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冥婚現場

他昨晚通宵賭博去了!

此人與昨日的麵貌大相庭徑,頭發淩亂,兩眼圈兒烏黑,瞳孔滿是血絲,一臉的油膩和頹唐,蠟黃蠟黃的,胡須一夜之間似乎長了不少,顴骨顯得老高,不用說,昨晚的賭博肯定把錢都輸光了。

他熬了一夜輸得血本無歸,今早的樣子衰得不行。

翻譯阮跟擦肩而過的本地人敷衍打著招呼,有氣無力,掩飾不了的垂頭喪氣。

阮頹唐的窘境被我們撞見,很是尷尬,謊稱今早早起去廟裏祭拜去了。看到櫃台旁邊有飲水機,未等我們跟他打招呼,自己過去接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

後來我們得知,原本我們的住宿其實是在西貢一棟中檔賓館裏的,但是翻譯阮卻私下截掉了我們一部分的費用,自己中飽私囊拿著這筆錢去賭,害得我們好幾晚都在環境惡劣的旅館裏落腳。

我們也沒好意思挖翻譯阮的短處,在越南的行程也就指望他了。於是眾人兀自研究起請柬來。

看著翻譯阮奄奄一息的狀態,就怕他勝任不了這一天的拍攝翻譯任務,我擔憂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阮啊,你這狀態可不行啊,你答應我們的,在這幾天做好翻譯的工作,你可別毀約啊……”

阮馬上信誓旦旦地保證:“我槑你放心嘛,翻譯就是腦力工作的槑,很簡單的槑!”

接著他表現出自己精力充沛的樣子。不過話說完久,兩眼呆滯,像是閹了的公雞,沒了精神,走路都在打哈欠,最後衝上我們的預約好的車子內呼呼大睡打起鼾來。

大夥隻好載著沉睡的翻譯阮直奔西貢曲邦縣。

一路不停。

潘切小鎮。

我隨拍的鏡頭裏開始出現荒涼。潘切鎮中村,這已經是越南內陸偏遠地方了。

鎮裏鄉村居民住的土房或竹屋很普遍,上邊覆蓋稻草,牆用稻草和泥抹成。房屋正麵一般開一扇窗,用油紙糊著,廚房一般緊連著畜舍。

在越南,泰族、岱依族、儂族、芒族等少數民族一般住竹木結構的高腳屋,樓上住人,樓下為廚房和家禽畜欄。

聽我廣西的朋友講過,在廣西和雲南,越南嫁過來的新娘是最多的,很多都是通過類似買賣的途徑。在廣西,我在電線杆上就見過‘越南老婆三萬五,非處包換逃跑包賠’ 的廣告。更有甚者,媒人把女孩接過來的路上,有人提出要檢驗是不是處,當即就在車上撩開裙子檢查。

也不知道,這次拍攝的新娘長什麽樣子。

到了潘切鎮中村,天色就不怎麽好,大朵大朵的陰霾跡象,陰沉沉的天際讓地麵的空氣凝聚了很厚重的水汽。

冥婚現場。

那是潘切鎮裏的一家富農。

婚禮現場倒是很熱鬧,人群穿梭。

場地是臨時搭建的婚禮大棚。我打量四周,婚禮大棚由鋼管和海藍布搭建而成,正麵是主席台,掛著紫紅色絨布幔,上麵貼著銀底的紅色漢字———“囍”,中間是表示婚禮具體時間的阿拉伯數字,邊上點綴著常青樹和白鴿,烘托出濃重的喜慶氣氛。

這麽複雜的現場,一定是昨天就布置好了。

席台右側放著一台大彩電,背後是一套組合音響,居然寫著喜福牌,都是中國貨。

我們大感親切。

電視裏正在播放具有濃鬱越南特色的滑稽節目,風格頗像上海的滑稽戲,圍坐觀看的賓客們不時發出笑聲。與中國的大圓桌不同,婚宴使用長條形桌子,每張桌子圍坐六到八位位賓客,大約三十來桌。

在主台跟前放置了一張被子、墊子、一遝衣服、砍刀、鋤頭、鎬、一頭豬、還有一隻母雞。桌上另有不少香煙瓜子之類的貢品。

一個憨厚的中年人看到我們下車,很熱忱地過來接待:“於克海可嗨蒙,津梁哥特賴經?”

中年人的意思,語音直譯大概是這樣:‘見到你們很榮幸,路上是否順利’。

可我們麵麵相覷。大家對越語幾乎是一竅不通。

燁磊推了一把還在鼾聲大起的翻譯阮。翻譯阮揉著眼,從車裏鑽出來,想到了今天自己的工作,於是敷衍地跟接待人交流:“新照,新照!”

‘新照’語音是越南語裏你好的意思。

幾句溝通妥當,接待人笑容可掬地示意我們跟他走。

我們跟著領隊以及翻譯阮擠在一塊,湊成了一桌。臨時拚湊成‘娘家親戚’入席。

從布景看來,新郎家庭還算寬裕,而且冥婚氣氛不算凝重,或許冥婚在常人看來很是詭異和恐怖,不過親臨現場了,一切的恐懼都消除了。我們就像是平常趕喜事赴宴一樣。眾人臉上喜氣洋洋。

隻是到現在為止,我們都不知道娘家人到底長什麽樣。

之前的溝通也都是台長提前安排的。我們可以在冥婚進行拍攝,因此,我扛著相機四處拍攝,而蔓亦萱則在鏡頭流利地講解著現場的情況。

參加婚禮的人看到我們扛著拍攝機器,都以為我們是記者。

尤其小孩子對我們充滿了好奇,圍過來不少。

“新照新照!”我的助手燁磊學著翻譯阮的話強顏歡笑地欲討好這些小孩。小孩們咧著缺牙的嘴格格地笑,嘰裏呱啦地講著我們一頭霧水的話,不過他們很快不安分起來。

小孩就是小孩,光著腳丫皮膚黝黑衣服邋遢,但滿腦都是好奇,有小屁孩不時地東摸摸西擰擰我的拍攝器材,這可是昂貴的拍攝器材,助手燁磊隻好佯裝驅趕這些小孩。

沒想到一會兒,我們就被小孩子包圍了,他們跟土撥鼠似的貼上來,我的鏡頭上全是小孩的缺牙和流鼻涕的麵孔,我隻好停止了拍攝。

來參加婚禮的人不少,大多穿著本地民族服裝,男子身著黑色長衫,下身是白色寬腰褲,頭纏紫巾,女子則多身穿白色圓領斜襟的短衫,下身穿黑裙或彩裙。與我想象的穿西服套裙皮鞋之類的打扮大相庭徑。

除了女記者蔓亦萱和女醫師離初晴麵貌姣好,我們幾個長相也普通,越南人跟我們都有幾分相似,隻要不說話,誰也不知道我們是中國來的。

這時候,我最期待的還是未出麵的新娘。

這個新娘會被打扮成什麽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