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汲遠卻當作沒聽見,臉上依舊端著笑:“莫要理他的瘋言瘋語。你信上所說之事,細細道與本王聽聽。”

沈晚於是從頭到尾,事無巨細的重新描述了一遍。

陸汲遠問道:“二人同為舉人,哪位是解元?”

通過鄉試的,均為舉人,而鄉試中的第一名,稱為解元。

“是那個書生。”

每逢鄉試,巡撫大人會在放榜之日,早早就請各縣舉人共赴鹿鳴宴,同賞《鹿鳴》詩,觀看魁星舞。

席間定會飲酒助興。二人同為舉人,應是都參加了鹿鳴宴。那書生怎的在宴會之後,還單獨去酒肆喝酒呢?

江子淵今天好像老是故意跟陸汲遠作對:“許是宴會上未能盡興,才又獨自去喝了酒!”

沈晚立即調停:“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先去巡撫大人府上和酒肆問問情況。”

兩男子點頭讚同。

巡撫是比縣令高一級的官員,沈晚前去拜訪,原本是要先備好禮物,遞上名帖,待巡撫大人有空了,方能成功拜見。

不過眼下有陸汲遠和江子淵在,他們倆,無論把誰拎出來,都足夠巡撫親自出來迎接了。

巡撫大人正在觀看一副書法作品,那是一首描寫鹿鳴宴的詩,詩作的極好,那一手書法,筆酣墨飽,遒勁有力,令他頗為欣賞。

聽聞淮陽王親臨,巡撫頓時跳了起來,把桌上的茶水蓋子都撞翻了,幾滴茶水正巧濺到了書作的落款上,他一邊輕輕拭去水珠,一邊吩咐下人:“快,快讓府裏人穿戴齊整,迎接淮陽王大駕!”

“巡撫大人不必多禮。”陸汲遠卻已經進來了,一旁引路的小廝戰戰兢兢,生怕巡撫責怪,卻又不敢攔著,也怕得罪王爺,真是進退為難。

巡撫迅速的隨手拿過一物蓋住桌上的書作,隨後滿臉堆笑的下跪迎接:“下官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

有足夠的威信就行了,陸汲遠並沒打算端著這個身份,他道了聲“巡撫大人請起”,還順手虛扶了一下,以示體恤和親近之意。

巡撫哪敢當真讓王爺扶,趕忙起身道謝,請王爺上座,並著人看茶,引路小廝借著看茶的時機,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陸汲遠所坐的位置,

正是巡撫大人剛剛坐過的,他一低頭,便看到了桌上那篇書作的一角。

一旁的江子淵也看到了,他冒冒然掀開,不由讚到:“好字,好字!”

沈晚湊前一看,她雖然不太懂書法,不過這作品,確實賞心悅目。

上書:

舍蓋中堂肯治齊,山川人物鳳師師。

拔鯨牙一添賓貢,歌鹿鳴三樂聖時。

郡有龔黃金玉汝,君為堯舜蓼蕭斯。

老農扣角風煙外,但見玉女天外來。

沈晚對詩詞也不感冒,所以對其中的意思也不是特別清楚。

卻見陸汲遠和江子淵雙雙蹙眉。

江子淵調侃道:“這最後一句……嘖嘖!”

巡撫大人頗為尷尬,他恭敬的請教:“這位是……?”

陸汲遠隨手一指:“廷尉府的江大人,應天縣令府上沈三小姐。”

端茶的小廝終於來了,巡撫大人趕忙親自給三位看茶。

沈晚先客氣了一番:“巡撫大人,此次前來,多有叨擾。”

接著說起正事:“家父近來接到一樁案子,此處鄉試的解元(也就是書生)在鹿鳴宴當晚,出了命案,解元的一個妹妹和一個表妹均死於非命。當夜,宴會結束後,解元又獨自去了酒肆喝酒。巡撫大人可否告知,鹿鳴宴上,解元可有什麽異常?”

巡撫大人疑道:“你們莫不是懷疑解元……?”

沈晚解釋道:“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

巡撫大人點點頭,喊來管家,管家回憶道:“這是府裏第二次舉辦鹿鳴宴,給諸位舉子踐行,以勵其誌。一應事宜均是如往常一樣,按部就班。

宴中,解元似乎有些心事,雖被眾位舉子頻頻敬酒,卻來者不拒,臨走前看起來還有醉意,小人便端來醒酒湯,解元非說自己沒醉,不肯喝醒酒湯。”

解元書生,是沒喝夠,所以繼續去酒肆喝酒,這一點,似乎得到了證實。

沈晚繼續問道:“管家可記得,還有一位舉人,人稱胡屠夫……”

管家聽到這個名字就來氣,他答道:“小人自然記得,那胡舉人喝了許多酒,還意圖對小姐……”

巡撫大人聞言,緊皺起眉頭,並

咳了幾聲,打斷了管家的話。

管家一時失語,他迅速的望了巡撫大人一眼,心知自己說錯了話,立即閉了嘴。

陸汲遠不高興了,這欲言又止的,一點都不配合。他催促道:“胡舉人如何了?繼續說!”

巡撫大人尷尬的笑了笑,揮退管家後,他主動開口說道:“此事關乎小女名節,還望王爺、江少卿還有沈三小姐見諒。還是讓下官親口說吧。”

事情原委如下:巡撫大人府上有個小女兒,年方15,甚是貪玩,今次鹿鳴宴,她竟跟著去跳那魁星舞,結果舞藝不精,踩到裙角,摔倒在地,這一摔差點春光外泄。

站最近的胡屠夫竟然酒後失態,輕薄了那位小姐。

巡撫家的小姐感覺吃了虧,嚶嚶哭了起來,幸得解元書生以詩安慰,小姐才破涕為笑,並對解元書生親睞有加。

陸汲遠指著桌上那件書法作品問道:“可是這首詩?”

巡撫硬著頭皮應是。

又扯到這首詩上麵了,沈晚很是不解,這詩到底有什麽玄機。

算是解釋給她聽,江子淵笑道:“但見玉人天外來!可是誇讚貴府小姐美若天仙,小姐聽了怎會不開懷!這書生挺會討女子歡喜嘛!”

沈晚立即提議:“可否見見貴府的這位小姐?”

巡撫輕歎口氣,無奈道:“三位不必見小女了,小女她,孩童心性,見那解元生的偉岸,又作了一首好詩,寫出一手好字,她的確芳心暗許,宴後還對解元坦誠告白了……”

這位小姐果真是個行動派,看上了馬上就表白。沈晚倒有些欣賞這個小姑娘了!

沈晚走近桌旁,重新看了看那首詩,還有那手字。她忽然想起胡屠夫,不曉得他一介屠夫,字寫得怎樣,於是趕忙問道:“巡撫大人,我們是否可以看一看解元鄉試的答卷,還有胡屠夫的?”

巡撫大人本就是此次鄉試的主考官。依照陸汲遠和江子淵的身份,看兩份卷子並沒有妨礙。

於是他迅速命人去取了過來。

待沈晚展開一看,發現:這兩份答卷的筆跡,竟然一模一樣!

陸汲遠當即下了定論:“這兩份答卷均出自解元一人之手,胡屠夫有作弊之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