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吐吐舌頭,嘻嘻一笑,連忙的說道:“我是這樣認為的,要不就是這個產業根本沒有賣,或者,賣了,也沒有寫字據什麽的,最後又回到咱們的手裏了。”

海祥雲點點頭,“這樣也好。”

“但是有一件事,相公,不知道你能不能想得到。”餘雅藍看著海祥雲,皺了皺眉頭,“我認為,這件事,從頭到現在,都是楊媽媽在撒謊。”

“為何這樣說?”海祥雲果然不相信,看看餘雅藍。

餘雅藍搖搖頭,“我也隻是一種感覺,隻是現在還沒有證據,如果明天沒有什麽意外的話,我想,證據就會來了。”

海祥雲看看她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心中將信將疑,卻也不願意餘雅藍再為此勞心,點點頭道:“不要多想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罷。”

一夜無語,第二日海祥雲再到鋪子裏的時候,赫然發現,大老爺竟然帶著海祥林已經站在了那裏,海祥雲此時劍眉緊鎖,看著海祥林,他身邊的幾個小廝立刻將海祥雲護在了中間,虎視耽耽的看著這爺子倆。

大老爺趕緊的上前一步笑道:“祥雲,你不要緊張,這個畜生再不敢向你動手的。“

海祥雲冷笑了一聲道:“大伯,你來也就罷了,你帶這個人來做什麽?我這邊的事情還沒有弄完,難不成,真要讓我將他送到官府去,治他一個打人行凶,再盜竊之罪嗎?”

海祥林聽了海祥雲的話,對著大老爺一撇嘴道:“我就說罷,他一定會記恨在心裏的,你還說他寬宏大量,我看都是騙人的。”

海祥雲冷冷的瞪了一下海祥林,“是的,對你這種人,沒有必要再做什麽寬宏大量的事,應該直接拿了片子送你到官府去,吉慶,取我的片子來。”

大老爺趕緊的一拍海祥林的身子,怒喝道:“畜生,誰讓你多嘴,站在一邊去!”

海祥林心中也是有一些害怕,聽了大老爺的話,趕緊的退到一邊,一邊偷眼打量著吉慶是不是真的拿了片了過來。

海祥雲微哼一聲,大老爺連忙的上前一步,輕聲的勸道:“祥雲侄兒,我知道這一切全是他的錯,你就看在我的麵子上,再放他一次罷。”

“大伯,這件事,我是沒有辦法再放他,一千兩銀子啊,大伯,您知道這一千兩銀子,咱們各個店的夥計要忙活多久啊?”海祥雲越說越氣,看著吉慶喝道:“還不拿片子,你是不是皮癢癢了。”

吉慶答應著,就要走開,那邊大老爺也不顧身份,一把拉住吉慶,望著海祥雲道:“好侄兒,你再信我一次,我保證,這一千兩銀,就從給我們的俸給裏扣罷,實在不行,就從我們的租金裏扣罷。”

“大伯,您以為您有多少俸銀,有多少租金啊?”海祥雲恨恨的說道:“您的地,差不多全給這個二少爺賣光了。”

“啊!”大老爺聽了此話,立刻怔在了當地,眼直直的盯著海祥林,說不出話來。

海祥林被他盯得發毛,趕緊又往後退了退,小聲的說道:“又沒有多少地,也就一百多畝,也經不住賣二三次的啊。”

“混賬,你這個畜生……”大老爺抬起手來,就要去掌摑海祥林,海祥林年輕,一閃身便躲了過去,那大老爺連受打擊,年老體弱,一下子站立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了地上。

那幾個護著海祥雲的小廝眼疾手快,一把將大老爺扶住,大老爺此時真是老淚縱橫,看著海祥林,蒼老的麵容,頓時又憔悴了許多,海祥林心裏微微顫了一下,麵上卻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低聲嘟囔著什麽。

海祥雲看著海祥林的樣子,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他喝道:“二哥,到此時,你還不知道悔改嗎?你自己也瞧瞧,大伯被你氣成什麽樣子!”

“他自己也不是這樣花天酒地過來的,如今倒逼著我去幹活,賺錢。”海祥林嘟囔著,斜眼看看老爹那一副狼狽的樣子,心裏也不由得覺得他可憐起來。

“他現在老了,後悔了,大伯想要你好,所以不願意你再走他的老路,可憐天下父母心,如果不是為了你,他何至於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求我,平時,大伯最在意的便是臉麵,如今被你將臉麵丟得幹幹淨淨的,你還要這樣的氣他,你究竟有沒有點良心啊!”

“我怎麽沒有良心,我不也是來店裏幹活了?”海祥林一瞪眼。

“你那叫幹活!說出來,我都覺得臊得慌。”海祥雲冷笑一聲。

“我是海家的二少爺,我怎麽能跟這些下人一樣幹活?我要當掌櫃,當賬房,自然不能去做那出苦力的夥計!”海祥林恨恨的說道。

“雖然你是海家的二少爺,但是你也不比任何人高貴!”海祥雲怒喝道:“掌櫃,賬戶也全是自己努力升上來的,就是那些夥計,也是憑著力氣幹活賺錢,哪個像你,手不提,肩不挑,不幹活白吃飯,也罷了,還偷店裏的銀子,我們海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我……”海祥林狡辯道:“一個月十兩銀子,還不夠我喝一杯酒的!”

