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棱猛地站了起來, 碗碟被碰翻,丁零當啷落了一地。

他想去製止,奈何麵前這兩個人糾纏的愈發激烈,耳邊讓人臉紅心跳的水聲不斷。

蘇池根本就沒有反抗, 甚至似乎樂在其中。

周棱鑽進雙拳, 有種被人公共場合扇了一耳光的羞恥感, 他那些苦口婆心的勸告,設身處地的著想, 人家根本就沒有當回事。

周棱咬牙瞪著兩人許久,終於看不下去,也不顧主位上的賀蘭銘, 拿起外衣悶著頭就要離開。

吳叔眼尖發現他要走,立馬衝上前攔住他:“周先生,您別急!老爺會處理的。”

他雙手橫舉攔在周棱身前, 決不允許他離開。要是讓周棱這個時候走了, 那今天的事就說不清了。

嘖嘖的水聲實在是不堪入耳, 賀蘭銘猛敲了兩下拐杖, 怒斥道:“反了天了你們倆,大庭廣眾的像什麽樣子?”

正親熱的兩個人充耳不聞,賀蘭銘氣的臉色發白, 他聲如洪鍾:“賀蘭璧!”

這一吻終於結束, 蘇池緩緩睜開眼睛,嫣紅的唇瓣微啟, 胸口還因為氣息不穩有些起伏。莊鳴爵目光深沉,大拇指碾壓著對方的唇瓣, 將上麵曖/昧的水漬輕輕拭去, 莊鳴爵抬頭, 迎上賀蘭銘的目光。

“您既然也看見了,大概不需要我來解釋什麽了吧?”

賀蘭銘危險的眯了眯眼睛,他憤怒又輕蔑的揚起下巴:“我在和我孫子說話,你有什麽資格插嘴?”

莊鳴爵絲毫不懼,他笑笑,微微俯身,雙手撐著蘇池座位的扶手,幾乎把蘇池環進兩臂之間。

“抱歉,我和蘇池就是這樣的關係,蘇池是我的人,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由我說了算。”莊鳴爵微微偏頭,衝賀蘭銘一笑,“您有什麽問題,當然是我來回答您。”

“你的人,”賀蘭銘冷著臉,“這是什麽意思,他是你哪種人?”

莊鳴爵嗤笑一聲,表情有些曖/昧:“賀老也是年輕過的人,這句話什麽意思,您還不明白嗎?”

賀蘭銘握著拐杖的手陡然收緊,他憤怒的看向蘇池:“他說的,都是真的?”

蘇池斂眸,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是,他說的都是真的。”

“糊塗!”賀蘭銘氣的胸口劇烈的起伏,“我賀蘭家盡心盡力的培養你,是為了讓你出/賣/身體以色/侍人的嗎?你這樣對得起誰?”

“我知道我對不起賀蘭家,更對不起您。”蘇池表現的很平靜,從被賀蘭銘知道那天起,他就想好了會有這麽一天。

“但是我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蘇池認真道,“我知道我的請求您無法理解,但是請再給我一點時間。”

到了這一步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他和莊鳴爵的事一旦露出一點蛛絲馬跡,賀蘭銘就能順藤摸瓜找到所有的真相。與其現在說謊再被賀蘭銘發現,還不如幹脆直接坦白。

什麽不後悔,什麽這是他想要的。

賀蘭銘根本就不相信這些鬼話。

賀蘭璧是他精心培養的賀蘭家的下一任接班人,從小養尊處優嬌氣矜貴,怎麽可能甘心伏低做小給莊鳴爵做情人?

比起蘇池的話,他更願意相信是賀蘭璧離家出走經濟上周轉不開,被莊鳴爵發現可趁之機威逼利誘無奈就範。

賀蘭銘挑了挑眉,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兩人,半晌之後才意味深長道:“你真的這麽想?”

“是。”

“以前你一個人漂泊在外,賀蘭家照顧不到你,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賀蘭銘冷冷的撇了一眼莊鳴爵,“有什麽事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說,不管怎麽樣,你是我賀蘭家的子孫,我絕不會讓外人欺負你。”

蘇池笑了笑,溫和道:“我是心甘情願,陪在我大哥身邊的。”

賀蘭銘被蘇池的油鹽不進弄得氣結,他豎起眉毛怒瞪對方:“你就非要和莊鳴爵勾搭在一起。”

“是。”

“賀蘭璧!”

