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見琛的親媽出現了。

這個消息震得裴冬宜一陣恍惚, “……她、她來找你了嗎?”

千萬不要啊!她沒有準備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溫見琛傳染,她現在隻要想起他的親媽,就覺得那是一個大麻煩。

可是溫見琛搖了搖頭, “……沒有。”

裴冬宜眼睛一亮,鬆了口氣, “沒有就好, 沒有就好……”

她的慶幸之言還沒說完, 就聽溫見琛幽幽的聲音繼續響起, “但你已經和她來往過了,你收了她的禮物,還回送過首飾和特產。”

裴冬宜一愣,是嗎?有這回事嗎?她怎麽不知道?不過最近確實收到禮物……

突然,她臉上的表情從懵逼瞬間變成煞白, 瞠目結舌地瞪著溫見琛, “……你、你說的是……是佘、佘阿姨?”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在說出佘阿姨三個字後, 溫見琛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不說話的樣子,更像是肯定了她的猜測。

裴冬宜覺得整個人都麻了, 連忙撿起抱枕往沙發上一扔,然後撲到溫見琛跟前, 急切地追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佘阿姨不是爸爸的女朋友嗎,就算他們結婚, 她也隻是你後媽不是嗎?”

怎麽突然就變成親媽了?這不科學啊!

溫見琛臉色很難看, 但他還是把跟溫致禮之間的對話如實向裴冬宜複述了一遍, 然後忿忿地道:“我就知道有蹊蹺, 什麽老同學剛見麵就成男女朋友?人家是老情人!”

裴冬宜聽得一陣眼冒金星, 不住地直吸涼氣, “……那、那現在怎麽辦?”

她完全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這……她公公跟老情人之間的瓜葛也太複雜了,怕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剪不斷理還亂,他們兩個小的,完全就是夾心餅幹中間那層夾心餅!

還得是苦瓜味兒的!

愣了片刻,她扭頭看向溫見琛,堅定道:“我不管,我是跟著你走的,你什麽態度我就什麽態度,我們要堅持統一戰線昂!”

剛因為父親勸他和佘雨相認而憤怒的溫見琛大為感動,一把摟住自家太太柔弱的肩膀,依賴地蹭了蹭她脖子。

聲音委屈極了,“秋秋,還是你對我好。”

裴冬宜忙拍拍他的背,哄道:“當然了,我會一直對你好,一直站你這邊。”

父母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理由為我們做決定,美名其曰為我們好,但卻沒想過我們是否需要。

溫致禮那麽愛溫見琛,不也將佘雨的事瞞了幾十年,才又突然告訴他?

裴冬宜無法評判長輩的對錯,畢竟那時候溫見琛還是個嬰兒,畢竟那時候佘雨還隻有二十一歲,隻是個年輕的還在讀大學的姑娘,而且那是九十年代初,民風遠不如現在開放。

未婚先孕先育,對於她的人生來說,不啻為毀滅性的打擊,要是傳揚出去,她的前途就全完了。

特別是她後來還進入中科院這樣國家頂級研究所,一旦品行有瑕,進去了也得收拾包袱滾出來。也不是說那裏麵的人就是聖人,而是……進去之前就有這事兒,誰敢要你啊!

裴冬宜想起大學時有位同學,父母很早離異,父親將她送回奶奶家養著,另外娶妻生女,對她隻有一年給幾千塊撫養費的情分,後開奶奶要把房子留給親手養大的孫女,另一個孫女和她媽不服氣,鬧了一通,她爸把大女兒扔到鄉下不管的事就被左鄰右舍知道了,小城市人就那麽多,一來二去就傳到了他爸單位,本來要提拔的事就這麽黃了,一直止步於科員。

裴冬宜至今還記得同學說這事兒時滿臉的幸災樂禍,說:“哈哈,這就是體製內的流量家庭咯。”

現在都這樣,更何況三十年前,所以從同為女性的角度,裴冬宜是能理解佘雨的。

但如果從兒女的角度,她就無法理解了,“……那會兒她要是跟爸爸結婚了多好,大被一蓋,什麽事都沒有。”

至少表麵上會被和諧得很好看,說不準她和溫致禮還夫妻恩愛,成為他們研究所的神仙夫妻呢。

溫見琛這會兒倒是冷靜了,智商也跟著上線,聽到她的嘀咕便搖搖頭,“我猜測她懷孕是為了利用我爸,未必真的願意嫁給他,而且當時的情況……梁彥可能一開始並不知道她和我爸的關係,如果知道,肯定會瘋狂反撲,很可能會把整個溫家拖下水,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他頓了頓,苦笑一聲,“否則去找表嫂那晚,梁彥認出我之後,不會說早知當初就殺了我那樣的話,他對我爸和……應該是恨之入骨。”