“你一杯酒十兩銀子,夥計們一個月隻有二兩銀子,又是如何養活一家人的,你過慣了富家大少爺的生活,那是從前,大伯有錢養你,從今天開始,我斷了一切你們的俸給,我看著,大伯還有多少銀子給你揮霍!”

“你……你敢!”海祥林聽著海祥雲這樣說,心裏更加的恐慌,他深深的知道,這些年來,自己的老爹是一點活也不能幹,如果不是四叔在世時的救濟,甭說老爹能娶這些姨太太,就是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生下來。

“哈哈哈……”海祥雲昂天狂笑道:“這件事,我還真敢幹!”

“祥雲,祥雲,你不要跟這個畜生生氣啊,如果斷了俸給,你大伯隻能喝西北風了。”大老爺在一邊聽得膽顫心驚,趕緊的插話道。

“大伯,既然您這樣的寵溺二哥,我可不願意拿著白花花的銀子,養一個無用之人!”海祥雲冷著臉,一甩手,轉臉走進了鋪子中,再也不理會站在門口的大老爺和海祥林。

大老爺看著海祥雲不像開玩笑,恨恨的一巴掌拍在了海祥林的臉上,“畜生,叫你多嘴,這下子斷了銀子來路,你跟你娘去喝西北風罷!畜生,畜生……”大老爺一邊打,一邊罵,一邊流淚。

海祥林此時也沒有半點囂張的氣焰,抱著頭,任憑老爹打,也不敢說一句話。打了半天,海祥雲實在看不下去了,微歎一聲道:“算了,大伯,你也不要這樣打他了,打了也是沒有用的,我這裏是供不起二哥這樣的大神了,我也養不起他。”

“祥雲,再給他一個機會罷,我保證,他會改過的,畜生,你說話!”大老爺恨恨的罵著。

海祥林心裏恨道:“好你個海祥雲,你竟然用這一招,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暫且受些委屈,答應下來,等有了機會,我再收拾你。”想到這裏,他趕緊的抬起頭來,一邊躲著他爹的拍打,一邊高聲叫道“我答應了,我答應了,我保證好好的,再不生事了。”

大老爺聽著海祥林終於說話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望著海祥雲道:“祥雲,你想想,你二哥保證了,你就收下他罷,大伯也老了,你就當替大伯管管他罷,大伯這一輩子,也就這一個兒子,你隻當可憐大伯一下罷。”

海祥雲聽著大老爺說的可憐,心裏也是一軟,不由歎了一口氣,微微點頭,“好吧,大伯,我可是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如果二哥再出什麽事,大伯,你可不要怪我不顧親戚情份了。”

“你放心吧,放心吧。”大老爺連連點頭,心裏的大石頭這才微微的放了下來。

海祥林再來鋪子裏的時候,雖然還是不經常的幹活,至少人也勤快了許多,當著海祥雲的麵,那些搬貨,擺貨的活也能幹一些,也不似從前那樣打罵夥計,斥責掌櫃,賬房了。

晚上回到海府的時候,海祥雲還沒有走進房間,就見餘雅藍一臉氣哼哼的走了出來,看到海祥雲,笑也不笑一下。

海祥雲詫異的問道:“這是怎麽了?我一天都在外麵忙事情,可沒有惹你。”

“相公,我今日查了賬目,真是太氣人了,這個楊媽媽……這個楊媽媽……”餘雅藍氣得說不下去了。

“楊媽媽怎麽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海祥雲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

“相公,你知道那些產業是怎麽回事嗎?”餘雅藍恨恨的說道。

“你查出來真相了嗎?”海祥雲一邊走進房間,憐香上來為他更衣脫靴,他一邊問道。

“咱們全被楊媽媽騙了。”餘雅藍看看外麵,突然小聲的說道:“那些產業,原來是楊媽媽設得一個圈,其實並沒有賣給二老爺,而依然是咱們自己的產業,隻是那些租金什麽的,送來的時候,卻被楊媽媽私扣下來了,相公,你想想,這楊媽媽一年要貪汙多少錢啊。”餘雅藍咬牙道:“她也真夠狠的,一年就要貪汙咱們一萬多兩銀子啊。”

“啊!”海祥雲拖鞋也沒穿上,一下子赤腳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望著餘雅藍道:“此事當真!”

