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的靈魂脫離了自己身體的束縛,變成了一個旁觀者。她審視著病房裏正在發生的一切,結界中緊張刺激的戰鬥固然足夠讓她覺得驚奇,但此刻她的注意力卻擊中在自己這副泛著淡淡白光的身體上。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姐姐就躺在**,正有什麽企圖從姐姐蕭艾的身體中向外掙紮,她發現那同樣發出微弱光芒的是來自於姐姐的靈魂。她記得自己剛才明明十分確定姐姐隻是昏了過去,而從姐姐現在的狀況看,她是在很努力地向從自身肉體中脫離出來。

“姐姐?!你在做什麽?!”她一麵呼喚著一麵撲到病床前。

姐姐回過頭望向她,臉上的表情和剛才在被卡住脖子時沒有太多改變。她那雙飽含著埋怨的眼眸裏依舊有淚珠兒在轉動,但之前的恐懼卻不見了。

她回過頭看著躺在**的虛弱的自己,說道:“你早就感到厭倦了吧?是不是?其實連我自己也早就已經對這麽沒用的自己厭倦了。治療真的是太痛苦了,你知道嗎?這種痛苦是你無法想象的,我從記事起好像每天都在吃藥,小時候我覺得藥真的是很苦,可是一想到吃了藥並就可以治好,我也隻能咬牙吃下去,後來我發現原來有很多比吃藥更痛苦的治療方法,比如化療,比如手術。我一天一天堅持著,卻沒能變得健康,自己痛苦不要緊,也讓你們變得痛苦,我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對不起……我隻是太累了,才會想到如果沒有了你,我的世界會變得怎樣。”蕭蕭知道是自己的殺意讓姐姐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不由地更加後悔。

“我之所以會堅持到現在,無論接受怎樣痛苦的治療都不掉一滴眼淚,就是害怕你和爸媽會為我的離開而心痛,害怕如果我死了,留給你們的就隻剩下悲傷了。我想把病治好,因為隻要我好了,就可以回報你們對我的付出的一切了。爸媽不用再那麽辛苦的賺錢,你也可以有更多屬於自己的時間。但今天我卻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我離開或許對所有人都好……”蕭艾的神情和語氣變得越來越消沉,和平時那個樂觀開朗的她判若兩人,這恐怕是因為她已經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聽我說,我承認我是感覺很累,也曾想過讓你消失,但當你的死亡真正擺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後悔了。不管過去的那些年我有多麽累,有多麽痛苦,我現在都不該放棄你。想要依靠你的消失來獲得幸福的我簡直是愚蠢頭頂,沒有你的話,我們的這個家就不再完整,無論生活變得多好,也永遠都會像是缺了什麽。”蕭蕭扳住姐姐的肩膀,讓她停下來聽自己把話說完。

“我知道你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而我卻是你和爸媽通往美好生活路上的絆腳石。”姐姐仍然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任由自己失落下去。

“他們從沒覺得你是絆腳石,相反,媽媽覺得是我奪走了你的運氣,所以你的身體才會一直那麽差。”蕭蕭說出自己的心結,雖然回想起媽媽的話讓她痛苦,但她卻不願再對結界隱瞞。

“怎麽會?!”姐姐蕭艾露出不解的表情。

“還記得你和我在天花板上一起畫的那幅畫嗎?”

“雙生花?我當然記得。”姐姐點點頭。

蕭艾回憶起當時畫那幅畫的原因,那時候她才剛剛做了手術,在麻藥的作用消失以後,她發現和自己住在同一病房的小女孩兒的病床突然就空了。

因為那個叫小芸的女孩兒和她年齡相仿,又患有相同的病,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她問護士小芸究竟去哪了,護士隻告訴她小芸去了很遠的地方。

但她卻聽見了來幫小芸收拾東西的小芸家人的談話,那是她第一次了解到死亡究竟什麽,死去的人會被送去火化,然後永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開始擔心起自己有一天也會像小芸那樣消失,到時候她的父母還有妹妹一定會和小芸的家人一樣痛苦。

於是在出院後,她帶著妹妹一起畫了那株雙生花,其實她當初想表達的意思是如果哪天她死去了,希望妹妹和家人也能快樂的生活下去。因為她和妹妹是相連的,她們偶爾會做同樣的夢,這是一種類似於心電感應的東西,她在想就算她去往另一個世界,和妹妹之間的這份牽絆也不會消失。

蕭蕭不知道,當她做了那個關於沒有姐姐,她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夢時,姐姐做了同一個夢,想到沒有了她這個拖累,他們能夠生活的那麽好,她強烈的求生念頭也開是動搖。所以當蕭蕭想要殺死她的時候,一時間她雖然也無法接受,但對這個妹妹卻並沒有恨意。