裴冬宜深以為然地點頭,“要是誰把裴家搞垮了,我也會恨,更何況他那樣偏執又變態的人,而且梁家怎麽說也闊過,爛船還有三斤釘,她跟爸爸在一起確實很容易被發現。”

畢竟當時的溫家,還不是什麽龐然大物,梁彥想要對付他們雖然有困難,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所以佘雨當年不進溫家,連同溫家其他人都瞞著,反而是最好的。

“那你……會不會……”裴冬宜吞吞吐吐地想問什麽。

你看你都能理解他們當年為什麽不在一起了是吧,那會不會原諒她啊?

她話沒說完,溫見琛就搖了搖頭,“我理智上能理解,但感情上無法苟同,因為困境不需要三十年來解決。”

“如果說當年是顧慮梁家會反撲,會對溫家不利,會對她的事業造成影響,所以隱瞞了我的身世,那後來呢?”

“溫氏在千禧年前後達到頂峰,抵抗住國外零售業進軍國內的大潮以後,溫氏已經再上層樓,爺爺和大伯在很多年裏,甚至直到現在,都還是有關部門的座上賓,即便後來在網絡經濟的衝擊下走下坡路,但也不用再懼怕梁家。”

“她從九十年代中期就進入中科院,到千禧年怎麽都站穩腳跟了,那個時候她大可以跟爸爸光明正大在一起,就說我是養在老家的不就可以了?或者幹脆不解釋,別人沒證據,能奈她何?何必等到今天。”

說完他重重冷笑一聲,“我懷疑是出什麽事了,我爸才急著告訴我這件事,否則不會說什麽以後萬一我知道真相,會有遺憾這樣的鬼話。”

臥槽!

裴冬宜瞬間瞪大了眼睛,“我覺得你說的每一個字都分析得很對啊!確實是這樣!”

接著她又麵露沮喪之色,“我覺得我確實是個傻白甜,以後孩子不會遺傳到我的智商吧?那可完了呀,男孩子守不住家業,女孩子被狗男人騙,那怎麽辦啊溫見琛?”

溫見琛:“???”

他沉默片刻,反問道:“你重點是不是搞錯了?”

而且,“都說了,你隻是白甜,真的不傻,傻子能讀完大學?當然,沒有說傻子不好的意思,但道理是這樣。”

說完他歎了口氣,張了張嘴又忽然停下,眉頭皺起來,像是腦子突然短路,忘了想說什麽。

這時溫見琛的手機響了,是寧濤回到了。

“走啊,哥帶你去喝花酒。”電話一接通他就說了這麽一句。

裴冬宜:“???”

她一下就炸了起來,大聲衝話筒喊道:“要死啊!居然去喝花酒?我要告訴夏姐!除非你們帶我一起去!”

寧濤一噎,“……阿琛你媳婦怎麽回事?”

溫見琛:“……”我也不知道哇。

最後還是不得不帶上拖油瓶裴冬宜,出門第一件事不是去會所,而是去飯店。

因為裴冬宜堅持不能空腹飲酒。

去的餐廳是裴冬宜平時就經常去的,有一道招牌是蟹粉三蝦麵,用的蟹是整隻帝王蟹,很貴,但供不應求,需要提前預定。

他們是突然決定要來的,自然吃不到蟹粉三蝦麵,各點兩道菜,再要份普通的三蝦麵就夠了。

結果剛下單沒一會兒,餐廳老板就親自來了,問裴冬宜:“裴小姐,現在咱們有一份多出來的蟹粉三蝦麵,是客人昨天預定但今天不能來消費的,您這邊要不要?”

裴冬宜聞言眼前一亮,“好呀,你給我把三蝦麵換成這個吧,讓我先生也嚐嚐你這裏的招牌。”

老板笑著應好,又轉頭同和她坐一邊的溫見琛打招呼,說些希望用餐愉快的客氣話。

前菜上得很快,熟醉蟹、鹵水拚盤和酒糟鴨舌,熱菜就三個,酸菜桂魚、薑蔥雞和蝦醬炒通心菜,主食就是那份蟹粉三蝦麵,你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主打什麽菜係的餐廳。

麵送了上來,上麵還蓋著帝王蟹的殼,服務員幫忙拌麵的時候,寧濤還看著綠色的菠菜麵問了句:“這碗麵不便宜吧?”

