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章 大局已定 4

“本宮又何嚐不想幫你.”眼底到底是含了些稀薄的淚光.隻是玉衍抬頭之時.麵上平靜的一如簷下霜雪.“自那晚過後.本宮也一直勸說皇上.奈何皇上無動於衷.現在也隻能盼著王爺身為皇上手足.能……”

“這樣的話.娘娘自己也不肯信吧.”姼嬑忽然開口打斷.神色已然冷得如琉璃瓦上淡淡浮光.“皇上心狠手辣.娘娘最是清楚.怎還能以此理由來搪塞我.”她驟然起身.麵上已有怨毒之色.“我真是傻.忘了您是高高在上的景貴妃.您還有大好前途.怎會為了一個罪人置自己於危難之中.”

蘇鄂剛欲開口.卻被玉衍一個眼神攔住.她二人便這樣僵持在殿內.寂靜之中.隻聞茫茫深夜風雪簌簌之聲.一時更覺無比悵然.

“你說的是.本宮的確自私.你沒受過本宮所受的痛苦.本宮不怨你不懂.”玉衍緩緩垂下眼瞼.淡淡煙眉如水中剪影.“該做的本宮自然會做.信不信便由你了.”

話畢.玉衍已是一副倦色.蘇鄂看準時機.上前攔住那女子身形道:“天色已往.側王妃多留無益.奴婢會叫人備下馬車.”

姼嬑緊緊抿著下唇.但最終選擇沉默地離開了景安宮.她走之後.屋內重歸寂靜.玉衍依依坐於窗下.無聲望著夜色深沉如海.剛剛出了年.月色仍被層層浮雲所掩蓋.即便偶爾透出幾束光芒.也是不甚清冷的.她忽然覺得.也許自己當真是無情無義了.若在從前.即便冒著生命之虞她也會諫言到底.然而現在.她卻顧慮重重.不能放下一切為他開脫罪名.

她想起方才侍奉在禦書房時.曾向皇帝聞起為首幾人他欲如何處置.即便已經過了些日子.裕灝提到此事眉心仍會不覺蹙起.語氣亦是懨懨的:“朕想沉一沉再說.也許過得久了.她會想主動跟朕解釋.”

玉衍自然知道他口中之人是誰.便不覺放下了手中書卷.凝神於他.“那若是她的解釋讓皇上覺得情有可原呢.”

“你是擔心朕會顧念舊情.”裕灝迎向她的目光異常沉穩.“已經到了這種時候.朕如何留得住她.”的確.男子麵上雖有掩飾不住的沉鬱之色.卻再沒有先前的諸多不忍.玉衍知道.這一絲兒女情長不夠壓下他心頭昭然的殺意.瑾皇妃於他而言.已是犯上作亂之人.罪不可恕.

“那麽嘉親王.皇上打算如何處置.”玉衍垂著眼簾.盡量不顯出太多動搖之意.“他是皇上一直以來都引以為豪的手足.若殺了他恐怕有損皇上……”

“玉衍.”裕灝忽然開口.他的目光深邃而幽遠.被他眼神一掃.玉衍還是會不由地生出幾分膽寒之意.“若是你的話.你會怎麽做.”

對於突如其來的反問.毫無防備的她險些方寸大亂..皇帝的話.分明是帶著深意的.然而玉衍抬頭之時.男子卻隻是臨窗而立.麵上安逸平和.她一時捉摸不透皇帝心中所想.隻得淡淡垂眸道:“臣妾不知.”

“那麽朕換個問題.為保聖駕壯烈戰死.與成為廢人被囚一生.你覺得若是裕臣.他會選擇哪一樣.”

心在那一瞬間跳動地無比激烈.玉衍隻覺渾身都失去了力量.她一雙手不動聲色地扶住暗色梨花紋的朱紅禦案.奈何腦子裏卻隻是反複回**著這兩個冷酷無情的選項.殿內明明是通透明亮的.宮燈流光如金.照在寬大的禦案之上.紅木亦飛轉成赤金之色.她身旁的走獸爐子裏燃著無比名貴的龍涎香.聽說這香可以去驚安神.然而此刻.她須得拚命撐著桌緣.才能保持住直立的上身不顫抖.她微微別過頭去.不敢在天子麵前露出一絲惶恐之意.“其實王爺是否心存忤逆.尚未可知.皇上還需謹慎才可服眾……”

卻聞皇帝爽朗的一聲大笑.他仿佛是故意走近女子一般.“你說的不錯.朕早已派人去查了.隻是玉衍.下個月便是冊封大典.這些事你原本無需費心.”

玉衍雙目緊閉.強忍住眼底洶湧的淚意.她緩緩轉過身子.換上一麵平和妍麗的笑靨:“皇上定有聖裁.是臣妾婦人心思.庸人自擾了.”

皇帝見她如此.眼神不覺柔和了幾分.他伸手撫著女子垂下的青絲.語氣再和煦不過.“那一晚幸虧有你.這些年都是你陪在朕身邊.朕才能夠這樣肆無忌憚.不過從今以後.你無須過多憂慮了.一切交給朕就好.”

觸及到臉龐的指尖有一絲冰涼之意.玉衍微微一驚抬起頭來.然而眼前的男子哪有朝堂之上的戾氣.他眼中所有的隻是柔情與溫存.恍惚記起.剛剛伴在他身邊時他也常常用這樣深情地目光望著自己.隻是玉衍敏銳地感覺到.那雙眼底.到底是有什麽不一樣了.

便是在那一刻.玉衍決意去見瑾皇妃最後一麵.即便受到重重阻攔.但她冥冥之中總覺得那女子是知道什麽的.裕灝既不願讓她繼續涉足此事.她便隻有避人眼目安排出宮.隻是雖有心拜托承影.奈何他這個把月來竟像是蒸發了一般.想必莊賢王的善後亦是破費周折.玉衍便隻得另托付人.

她尚還記得十三王最後所受的牢獄之苦.然而真正到了關押瑾皇妃的地方.才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惡劣.那女子的牢房在最深的一間.似是與世隔絕一般.聽不到囚犯們的呼喊.亦不見獄卒的叫嚷.地上鋪了些幹厚的柴草.便顯得並不十分潮濕陰冷.那女子單著一件素色長衫.玉衍到時.她正背靠牆壁閉目養神.

從高窗透進來的光束依稀打在她安寧的側臉上.那張清秀的麵容便有了幾分清冷之意.她麵上不見一絲淒楚之色.眉間淡然一如尋常.仿佛這裏不是牢獄.而是再尋常不過的向陽暖閣.

許是聽到了眾人腳步聲.她淡淡開口.卻不曾睜開雙眼:“我與你沒什麽可說的.你回罷.”

玉衍屏退了下人.靜靜望著麵前女子.眸中微冷.“你雖與本宮無話可說.本宮卻有事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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