淡定的多,他隻是在莊鳴爵推門的那一瞬間愣了幾秒,隨即很快恢複過來。

他臉上帶著淡笑:“莊先生。”

莊鳴爵眨了眨眼,目光著才從那人的臉上移開,他微微蹙眉:“你怎麽知道我是誰?”

明明這是他第一次來鴻大附中,甚至很多老師都未必認識他這張臉。

蘇池淡笑的,語氣不卑不亢:“上午你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我看見你了。”

這句話其實很正常,莊鳴爵作為助學金設立者的代表,又是莊家的少爺,過來的車隊聲勢浩大,被好奇的學生圍觀很正常,但就是這句普普通通的話,聽在莊鳴爵耳朵裏,幾乎等同於“我在關注你。”

彼時還自視甚高的莊少爺,人生頭一次的紅了臉。

而後參與頒獎的學生老師陸陸續續到達,莊鳴爵因為學生們左一句先生右一句先生叫得發了脾氣,連校長都不敢吭聲,尷尬的氣氛中,隻有蘇池敢說話。

他笑著對莊鳴爵說:“那我就叫你大哥好了。”

莊鳴爵頗為自得的想,蘇池一定是喜歡他的,至少是對他有好感的。

可惜當時的莊鳴爵太驕傲,一邊沾沾自喜,一邊扭捏的覺得就這麽讓蘇池得逞未免太掉價。

於是他一邊用各種理由一天天的往鴻大附中跑,一邊又垮著一張臉給人一種不好相處的感覺。

直到很偶然的一次機會,他臨近放學的時候開車去學校找蘇池,無意中瞥見籃球場邊,蘇池和一個男生湊在一起,笑嘻嘻的說這話。

那兩個人的手還是牽在一起的。

莊鳴爵的腦子猛地嗡了一下。

他不管不顧的走下車,帶著一種捉/奸的憤怒朝兩個人走去,那個男生眼尖看見了他,忙縮回手站了起來。

蘇池這才回頭,詫異的看向站在他麵前的莊鳴爵。

“大哥,你怎麽來了?”

莊鳴爵定定的看著蘇池那雙眸子,裏麵有驚訝,卻沒有害怕。

蘇池微微垂眸,表現的十分平靜:“大哥,我在和他……談戀愛。”

莊鳴爵隻覺得臉上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的疼,他想質問蘇池,他不是喜歡他嗎?為什麽還和別人在一起?

蘇池的下一句話正好解答了莊鳴爵的問題。

“我和他,在一起已經大半年了。”

大半年,也就是說高一剛開始兩個月,就在一起了。

原來如此,原來早在他和蘇池認識之前,蘇池就是有男朋友的,莊鳴爵以為的一切,不過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罷了。

莊鳴爵沒由來的一陣憤怒,他感覺自己被欺騙了,蘇池玩弄了他的感情。

他怒不可遏,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扭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莊鳴爵把車開的飛快,他緊緊的握著方向盤,腦子裏各種瘋狂的念頭在橫衝直撞。

一個什麽都不懂、沒眼光沒情調的高中生憑什麽值得他莊鳴爵多費心思?以他的身份相貌,隨便挑一個明星模特都比他蘇池強一百倍。

他懷著滿腦子報複的心理,連夜找人給他安排了一個小模特,長相和蘇池五分相似,卻心細嘴甜很會來事,他包了他一個月,什麽都沒做,就四處帶著招搖過市。

他要讓蘇池知道,他莊鳴爵也不是非他不可。

莊鳴爵包了個小情兒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裏傳開了,莊鳴爵還沒來得及得意,就在自己公司的辦公室裏,見到了過來找他的蘇池。

莊鳴爵一僵,沒由來的一陣心虛。當時那個小模特正拉著他的手求他買個包,他想也沒想,直接把人推出去關在了門外。

蘇池站了起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尷尬。

“我來的不湊巧,”蘇池笑的勉強:“原本我擔心大哥是不是生氣了,看來是我多心了。”

蘇池欠了欠身:“那我先走了,不打擾大哥。”

莊鳴爵木木的看著蘇池走出門,他想拉住蘇池,質問蘇池為什麽一點都不在乎,明明那個小模特就在門外,蘇池看到了,為什麽偏偏要裝作看不見?