“還行吧。”裴冬宜應道,“兩千多點吧,畢竟帝王蟹那麽老大一個呢。”

寧濤:“……”我特麽這頓飯吃得這麽貴嗎?!!

見他像是被噎住了,裴冬宜忙道:“那我請客吃飯,不吃招牌菜不劃算的啊,寧總,師兄,你記得多吃點啊。”

寧濤聞言鬆口氣,“你請客啊,那行,我多吃點。”

溫見琛忍不住笑了聲,“寧總分分鍾幾百上千萬資金過手,還能缺這一碗麵錢?”

從出門到現在,他終於肯開一句玩笑了,寧濤樂得配合他,“那些錢都不是我的啊,我很窮的,這不就來蹭你跟弟妹的飯了麽。”

裴冬宜歪頭想了想,“你說要不要送一份回去給夏姐他們?”

寧濤聞言歘地看向給他們分麵的服務員,問道:“你們還有另一個預定了又沒能來消費的客人嗎?”

服務員都被他逗笑了,搖頭道:“很抱歉先生,暫時沒有,如果有,我一定通知您,可以嗎?”

“那不用了,萬一我弟妹不在,我豈不是得自己掏錢?”寧濤一臉可惜地炫了口裹滿料的麵,然後說了兩個字,真鮮。

裴冬宜哼哼兩聲,重新下了份訂單,點了麵和其他小菜,又點了幾盒現包的生雲吞,讓他們在傍晚時送到玉河灣去,托工作人員幫忙收一下。

可能是被寧濤和裴冬宜的插科打諢逗樂,也可能是美味的食物確實能撫慰人心,從餐廳出來的時候,溫見琛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麽緊繃了,眉宇間的鬱氣也散了不少。

他們驅車前往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私人會所,這裏是嚴家的產業,裴冬宜以前跟著項芸她們常來,寧濤也常在這裏招待客戶,唯有溫見琛來的次數少,一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

“裴小姐今天怎麽過來了?”熟悉她的經理迎了過來,笑著跟她打招呼,問道,“今天還是喝茶?這個月新上了幾樣點心,你要不要嚐嚐?”

“給我來杯鮮榨果汁吧,點心照上。”裴冬宜應著,拇指往旁邊一翹,“今天我們來喝酒的,給寧總和溫二少上洋酒,不醉不歸。”

頓了頓,又道:“哦,對了,下酒菜記得備上,不然我看著兩個酒鬼會很無聊的。”

經理聞言便知道這兩位是誰了,寧濤不是生麵孔,至於溫二少嘛……

他笑著道:“往常總見裴小姐跟項小姐她們來喝茶,沒想到今天卻是陪先生來消遣,也算是夫唱婦隨了吧?放心,今天我們一定把壓箱底的好酒都拿出來,一定不墮了您麵子。”

“我看你是想摳我錢包裏的鈔票。”裴冬宜嘁了聲,壓箱底的好東西,那不得貴死啊。

說完她就領著倆人向電梯走去,輕車熟路地一路走進包廂,關上門的那一刻,溫見琛忽然發出嘖嘖感歎的聲音。

“看來裴小姐是這裏的熟客啊,這裏沒有少爺吧?”

裴冬宜一噎,沉默一瞬,誠實地應道:“其實可以有哦。”

溫見琛的臉色一變,看著她的目光瞬間變得不善,寧濤忍不住笑出聲來,拍拍他肩膀,“放鬆點,你沒聽經理什麽,你老婆來這裏都是喝茶的,放心吧,你不死他們就沒機會。”

溫見琛:“……”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服務生送了酒和果汁進來,一起送來的還有點心和佐酒小食,酒液倒入透明的玻璃杯裏,發出嘩啦的聲音。

寧濤遞了一杯酒給溫見琛,問道:“說說吧,今天到底怎麽了?”

溫見琛不能喝酒,但他還是接了,咕咚灌了一大口,辣得眼睛直眨。

“我哥讓你來問的吧?你是不是一會兒還要通風報信?”他斜睨著寧濤問道。

寧濤訕訕地笑了一下,“……哎呀,阿琛這孩子真是打小就聰明。”

裴冬宜:“哈哈哈!”

溫見琛哼了聲,懶得賣關子,“你跟他說,我爸問我要不要認生我的那個人,我不願意,沒吵架,就是沒談攏,over。”

寧濤一愣,眼睛倏地圓睜,“……你是說你親媽?over什麽over,不準歐,快給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