“我想要不然幹脆就趁現在離開好了……”蕭艾伸出手捧住妹妹蕭蕭的臉說,她想再仔細看看和自己幾乎長得一樣的她,自己沒能擁有的健康和快樂,如果能在她的身上實現,那麽和自己經曆過也沒什麽分別。

“求求你原諒我,姐姐,是我錯了!求你活下去!”蕭蕭抬起頭,平日裏表情不多的臉上,現在充滿了懊悔和悲傷。

“爸媽已經付不起住院費了,反正我也沒有幾年可火,倒不如……”

“允許我再自私一次吧!為了我活下去好嗎?如果你現在離開了,我會覺得自己就是殺死你的那個凶手,然後永遠活在痛苦與自責中。”

“我答應你。”

蕭蕭發現盡管現在的自己隻剩下靈魂,卻仍然可以哭泣,她和姐姐擁抱在一起。這還是第一次,她在姐姐麵前放聲哭泣,對姐姐的愧疚,以及這麽多年以來累計的所有怨氣,都隨著眼淚從釋放出去,當哭聲停止,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突然就如撥雲見日般晴朗而溫暖。

夏秋雖然也想抽空看看姐妹二人那邊的情況,但此刻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好不容易才由牆角脫身,飛躍至寄生靈的身後,想要將它握劍的那隻手擒住。

而那寄生靈卻突然由她麵前消失,她剛欲四下尋找怪物的蹤跡,耳邊便傳來那怪物寶劍上毒蛇發出的嘶嘶聲。由於顧慮到不能傷到蕭蕭的身體,所以她無法果斷出刀,隻好躲閃向一邊,心想又失去了一次機會。她發覺怪物除了有蕭蕭身體當做盾牌這一優勢外,再使用她的身體時似乎比先前使用李陽時獲得了更快的速度。

之前和然明珠之間的那場戰鬥和這一次與怪物間的戰鬥完全無法比擬,其實從魂離世界歸來以後,她並沒有完全地恢複先前的狀態,這會兒既不能傷到對方的身體,又要進行防禦已感覺到有些力不從心。

怪物很快便發現了她的速度和力量都在逐漸下降,決定使出絕招速速將她解決。它之前不使用自己的絕招,是因為害怕一旦不能殺死對方,反而暴露了它的本來身份,那樣的話,它和它躲在幕後的那位主子的計劃就將泡湯。

夏秋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那怪物將攻勢放緩後,似是有無數條巨大的藍蛇由它身體中生出,每一條巨蛇都在向夏秋的方向吐著信子。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哪裏見過擁有和這怪物類似能力的人,當時鬼奴四號帶他們穿過那條被結界封住的街道時,她無意地進入魂離狀態,並看見了曾發生在那條路上的然天佑與藍夫人間的戰鬥。戰鬥中,藍夫人也是出過相同的招數。

她向寄生靈問道:“難道,你是藍夫人?”

那怪物先是一愣,它不知這少女是怎麽會猜出藍夫人這個名字的,但仍故作鎮定地反問:“哼,你覺得呢?”

“我曾經見識過她與然天佑間的那場戰鬥,所以……”

夏秋的話又嚇了那寄生靈一跳,它一時間想不出夏秋怎麽會看見藍夫人與然天佑的那場戰鬥的,但有一個想法卻是肯定的。

他說道:“那我就更不能給你留活口了。”

“這一切原來又是青雲的陰謀,他費了這麽大的力氣究竟是想做什麽?!”夏秋似乎悟出了這怪物幕後的主子究竟是誰。

“你覺得會是什麽呢?”寄生靈反問她說。

夏秋知道那寄生靈是不會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究竟懷有何種目的,於是也不再繼續逼問它了,她明白不管眼前的怪物到底是不是藍夫人,它都會使出那招萬毒之手。

“逆我者,當入我萬蛇之穴,嚐我千年之蠱。”怪物默念完這一句,它身後的大蛇便開始向夏秋的方向發出攻擊。

夏秋嚐試以梅刃去擋,左右揮舞並與巨蛇相互碰撞出火花,那怪物身體中生出的巨蛇堅硬有如金屬,很難直接以刀鋒對它們造成傷害,相反的夏秋握刀的手還感到一陣陣疼痛。

大蛇們的攻勢越發猛烈,夏秋雖早已疲憊,但她知道自己此刻決不能退縮,因她稍一軟弱就可能拜下陣去,麵臨丟掉性命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