莊鳴爵這才認真的意識到。

蘇池對他,真的沒有半點喜歡的意思。

他莊鳴爵,才是那個卑微的、暗戀著對方的人。

那天之後,莊鳴爵突然變了,那個小模特被打包原樣送回,之後很多年,他的身邊都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人。

以至於後麵才漸漸有了莊鳴爵為了心儀已久的白月光潔身自好的傳聞。

不過這也確實不算謊話。

蘇池所指的「情人」,大概就是那個小模特。

莊鳴爵勾唇:“我和他隻是逢場作戲而已。”

“是嗎?”蘇池雙手環抱,下巴枕著手背:“可是我好像記得,他和我長得有點像。”

蘇池抿唇追問:“所以,你喜歡我這個型的?”

他大膽的猜一猜,莊鳴爵挑人的口味,大概都是和那位放在心裏的白月光有關。

莊鳴爵含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啊——”蘇池誇張的歎了一口氣:“要是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也不會被陸簡川那個混蛋這麽惡心。”

莊鳴爵笑著:“我也是。”

要是早在陸簡川之前遇見你,就好了。

這一晚兩個人什麽都沒有做,別說肌膚之親,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摸到。

就連蘇池昨天夜裏趁莊鳴爵睡著後給他蓋上的毯子都被原樣放了回去。

蘇池不禁有些鬱悶,這個男人比自己想象中難搞的多。

“對了,你畢業典禮什麽時候結束?我過去找你,張老師的課題你最近落了好多,我把最新的實驗數據傳給你。”柳思思說道。

蘇池這才中回憶中抽身,他婉拒道:“可是我今天不在學校。”

“什麽?畢業典禮你都沒來?”柳思思驚訝道:“你怎麽了?生病了?”

蘇池曖/昧一笑,語氣輕鬆愉悅:“我被人關起來了。”

“啊?”

“不僅是畢業典禮,張老師的課題我也會退的,他那邊我會說,不過隻能打電話,如果他在你們麵前抱怨,還要麻煩你跟他說一聲抱歉。”

“不是,為什麽啊?這個課題很快就要做完了,不出意外你就是二作,而且張老師也答應了給你免試的研究生資格,這時候放棄不是太虧了嗎?”

蘇池笑笑:“不虧的,我心裏有數。”

他有先天性的心髒缺損,隻是輕症,隻要稍稍注意一點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發病,但他的心髒問題卻在本科畢業之後一年就迅速的惡化,醫生診斷之後表示,很有可能是勞累過去費心費神引起的。

所以他放棄了,論文學曆什麽的,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的命重要。

他的心髒這麽脆弱,得好好保護著。

柳思思歎了一口氣:“行吧,隨便你了,不過你真的不bao/jing嗎”

柳思思實在不理解,一連拋了好幾個問題:“限製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你都不想跑的嗎?”

“不跑,”蘇池笑笑,“我才不跑。”

柳思思愣了愣,了然道:“該不會是莊鳴爵吧?”

蘇池沒說話,算是默認。

“咦——”柳思思嘖嘖了兩聲,“你們玩的好bian/tai啊!”

“還好吧,挺純潔的啊,”蘇池笑著,“什麽都沒有發生呢!”

柳思思十分不解:“不是,好好的他為什麽要關你啊?所以他也喜歡你?”

“他想睡我,”蘇池聳肩,“他親口說的。”

柳思思也是個想法十分放得開的人,聞言並不覺得奇怪,隻是好奇道:“那他為什麽還不睡你?這都把你關起來了還等什麽呢?”

想起這個蘇池自己也覺得鬱悶。

“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麽呢!”

蘇池耷拉著臉,不甘的小聲嘟囔了一句:“明明出門的時候還特地跑回來親了我好幾下才肯去上班的。”

——

“莊總,醫院那邊的體檢報告已經發過來了,現在放在您的桌上。”

莊鳴爵剛剛回到公司,正開門的時候,助理間的二助突然開口道。

莊鳴爵嗯了一聲,原本準備脫外套的手都放了下來,徑直走到桌麵打開文件。

這份體檢報告做的很詳細,心電圖檢測沒有任何問題,隻有心髒彩超能看出來蘇池確實有先天性的心髒病,不過症狀很輕,很多相同症狀的人一輩子都不會發病,隻要保護的好,蘇池可能並不會走到上一世病入膏肓的地步。

莊鳴爵放下檢測報告,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幸好。

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一杯飄著熱氣的現磨咖啡被端上桌,莊鳴爵抬眼望去,隻見沈正談笑著:“莊總,不然您休息一會兒吧。”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作為助理的沈正最清楚,莊鳴爵最近的精神壓力很大,幾乎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地步。

沈正不明白莊鳴爵這突如其來的精神重壓究竟是什麽原因,不過他很清楚,這一切絕對和蘇池有關。

如今蘇池那邊莊鳴爵已經算得上得償所願,沈正原本以為莊鳴爵能開心一點的,沒想到——

本著「作為助理就應該為老板分憂」的原則,沈正猶豫了半晌,還是多嘴問了一句:“莊總,您——和蘇池先生相處的不愉快嗎?”