“賀老何必這麽生氣,”莊鳴爵一手攬住蘇池的肩膀,食指的輕挑的摩挲著蘇池的脖頸和下巴,他漫不經心道:“要是您實在是在意名聲,隻要您點頭,我明天就可以帶著蘇池去領證,您覺得呢?”

莊鳴爵湊近,幾乎和蘇池額頭相抵,他壓低聲音極近誘哄:“反正隻要我開口,蘇蘇也不會拒絕的,是不是?”

蘇池抓住胸前的那隻手,盡管沒回答,那亮晶晶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親昵讓賀蘭銘火氣更盛,他揚聲道:“你做夢,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絕對不可能讓你如願以償。”

莊鳴爵斂眉輕笑,根本就沒把賀蘭銘的話當一回事。

“您要是還以為蘇蘇是那個不到十歲事事聽您安排的小孩的話,那我就不得不勸您一句,醒醒吧,”莊鳴爵霸道雙手將蘇池扣進懷裏,像是宣告所有權一般,“他是我的。”

這話並不是對著賀蘭銘說的,莊鳴爵微微偏頭,危險的掃了一眼門邊的周棱;

“原本我和蘇蘇並不打算這麽快就告訴您真相,不過——”莊鳴爵冷冷道,“某些人打著撬我牆角的主意,還用這件事來威脅我。我要是讓他得逞,那真是丟了我莊鳴爵的麵子。”

周棱抿著唇,臉色漲得通紅,他有太多話想解釋,但他也知道,再說什麽都是沒用的。

莊鳴爵就是個不講道理的瘋子。

他低著頭,不顧吳叔的阻攔,徑直離開了賀蘭家。

“好了,”莊鳴爵長舒了一口氣,直起腰,“該擠兌的人已經擠兌走了,咱們也該不多該收拾收拾回去了。蘇蘇——”

蘇池站起來,轉身準備和莊鳴爵一起離開。

“莊鳴爵。”

賀蘭銘叫住他,這個老人臉色鐵青坐在主位上,他雙手交疊放在拐杖上,神情嚴肅冷峻:“你今天敢帶著我的孫子踏出這個門,就別怪我今後對莊家不留情麵。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莊鳴爵拉著蘇池的手,微微側身看向賀蘭銘。

男人微微一笑:“您大可以放心衝著我來,賀老手段高明,要是真能把蘇池從我身邊搶回去,我甘拜下風。不過再次之前,他依舊是我的人。”

賀蘭銘冷冷一笑:“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挺自信。”

“賀老謬讚,”莊鳴爵笑笑,“我也不過是有話就說罷了。”

莊鳴爵看著賀蘭銘,表情認真,充滿深意。

“我對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說完,莊鳴爵就拉著蘇池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賀蘭家的大門。

——

此時天空陰沉一片,頭上烏雲黑壓壓的聚成一段,似乎在醞釀著風雨。

蘇池和莊鳴爵就在此時踏上返程的路,莊鳴爵一邊開車一邊撇了一眼手機屏幕,隨即輕歎一口氣:“可惜了。”

蘇池眨了眨眼:“可惜什麽?”

“可惜和你爺爺說了太久的話,讓周棱跑了,”莊鳴爵表情平靜的如同在討論今天的菜價,“不然,我高低得讓他進醫院住幾天。”

反正賀蘭銘都已經讓他給得罪了,現在正是收拾周棱的好時候。

蘇池忍不住輕笑一聲,微微偏頭一輛興味的盯著莊鳴爵的側臉。

“大哥,你這麽討厭那個人?”

當然討厭。

周棱趁自己不在示好蘇池;籠絡賀蘭銘給他牽線;又用他和蘇池之間的私事威脅他。這每一條,都夠莊鳴爵記恨他一輩子。

“為什麽不告訴我?”

蘇池有些疑惑:“什麽?”