“我查得明白,吳管家來交租的時候,也都悄悄的告訴我了。”

“這個老混賬,枉我和姐姐這樣的信任她,貪汙起來,真是下得了手啊!”海祥雲突然眯起了眼睛,眼中射出冷冷的光芒。

“相公,你說咱們要怎麽辦?”餘雅藍看著海祥雲那氣得通紅的臉,輕輕的問道。

“送官,頂多是判她入牢,這樣就太便宜她了,這些年來,她貪了咱們這麽多的銀子,要讓她吐出來!”海祥雲輕輕的說道。

“是啊,三年了,相公,算來算去,不會少於五萬兩!”餘雅藍繼續點火的說道。

“有什麽好辦法,讓她吐出來?”海祥雲想了片刻,實在想不出來什麽好方法。

餘雅藍也是皺著眉頭,望著海祥雲,現望向窗子外麵,那藍藍的天空。

轉眼之間,中秋節就到了,這一天,海府之內,張燈結彩,海家的人,能來的全來了,一大家子,不下於百十口子,將前廳後廳擠得滿滿的,小孩子到處的跑,處處充滿了尖叫聲,歡笑聲。

前廳擺開了十餘桌酒席,海家的族中長老,與幾位老爺坐在一起,餘者小輩一桌桌的分開,有處得好的,就坐在一起。

海如雪,海如梅,海如雲,海如月四個人,首先擠到了一起,五太太也想一起坐的時候,硬被三太太拉到那邊,嘴裏說道:“五弟妹,那是孩子們擠到一起,你這個長輩,怎麽也要擠到那裏,快來與我們一起坐,今日是個好日子,待會咱們的侄媳婦還要來敬酒,你快不要過去了。”五太太沒有辦法,隻好坐在了這邊。

二太太站在那裏,指揮著下人們將那些佳肴擺好,又吩咐把酒放在哪裏,誰誰坐在那裏,伊然這個府裏的一個主事太太一般。

自從海祥林到了鋪子幹活之後,大老爺突然之間變得謙和了許多,今日坐在席上,言語很少,說話間也是帶著笑意。

海大富看著眾位老人,又看看一邊忙著招呼的海祥雲,冷笑了一聲說道:“這個祥雲,說起來,也算是一個有出息的孩子,隻是脾氣太執拗,做起事,再也不顧後果。”

大老爺聽著海長老埋怨海祥雲,連忙的打岔道:“海長老,此時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孩子們年輕氣盛也是有的。”

“你受了他的好處,你護著他,我可不是護短的人!”海大富看不得大老爺那卑恭的樣子,冷冷的諷刺道。

大老爺的臉上白了一陣又青了一陣,想說什麽,又咽了下去,坐在不遠處的海祥林看著自己的老爹受了海大富的搶白,立刻站起身來,端著一杯酒走了過來。

海大富看著他那搖搖晃晃的樣子,鄙夷的說道:“真是有其爹,必有其子,你們看看,席還沒有開始,爹就一心護著別人,再不顧從前受的羞辱,這兒子,就喝得這樣醉熏熏的了。”

眾人不由得笑了起來,那海祥林故意的一晃一晃的走到這桌席前,口齒不清的說道:“海……海長老……嘻嘻……您老人家……在這裏,我……我來敬您一杯酒……”說著,端起酒杯,就向前一遞。

那海長老立刻厭惡的一揮手道:“哪個要你來敬酒,沒點出息的敗家人!”

海祥林“嘻嘻”一笑,那手中的酒直直的便澆在了海大富的頭上,海大富立刻就要跳了起來,海祥林卻是一手使勁的按住他的肩膀,一手將酒杯放在桌子上,重新倒滿,又端起來道:“嗬嗬……灑……灑了,重新喝……”說著,又是一杯酒倒在了海大富的頭上。

海大富再也忍不住了,努力的掙脫開海祥林的手臂,怒喝道:“海祥林,你這個混賬,你在裝醉,小心我讓下人將你拉出來,痛打一番,醒醒酒!”

海祥林聽海大富這樣說,立刻猛得上前,撲到他的身邊,一邊拉著他的衣服,一邊哀求道:“海……海長老,我……我不小心……,您……放了……放我了罷,我給您磕頭……”一邊將身子低下去,手中使勁一扯海大富的袖子,隻聽得“嘶拉”一聲,那袖子竟然給撕下來半截,海大富又羞又惱,急甩海祥林,此時的海祥林就像膏藥一般,再甩不下來。

海大富怒道:“來人,來人,將這個畜生給我拉出去!”

海大富隻顧著喊,卻忘了這是海府,那些下人們誰也不理會他,自顧自的忙活著,那桌的長老們看著海大富一時下不了台,不由勸道:“海長老,他是喝醉了的人,您別再跟他計較了,大老爺,您將兒子拉下去罷。”

海祥林偷眼看看海大富氣得渾身亂顫,心裏得意地一笑,也不要別人勸了,自己搖搖晃晃的走回到了座位上。大老爺低著頭,隻做不理會,那邊海大富扯著自己的袖子,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海祥雲偷偷在一邊看了,強忍著笑,走到海大富的身邊,輕聲道:“長老,隨小廝去換件衣服罷。”海大富狼狽的點點頭,隨著吉慶向後院走去。

餘雅藍正陪著幾位太太坐在後院那邊聊天,從窗子裏看到海大富,不由的一愣,心中暗想道:“這個老頭子來後院做什麽?當真是惹人厭惡。”

憐香在一邊看到小姐的臉色變了一變,立刻明白了小姐的心思,微笑著走了出來,看著吉慶,故意詫異的問道:“吉慶主管,少奶奶身體突然有些不舒服,吉慶主管可吩咐了小廝們去請了郎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