莊鳴爵抬頭,有些疑惑道:“為什麽這麽問?”

沈正抿了抿唇:“您看上去似乎——還是不太開心。”

說起這個,莊鳴爵的目光變得深沉,他雙手交叉放在唇邊,臉色漸漸變得陰沉。

沈正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一不小心戳中了莊鳴爵的痛點,他誠惶誠恐絞盡腦汁轉移話題,隻聽見莊鳴爵沉吟一聲,轉頭看向他。

“他問我是不是想睡他。”

沈正:??這真的是我一個外人可以聽的嗎?

沈正啞了半天,臉上的震驚一點都不比莊鳴爵聽見這句話時候的少。

“這,這——蘇池先生大膽的還真是有點……出人意料。”

莊鳴爵了然的看著他:“我也是這樣想的。”

“那您是怎麽回答的?”

莊鳴爵坦然道:“我說了,我想。”

沈正長長的哦了一聲,笑容變得曖昧:“那昨天晚上——”

“什麽都沒有發生。”莊鳴爵抿唇:“我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睡著。”

莊鳴爵恍惚間想起自己在椅子上醒來是身上多的那條毯子,大概是蘇池趁自己睡著的時候給他披上的,毯子很溫暖,莊鳴爵抓著其中一角,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蘇池。

那時天剛蒙蒙亮,窗簾透出來的一線晨光剛好照在蘇池的臉上,金色的光線從右眼眼瞼上橫亙而過,那纖長顫抖的睫毛在金光的映襯下格外可愛。

莊鳴爵不由的俯身,在蘇池的臉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大概是渴望了太久,真正握在手裏的時候反而倍加珍重。

用一種不太貼切的說法來講,莊鳴爵是真的把蘇池當成一個易碎的瓷器在對待,每碰一下都分外小心。

“所以為什麽不zuo?”沈正也很好奇:“你們,不是已經水到渠成了嗎?”

莊鳴爵側眸看了一眼已經關上的體檢報告,昨天之前,這份報告就是原因。

他幽幽的看著沈正:“碰碎了你能賠我十個嗎?”

沈正:“……”我上哪兒給你找十個蘇池??

莊鳴爵心裏確實還惦記著另一件事情,盡管報告上顯示蘇池現在沒有問題,但畢竟他的心髒是出過事情的,他不得不謹慎。

“讓你去邀請的德國的那位心髒外科專家,現在怎麽樣了?”

沈正記得,這是莊鳴爵很早之前就吩咐過的事情,他認真道:“沈醫生的團隊現在正在進行一項重要的實驗,估計下下個月能抽出時間來一趟國內。”

“好,”莊鳴爵點點頭:“務必盯好這件事。”

沈正眨了眨眼,偏頭看了一眼莊鳴爵,沉默片刻道:“您……其實是擔心蘇池先生的身體?”

莊鳴爵沒說話,他凝重的表情已經足夠說明答案。

沈正滿臉黑線,小聲道:“沒人真的上個/床就會死的。”

莊鳴爵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沈正立刻噤聲,半晌之後才補充了一句。

“我錯了,”沈正清了清喉嚨,老神在在道:“您自己忍得住,就什麽都沒問題。”

莊鳴爵斜了他一眼:“你在挑戰我?”

“沒有,不敢。”

沈正心裏信誓旦旦的補充,因為你他喵絕對忍不住!

——

莊鳴爵結束工作之後就徑直去了蘇池現在的住所,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飯香味,蘇池從廚房裏探出頭,衝莊鳴爵一笑:“回來了?”

一推門開就看見蘇池的這張臉,這是莊鳴爵多少年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蘇池端著盤子走出來:“不知道你下班來不來這兒,做的不多,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莊鳴爵垂眸看了一眼桌子上,魚頭豆腐,蔥炒羊肉,以及兩道小炒,熱騰騰的飄著香氣,盡管都是家常菜,卻給這間嶄新的屋子添了幾抹家的味道;

莊鳴爵拉開椅子坐在蘇池的對麵,含笑看著對方:“住的還習慣嗎?”

“還好,挺習慣的。”

蘇池剛拿起飯碗,就看見餐桌桌角放著的紙袋,裏麵有蘇池的畢業證書。

“你拿回來了?謝謝。”

蘇池打開看了一眼,隨即放到一邊,專心開始吃飯。

莊鳴爵注意到對方的態度似乎有些不一樣,不免皺了皺眉,探究般得盯著蘇池的臉看。

蘇池注意到莊鳴爵的眼神,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有什麽問題?”