“周棱說喜歡你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如果不是Eric偶然聽見告訴了他,他都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看透周棱的歪心思。

“哦,你說這個啊。”蘇池看著車外,明明是午後,烏雲籠罩下整條公路陰沉的像是傍晚。

蘇池不甚在意:“我拒絕了,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所以就沒告訴你。”

不是什麽大事。

莊鳴爵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理智上他知道蘇池的話並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他還是覺得不爽。

他那份漚了快十年嫉妒已經深入骨髓,即便包裹著溫柔體貼的皮,莊鳴爵依舊很清楚,本質上,他就是一個自私、偏執、占有欲強到扭曲的,惡(渣)人(攻)。

他習慣性的伸手想去摸煙盒,動作做到一半才想起來蘇池還在車上,他的手極其不自然的拐了個彎放回方向盤上,莊鳴爵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不斷的做著心理建設,等到心情終於稍稍平複一些,莊鳴爵才狀似平靜的開口道。

“以後這種事告訴我,我來處理。”

車內一片安靜,隻有車載香氛淡淡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著。

莊鳴爵半天沒等到回答,側眸看了一眼蘇池,才發現對方同樣也在看他。

“啊,”注意到莊鳴爵的目光,蘇池眨了眨眼:“好。”

莊鳴爵點了點頭,自然而然的以為這個話題結束了。

沒想到,沒一會兒,蘇池猶豫中帶著困惑的聲音就響起:“可是——為什麽呢?”

“什麽為什麽?”

“誰喜歡我,和你有什麽關係嗎?”

莊鳴爵雙手陡然收緊,剛剛才被勉強壓下去的嫉妒又瘋狂的湧現上來。

此時窗外隱隱響起雷聲,幾顆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悶響,給車內原本就不平靜的氣氛更增加了一絲緊張。

“即便有人喜歡我,也並不會破壞我們之間的約定不是嗎?”蘇池眨了眨眼,滿臉的無辜,“我還是你的情人,還是隨傳隨到,還是會滿足你對我的所有要求,但是這些,和有沒有人喜歡我無關吧。”

“而且,我遲早是會回賀蘭家的,我們家都是十幾歲的時候就定好婚事的。我不清楚我爺爺有沒有給我找,不過,應該也是早晚的事情。”

蘇池靠在椅背,語氣平靜的像是在闡述事實。

莊鳴爵沒說話,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他踩下油門,車速陡然升高。

他沉聲道:“你要結婚?”

“也不是說現在就要結婚吧,但是總要結的,”蘇池笑笑,轉頭看向莊鳴爵:“大哥,你不打算結嗎?”

莊鳴爵轉頭,眸子裏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他雙眸靜靜的看著蘇池:“我要是結婚,你願意嗎?”

蘇池一聲輕笑,十分的無所謂:“這有什麽好不願意的,遲早的事情。”

這句話剛說完,蘇池就聽見一聲引擎的轟鳴聲,車速又提高了。眼前的景物飛快的倒退幾乎已經成了殘影,蘇池不由的有些心驚,他開口提醒道:“會不會太快了?”

莊鳴爵表情冷硬的如同石像,對蘇池的擔憂充耳不聞,他一個勁的加速,蘇池有些受不了的握住車把手,心髒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抬高聲音:“大哥,減速!”

莊鳴爵依舊裝作沒聽見,他表情冷漠肅穆,雙眸沒有一絲神采,比起回家,更像是去尋思。

蘇池原本就神經緊張,被接二連三的無視之後也被隱隱挑起了怒火。

他咽了咽口水,用幾乎最大的音量,喊出了他的名字。

“莊鳴爵!”

這是頭一回,蘇池連名帶姓的叫他。

莊鳴爵側眸看他,眼神裏寒光一閃。

下一秒,隻聽到一聲吱呀的銳響,賓利穩穩的停在路邊。

慣性之下蘇池猛地一倒,他扶著控製台驚魂未定,他還沒說話,莊鳴爵已經解下安全帶下了車。

此時車外傾盆大雨落下來,啪啪的打著玻璃,車窗被雨水浸濕,連同外麵莊鳴爵的身影也變得模糊。

蘇池就看著莊鳴爵走到副駕駛上,接著拉開車門,卡著自己的腰把他帶出來。

蘇池甚至都沒來得及掙紮,就被莊鳴爵放在了路邊的欄杆上。

身後是岩石堆砌的高高的堤壩,一個不小心栽下去,最輕都是骨折。

蘇池緊緊的攥著莊鳴爵兩邊肩膀上的衣服,莊鳴爵死死的卡著他的腰逼近,目光帶著威脅:“你說,你會結婚?”

