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司儀陰婆
新娘旁邊並沒有新郎，一個男方家人抱著一塊靈位，靈位是金色雕花豎匾，橫匾兩邊有兩條長長的黑漆柚木相襯托，上麵的名字以螺殼釉彩書就，閃動著彩色亮光。最讓我們不可思議的，靈位側邊上居然有漢字。
我們一眼就看出上麵那幾個漢字的‘XXX之靈位’三字。後麵三字用的是繁體中文！
需要解釋的是，早在公元前3世紀，秦始皇派軍隊征服了百越（百越是中國古代南方越人的總稱），越南置於象郡轄下。秦末農民戰爭時期，秦朝的龍川縣尉趙佗（河北正定人）脫離秦朝統治，在嶺南建立南越國，定都南海（今廣州），這是越南人認為的越南曆史上第一個獨立國家。
後來漢武帝派兵剿滅了南越國，在其地設置九個郡縣。自此，越南被正式納入中國版圖，置於中國直接統治下長達一千多年，越南曆史書稱之為“北屬時期”。直到公元968年越南第一次建立起了獨立的國家——丁朝，但依然為中國的附屬國。
因此越南文化和中華文化有那麽多的相同和相似之處就不足為奇了。
當時我就在想，有漢語熏陶的人年齡應該已經是五十年代前的老一輩。果然，我們的翻譯阮告訴我，新郎官其實今年八十九歲！
八十九歲？！
已經是耄耋之年的老頭，這麽老，死了還要娶新娘，這是為何，而且這新娘也就十五六歲吧？
我們國內有種說法，若死者立冠卻尚未婚配，家中長輩需請村內傳侯為死者舉辦場陰婚。但是這老頭都八九十了，還要配婚，真是罕見。
翻譯阮跟我說，這老頭新郎官家境很寬裕，生前跟過三個女人，但是都沒有結婚，可是在他七十歲之前，這三位女子都一一死去，就剩下他。他家懷疑是被受到了詛咒，他死後在陰曹地府可能會斷子絕孫，沒有子嗣，所以他的親家給他辦了這麽一場冥婚。
我問：“那他真的沒有兒女麽？”
翻譯阮說：“有，他孩子比那小姑娘的年紀還要大，都可以做孫女了槑！但是我們這邊的習俗，冥婚長子長女必須‘躲’一陣子，消失在眾人的眼線中，所以他的親子女是不來的，這樣是防止神靈用互補的方式奪取長子或長女的性命槑！”
更令我震驚的是，阮說這老頭這幾天剛去世！
去世到現在，可能五六天吧，所以急著舉辦冥婚！冥婚是在離世三四天左右為宜，現在已經有點遲了。
我們國人都認為，死者的魂魄會在去世的第七天返回家裏，然後家屬會給死者魂魄準備一頓飯，而且必須回避。如果讓死者魂魄看到家人，會令他記掛，影響轉世投胎再世為人。
看來即便兩國接壤，文化也是有不少區別的。
我的助手眯著眼忐忑不安低聲跟我說道：“我們剛來越南的路上，昨天上午我們就碰到一行出殯的人，現在又是死人，怎麽越南這幾天老死人？”
女醫師離初晴打消了他的疑慮，說道：“肯定是你多慮了，世界上每一秒鍾都有4.1個孩子在出生， 每一秒鍾都會有1.8個人死亡，也就是說每分鍾就有106人死亡，一小時就是6360人死亡，一天就是152640個人死亡，一年就是55713600人死亡！”
這麽高效率的死亡，怎麽說這幾天的死是不正常的呢？
連我聽了都信服了。
我們領隊上去跟男方家屬說明了來意，想要跟拍，男方家屬看了看我們，像是點頭肯絮又像是不太樂意我們去拍攝的這種做法。
我厚著臉皮當做默認同意了。即便不同意，我隨身攜帶的偷拍器材也可以用的嘛。
男方家說冥婚是不允許全程拍照的，肯定有他們的顧慮，尤其隱私的地方要回避，但是為了我們的工作，我隻能豁出去了。死纏爛打跟著拍，能拍得多少片段算多少。
兩天呢，時間有的是。
陰婆帶著新娘出來，新娘抱著靈位，主角的出場很震撼，所有人都停止了吃東西，小孩子們也停止了鬧騰，都踮著腳尖也擠到前麵來看熱鬧。
我直接拿著相機走到前麵，用鏡頭對準新娘和陰婆，老陰婆看到我用鏡頭對著她，她有些不適應，眼神裏呈現出幾絲反感，新郎家沒有說，她也不做反對，自己主持自己的儀式，而我對她一口漆黑的牙齒感到發毛。
估計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尤其是那些小屁孩都被這老太婆怔住了。
“哪撒蘇遁同！”有人喊了一聲。這是進男方家大堂的意思。
老太婆陰婆帶著新娘進入了男方家門檻，我剛要進去跟拍，就被攔在了外麵。
一個胖墩的眼鏡男子大聲地跟我說我聽不懂的話，但是我也感覺到他示意我不要進去。
我聽不懂，還執意要進去，這時，眼鏡男子看出我是外國人，然後直接連用英語打著手勢：“NONONONO!”
我要強調一下，越南語全國通用，英語在河內、胡誌明市很多會，所以一般很多人會基本英語交流。這也不難怪我們剛來時，就發現一咖啡館裏都是老外了。
不給拍也罷，我作為女方家的‘親戚’，居然不給進去看，我好不頹唐。隻得站在外邊拚命了地墊腳尖、擠著人群的腦袋往裏看。
白日的大堂點著不少蠟燭，通亮通亮的，裏麵很吵雜，我踮著腳也看不清什麽，我便跟翻譯阮要了一頂帽子，把微型攝像機裝上，但是這種拍攝角度並不好，之後我回去剪輯錄像也證明了，拍攝到的畫麵一團糟。
因為當時我根本就站不穩，全是被看熱鬧的人擠兌的。
像阮說的，冥婚大家都雖然有所耳聞，但是有幸見過或者參加過一次的少之又少，舉行冥婚儀式，在哪裏來說都十分獨特和另類，人，最憋不住的就是好奇心。
當地人比我還好奇，爭相擁擠看熱鬧，擠得歪七八鈕的，不過我拍的時候也盡力而為了。
小姑娘在靈位邊上顯得很不安，她盡量讓自己勇敢些，不過她渾身都在打哆嗦。
我看到這小姑娘的紅色頭紗下有一盤漆黑的長頭發，差不多及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