莊鳴爵頓了頓:“沒有。”

蘇池在,他的笑容在,一切依舊和昨天一樣。

吃飯完,莊鳴爵主動卷起袖子洗碗,蘇池雙手抱臂靠在廚房門框上,愉快的看著那個人前不可一世的男人低頭洗碗時的背影。

他安靜的欣賞了半天,直到莊鳴爵把最後一隻碗放在架子上,蘇池才幽幽開口:“我想了想,要不今晚我睡客房好了。”

這句話話音剛落,莊鳴爵就突然轉頭,眸子裏滿是驚詫:“為什麽?”

蘇池眸子裏閃過一絲狡黠,他笑笑:“沒什麽,今天睡飽了不太困,晚上想看會兒書。”

莊鳴爵哢噠一聲把碗扔進架子裏,他背對蘇池看不清表情,隻是語氣已然沉了幾分:“你在主臥也能看書。”

“可是影響你睡覺不是嗎?”蘇池表現的十分體貼:“我還是去客房吧。”

“不影響。”蘇池還沒走出去兩步,就被莊鳴爵抓住胳膊,他手還濕著,涼涼的水珠自掌心一路劃過蘇池的手臂:“你看你的,我沒關係。”

“真的?”蘇池笑了笑,並沒有堅持:“那好吧,我在主臥看。”

他晃了晃還被莊鳴爵握著的手臂:“你先把手擦擦吧,我去洗澡了。”

這隻是今夜很小的一個插曲,莊鳴爵並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妥,而等到他從浴室出來的第一眼,就看見蘇池坐在他昨天晚上坐過的那個單人沙發上,正低著頭聚精會神的看著手裏的書。

莊鳴爵當即愣住了。

蘇池注意到莊鳴爵的目光,他抬起頭,衝莊鳴爵笑了笑:“出來了?你先睡吧。”

莊鳴爵蹙了蹙眉,他終於意識到,蘇池大概是故意的。

這晚上一連串的反常,就是為了搶這個沙發。

“怎麽了?”蘇池合上書,微微偏頭看向莊鳴爵,他嘴角含著笑,絲毫不見局促,“我想了想,總不能老是你看著我睡覺吧?不然我今天也看看你?”

莊鳴爵蹙了蹙眉,這波蘇池先發製人,他就是不答應,那個沙發也已經到了蘇池的屁股底下。

搶不回來了。

莊鳴爵無奈的翻身上床,靠著枕頭偏頭看向床邊的蘇池。

蘇池剛剛洗了澡,身上是莊鳴爵準備的棉質睡衣。衣料的圓形領口開的有些大,露出一小段精巧的鎖骨,蘇池盤腿坐在沙發上,穿的又是短褲,盡管不至於走/光,但那大片的皮膚在頂燈暖光的照射下,依舊十分的曖/昧動人。

莊鳴爵的目光不由的變深,結果還沒看上兩眼,蘇池突然放下兩隻腳,膝蓋並緊放著書,再抬頭看去,蘇池那張漂亮的麵孔,正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大哥,你是不是睡不著?”蘇池有些困擾的蹙眉,“你的眼神,打擾到我看書了。”

肖想已久的人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的距離,莊鳴爵一個人躺在**,怎麽可能睡得著。

莊鳴爵想起白天沈正那副「我就看著你裝/逼」的眼神。

他心裏輕輕歎了一口氣,沈正那家夥哪裏知道他有多難?

然而蘇池根本就不給他胡思亂想的機會,隻見沙發上的青年站起來,無奈道:“我還是出去好了。”

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被莊鳴爵拉了回來。

蘇池一個不穩朝後倒去,後背重重的落在床墊上,就在他愣神的空檔,蘇池手裏的書被拽走扔到一邊,接著,蘇池就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絲綿被被男人拉高至腰處,蘇池側躺在**,仰頭看著莊鳴爵,一臉的無辜:“大哥,這樣不太好吧,我還要看書呢!”

“那本書這麽好看?”莊鳴爵一手撐著下巴,垂眸看著懷裏的人。

“好看。”

莊鳴爵笑笑:“那就明天再看。”

蘇池眨了眨眼睛:“現在呢?”

“睡覺。”莊鳴爵深吸了一口氣,把蘇池摟了個滿懷:“我陪你睡覺,好不好?”

