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青絲若愁
“藍心，這世上當真就無人可信了嗎。”窗外寂寥的盛秋，似藏著一張憂傷的臉，楓葉正紅，豔麗的紅，泣血的色彩，憐霜從未感受到秋季這般的冰涼，如人心。
憐霜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可從她的臉龐印出的悲傷這一次那樣的深刻。
藍心上前，輕輕的在憐霜的身旁站定。經曆那麽多的事情，她也不曾看見小姐有過如此脆弱的神情，這一次，她是真的被傷害到了。
凝望那單薄的身影，藍心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言語，唯有靜靜的站在憐霜身旁，和以往一樣，告訴她，無論發生了什麽，她都在。
世界寂靜，隻剩枯樹枝頭偶爾的鳥兒啼鳴，一聲一聲，用薄涼的口吻講訴著這個秋季的故事。
憐霜倚著窗站立良久，風吹亂了光潔的發髻，迷離了雙眼。
“郎遠今日要走，你去送送吧。”忽而，憐霜轉身看著藍心，眼底的那道傷又被藏了起來。
藍心不放心，欲留下，憐霜卻先她開口道，“我已經沒事了，你去送送吧，這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
揚起唇角，憐霜便又是往日雲淡風輕的模樣。
“好吧，我讓良辰美景過來伺候。”藍心點點頭。
藍心了解憐霜的脾性，知道若是自己執意留下，憐霜的心事恐是會更加的沉重。
“嗯。”憐霜微笑著，是夏日恬靜的味道，分明那麽炫目，卻是那種讓人不忍打擾之美。
少女初成，細細的數來憐霜也不知過了幾個年頭，隻看到鏡中的自己眉眼完全的長開，十五六的年紀，應當是天真爛漫的，而在憐霜的臉上，獨有經曆世事的滄桑。
鳳婁越始終未曾再來找過她。
口口聲聲的愛情，竟這般的脆弱，經不起一句挑撥。
看著鏡中的自己消瘦了些許，憐霜自嘲的笑了。
她笑自己竟還願意相信男子的甜言蜜語，分明過去的傷害那麽的深刻，她竟在嚐到一點甜蜜之後就統統的忘卻了。
誓言、承諾，終究隻是有口無心的。
雲鬢及腰，憐霜一寸寸的梳理著，三千青絲，三千煩惱，雖在劫難之後奇跡般的重生之後，卻還是俗人一個，從未真的看透什麽。
眼看著身邊的人一一離去，獨留她一人形單影隻，她以為自己可以習慣，卻原來都是嘴硬罷了，她是那樣的害怕孤單。
長夜漫漫，已經少了那個為自己晝夜鳴簫之人，這一次，她又失掉了為自己趕走噩夢的人。
“小姐，要不我們回侯府探望探望夫人吧。”看憐霜整日整日鬱鬱寡歡的，良辰很想為她分擔點什麽。
“是啊，許久不見娘親了。”憐霜喃喃。唯有想著美娘，她的心中還能感受到僅存的一絲溫暖。
“聽說夫人在兩月就臨盆了，大夫說肯定是大胖小子呢。”良辰故作興奮道，她希望能分散憐霜的一點注意力，哪怕是一丁點兒，至少可以讓她暫時的開心一點——
“那麽收拾收拾吧，我們現在就回去。”憐霜微笑著，逆著陽光，將她眼中的微涼照得清晰明亮，看得良辰心中一陣酸楚難過。
回侯府的事，憐霜沒有事先告知鳳婁越，隻是禮貌性的通知了寧王一聲。
四人收拾妥當，馬車早已在門外等著。
看憐霜的打算，是要在侯府長住。
“小姐，你看！”青山遠黛的薄影隱隱約約的籠罩在雲霧之中，美如人間仙境，良辰忍不住驚歎。
尋著良辰所指的方向看去，憐霜眼神空洞，心事重重。
美景暗地裏扯了扯良辰的衣服，給她遞了一個眼神，良辰安靜了下來。
侯府與王府的距離，經一條官道不需花很長的時間。
侯府看門的小廝愛慕美景，自然也認得憐霜，看到四人，他不甚歡喜。
“霜兒小姐回來了，阿友快去稟告夫人。”阿陌歡天喜地的，眼神癡癡的望著美景。
“死阿陌，怕是隻記得美景吧。”良辰不樂意了。
“嘿嘿，都記得，都記得。”阿陌是個老實人，對良辰的調侃隻是一陣撓頭憨笑。
“娘親。”進入紫竹殿，憐霜激動的欲撲倒在美娘的懷中，然而注意到美娘隆起的大肚子，她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隻是眼眶微微的泛紅，似要落淚一般。
在美娘的床邊坐下，憐霜破涕為笑道，“小弟弟可安分，有沒有踢你。”
“他就是太調皮了，那幾日折騰得我整日整日的難免。”提及腹中的孩子，美娘的臉上溢滿了幸福的味道，她伸手愛撫著那孕育小生命的凸起，似可以看到腹中有個調皮的身影。
這個孩子來之不易，憐霜明白美娘對他懷著的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娘親，你都胖了。”憐霜癡癡地笑著道。
“是啊，侯爺每日每日的逼著我吃各種各樣的補品，能不胖嗎。”雖是責備的口吻，然而臉上卻全然是幸福得不能自己。
看美娘如此，憐霜心中很是欣慰，等到孩子出世，對美娘，她便真的可以完完全全的放下心了。
“隔得老遠就聽到你在霜兒麵前說我的壞話了。”沈萬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憐霜回頭看去，意氣風發，看來他們真真的很幸福。
“侯爺。”憐霜欲起身行禮，沈萬良眼疾手快的製止了她。
“眼下又沒有外人，再說了，要行禮也是我等給王妃行禮才是。”沈萬良笑著道。
男子或許天生的粗心大意吧，所以沈萬良絲毫沒有注意到提及王妃二字，憐霜神色間微妙的變化。
“侯爺，這是我給小弟弟織的小襖。”斂去眼中不自然的神采，憐霜接過美景手中的包裹遞到沈萬良的手中。
“好可愛，霜兒，你什麽時候會針線活了，過去叫你學，你總不耐煩的。”美娘驚喜的拿過小襖，愛不釋手。
“無聊時打發時間，繡著繡著，便會了。”憐霜清淺一笑。
“是啊，霜兒這麽聰明，什麽都會一看就會的。”美娘笑著道。
憐霜在她的心中，她一直都是引以為傲的。
“憐霜，這次住下可要等你的小弟弟出世了再離開。”沈萬良望著憐霜，滿是喜色。
“正有此打算。”憐霜抿唇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