蘇池抬眸,冷冷的迎上莊鳴爵的目光。

“是啊,所以呢?”

這句話像是一個火星,瞬間將莊鳴爵腦子裏的理智炸/毀。

腰側被卡的生疼,蘇池依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英俊麵孔。莊鳴爵目光冰冷,雨水從他臉側滑落,額發被浸濕,卻依舊擋不住男人身上駭人的氣息。

“你敢結婚,我就敢攪黃你的婚禮,把你鎖在**一輩子,除了我,你誰都不能見?”

“嗬,”蘇池輕蔑的冷笑一聲,即便明知道這個舉動會更加激怒對方,他也根本就無所謂,“你早就說過你要囚禁我,不還是隨便我出門?你要是真的下了決心把我關起來,反而沒有這些破事兒了。”

蘇池幹脆的放開莊鳴爵的衣服,改為捧住他的臉,此時此刻,他唯一的支撐就是腰上對方的手,一旦莊鳴爵鬆手,他就會掉下去。

他爽快的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對方手裏。

雨水順著兩個人的臉頰不斷的滴落,蘇池居高臨下,逼視對方的眼睛,輕而易舉的道出真相:“莊鳴爵,你舍不得。”

莊鳴爵目光冰冷的凝視著蘇池的眼睛。

他愛慘了的這個人,輕輕鬆鬆的就看透了他。

“我不放手!”

雨幕之下,莊鳴爵雙眸泛著血絲,像一隻偏執又瘋魔的困獸,他抓著蘇池:“唯獨你,我絕不放手。”

“為什麽呢?大哥,”蘇池的眼神溫柔下來,他輕輕的撥開莊鳴爵臉上的碎發,壓低聲音如同呢喃,“你總要告訴我,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執著。”

還能為什麽呢?

從那天學校禮堂見到蘇池的那一眼,就注定了莊鳴爵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他喜歡他。

“告訴我好不好,”蘇池溫聲,像是引/誘:“說,你喜歡我。”

初秋的雨還帶著夏日的猛烈,暴雨伴著雷聲,似乎要把所有聲音吞噬。莊鳴爵定定的凝視著蘇池的臉,四目相對中,漸漸褪去了一身的戾氣。

他仰起頭,虔誠又溫柔的吻住蘇池的唇。

盡管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但是唯獨這份感情,莊鳴爵必須好好的,傳達跟他。

嘩嘩的雨聲中,有什麽話順著唇齒交纏傳到蘇池的耳朵了。

蘇池雙手勾住莊鳴爵的脖子,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多久了?”

“很久了。”

“你真是——”蘇池緊緊的摟著莊鳴爵:“你也太能忍了。”

莊鳴爵沒解釋,苦笑一聲摟著蘇池:“是。”

兩個人在雨裏放肆的擁抱在一起,良久之後,莊鳴爵抱著蘇池的腰,低聲道:“我們回家。”

“不著急,”蘇池攔住他,“既然今天把話說開了,不如連之前的帳一起算清楚。”

莊鳴爵有些不解:“什麽賬?”

“周棱的帳。”蘇池湊近,滿臉的狡黠:“其實他的事,是我故意透露給你的。”

莊鳴爵一怔,隨即失笑。

難怪。

“這次就算了,”莊鳴爵略帶懲罰意味的掐了掐蘇池的後腰,“下不為例。”

“別啊,要算賬就好好算,省的你心裏有氣又開快車嚇唬我。”

“我錯了,”莊鳴爵幹脆的道了歉,“剛才是大哥不好。”

“不,”蘇池摟著莊鳴爵的脖子晃悠,眼睛裏滿是算計的光,“我就要好好算。”

莊鳴爵也感覺到蘇池是話裏有話,幹脆順著他。

“蘇蘇要怎麽算?”

蘇池湊近,滾燙的唇貼著莊鳴爵的耳廓。

“大哥,收拾我。”

“什麽?”莊鳴爵耳朵似乎被對方灼到,也漸漸染上一絲熱/意。

“大哥——”蘇池撒嬌似的晃了晃莊鳴爵的脖子,整個人都掛在莊鳴爵身上,他的聲音帶著極重的暗/示。

“收拾我。”

作者有話說:

就,此處省略三千字;

各位自行腦補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