蘇池微微一笑,溫順的靠在莊鳴爵的懷裏,雙手抱住他的腰。

“好。”

“大哥抱歉,是我太任性了,”蘇池微微垂眸,打算用陸簡川的事情賣賣慘:“我心情太差,總是想著,要是有個人抱抱我就好了。”

莊鳴爵怎麽會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事。

盡管不舒服,但是蘇池和陸簡川七年的感情不可能說斷就斷,這件事,還要慢慢來。

莊鳴爵溫柔的撫摸蘇池的軟發,溫熱的掌心覆上他的眼睛。

“別想了,睡覺。”

莊鳴爵懷抱著對方溫暖的身體,一邊無比安心,一邊又感慨,但願他還能……多忍一段時間吧。

兩個人相擁而眠直到天亮。

莊鳴爵已經形成了習慣,每天六點半準時就會醒,他睜開眼睛,隻覺得胸口溫熱著,莊鳴爵低頭看去,蘇池正躺在他身上,呼吸均淺睡得正香。

莊鳴爵嘴角揚起笑容,眼神不自覺的溫柔起來,盡管不舍,他還是輕輕拉開了蘇池的手。

“蘇蘇,我起來了。”

睡夢中,蘇池呢喃了一聲,接著翻了個身,頭朝另一側睡了過去。

莊鳴爵輕手輕腳的下床走近浴室,等到浴室的水聲響起,蘇池就已經睜開眼睛,瞳孔裏一片清明。

他睡覺原本就淺,身邊人一動,他就跟著醒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浴室內模糊的人影,剛坐起來,就聽見床頭櫃上莊鳴爵的手機來了一條消息。

他以為是沈正,就探頭看了一眼。

隻見發信人一欄寫著「林仲」,短信的內容也十分親近。

【莊哥,晚上林東的晚宴你應該來吧,孫司宇前兩天也回來了,要不要叫上他?】

蘇池微微蹙眉,這幾乎都是他不認識的名字。

他和莊鳴爵的關係僅僅隻限於學校內,其實回想起來,他對莊鳴爵個人的交際圈是完全不了解的。

當然,這本質上也不關他的事。

蘇池把手機放回原處,恰好浴室門劃拉一聲拉開,蘇池一抬頭,和正好和水汽朦朧中的莊鳴爵撞上視線。

“醒了?”

蘇池點了點頭,說話的聲音還帶著沒有睡醒的沙啞:“你要上班去了?”

“恩。”

蘇池笑笑:“一路順風。”

“待會兒我把早餐做好,你醒了自己吃。”

蘇池輕笑著,直接起身攬住莊鳴爵的脖子:“大哥,我怎麽有種其實是我在包你的感覺?”

莊鳴爵笑笑沒說話,他背對著蘇池解開下shen'的浴袍,從衣櫃裏取出今天要穿的襯衣,利落的套在自己的身上。

蘇池撐著手臂坐在**安靜的看著。

男人的身材真的很好,肩寬窄腰,手臂上的肌肉隨著穿衣服的動作有節奏的鼓動著,這種生動的肌肉線條可不是在健身房練出來的,蘇池記得從前偶爾聽沈正說過,莊鳴爵好像從小就練習散打。

這身材不睡一睡真的可惜了。

蘇池這麽想著,剛好莊鳴爵回頭,含笑看著他:“在想什麽?”

蘇池抿唇一笑。

想睡你。

莊鳴爵收拾好就利落的出了門,蘇池站在門口目送他,原本以為昨天早上偷偷摸摸的早安吻大概是泡湯了,結果走到門口,莊鳴爵穿好鞋突然抬頭,在蘇池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是我在包你,別記錯了。”

莊鳴爵一笑,轉頭走近電梯內。

蘇池還在發蒙的時候,莊鳴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電梯中。

該死!

蘇池捂著額頭,這個男人是真的很難搞。

等到關上門,蘇池已經想好了今天要幹什麽。

臥室裏的那個沙發他早就看著不爽了,得想辦法把它給挪走。

這突如其來的一吻直接把蘇池的睡意完全驅散,他擼起袖子正要動手的時候,突然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他大學班級班長的號碼。

原本最近畢業季就有不少事情,同學之間有聯係也是理所當然,蘇池沒怎麽想,就接通了接話。

“喂?”

“喂,小池,是我!”對方的聲音十分急迫:“你在哪兒,我有話想跟你說,我們見一麵好不好?”

蘇池一聽就知道是陸簡川的聲音。

“沒必要了吧。”蘇池冷聲:“你的事情我已經不想知道了,以後不要再打給我。”

蘇池正要掛斷電話,隻聽陸簡川在那頭叫著。

“你和莊鳴爵在一起對吧,你不想知道那家夥對你做了什麽嗎?”

作者有話說:

其實叭,莊總從前是個傲嬌腦補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