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最後的舞台

藍柳麗輕撫麵上的疼痛,怯懦地拿起鏡子。不是慘叫,即是嚎啕。這不是自己以往的容顏,這是唬人的鬼神!

“不要害怕,”

她拍掉葉賢手上的棉簽,差點弄灑了滿滿的一瓶碘酒。曲子播放的已不再是歌姬,而是陀螺。

藍柳麗不得不摘下震耳欲聾的耳塞,順手拍開了iPod,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兒?這兒剛剛發生了什麽呢?她顧盼周圍,地上一片狼藉。隨處可見的狗糧,傳來了獨特的餿味。

“你剛才神誌不清,好在麵部的傷勢覆蓋麵積並不算廣,”

葉賢出奇的冷靜,與周遭幾個赤身的男子完全不一樣。她費了好大勁兒才站起身子,好久才認出了這個溫文爾雅的男生是誰,他不就是那個在貼吧裏替自己辯護,然後傳得沸沸揚揚的學生會主席嗎?

如今,他怎麽會在這兒?還有,身上的衣裳是誰的?我的衣裳又到哪兒去了呢?剛才……

藍柳麗不顧傷勢,踉踉蹌蹌地往床頭走去。因為床頭立起的四方盒子,上邊的宣傳畫太過招眼。而她自己又宛如一個帶著點兒頹廢的性感女郎,披頭散發,衣衫不整。

直到那個套著一層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上邊兒堆砌著一顆顆密密麻麻、鐵證如山的產品時,她撲通一聲,頹然落地。她不忿地轉過身,回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所有人。

“葉賢,你告訴我,這一切不是真的!我不過是在這兒小憩了一會兒,什麽也沒有發生,你說,對不對……”

麵對藍柳麗迫切的征求,眼眶溢滿的淚滴。葉賢依然循循善誘地堅持把消毒水抹在她的臉上,她不得不閉上眼,強忍著殺菌的灼熱。

“嗯,對。這一切並不真實,”

藍柳麗的清醒,對在場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場宛如洪水猛獸的災難!尤其是汪洋,他覺得如今的自己是多麽的可笑!剛剛是誰一馬當先地揚言要分享這個尤物的每一寸光澤呢?

他甚至連走近自己最熟悉的床鋪,拿起遮體的衣裳竟然都失去了勇氣,這是那個張揚跋扈、不可一世的自己嗎?

“你知道這些傷勢是從何而來嗎?藍柳麗,這些傷勢是你本能的攻擊性帶來的,你想驅逐身上那些不受控製的行為,就像你來到了這兒,就像你為了所謂的愛情輟學了。這些行為,是基於你的恐懼,你的退讓。這不是你真正的心聲,而是別人強加在你身上的意誌,明白嗎?”

汪洋最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為什麽藍柳麗會喜歡他呢?就是她自己不能做主啊,她自己要幹嘛她都不知道呢,輟學了失戀了,也沒有下一步的打算啊,自己就完全相反了。

他一貫是想幹嘛就幹嘛的,然後專門捕撈這些迷途的小羊羔!不是清蒸,就是紅燒。誰讓你們給自己做不了主的?要不然還會纏上我這種敗家子?到頭來,能怪誰呢?

反正這個惡人是當定了的,惡名昭著又何妨?多少貪慕虛榮的女孩子求之不得呢?而今,葉賢似乎找到了一條鉗製自己的路數,汪洋不再是支配藍柳麗的男人了。

“我不明白,”藍柳麗怎麽可能明白呢?她現在寄希望的就是這張臉還能不能像從前一樣完好無損啊?

“你的內心是一間空屋子,這種孤獨引來了許多的惡魔。惡魔發出了尖叫,把靜謐的屋子給震得坍塌了。你想把這些惡魔趕走,可是他們已經成為了屋子的主人。不得已,你想把屋子破壞掉,然後企盼他們主動逃走,這些傷勢就是你的行為軌跡,明白了嗎?”

藍柳麗恍然大悟,她愕然地憶起剛剛所有事情的經過。是的,在她無家可歸的時候,同樣是一個諄諄善誘的聲音,正如現在一樣,鬼使神差地把她帶來了。

“跟隨他的腳步,通往幸福的康莊之路。”

“你無需再害怕你的母親了,你的世界不會再受謝美萍的侵擾了。”

“快來呀,好嗎?”

這些看似平淡無奇的聲音,卻在藍柳麗最柔弱的時分隔絕了所有的嘈雜。猶如一把穿心箭擊潰了她的所有防線,直鑽心窩。它像一陣風,拂過即逝。吹拂的時候是暖和的,吹走的時候是冰凍的。夜深,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若是不能回家,她能去哪兒呢?她想要什麽呢?

自己,又與一條流浪狗有什麽分別呢?可是,如果遇上橄欖枝……

“藍柳麗,不要害怕,不要慌張。他是勇士呀,勇士怎麽能少得了擁戴怎麽能少得了犬馬,又怎麽能少得了分享呢?你知道一個女人最大的價值來自什麽嗎?來自包容的母性,嗯,他們都曾是一個又一個啼哭的嬰兒,他們同樣遭受著一個又一個謝美萍的**!”

“你是勇士的情人,亦是孩子的母親。”

“就像所有久別重逢的母子一樣,敞開懷抱,好嗎?”

而今,刀光劍影。遍體鱗傷。這就是母愛的回報嗎?不是的,這是有悖天理人倫有悖司法公正的行徑!我必須要給自己償還一個公道呀!

藍柳麗通紅的雙眼,不止的啜泣。終於露出了爪牙。汪洋慌了,他剛剛還信心滿滿地開展下一輪的攻勢。

他不知道藍柳麗曾經聽見什麽樣的聲音,他隻知道在藍柳麗的麵前,他重新又聽見了那個最熟悉的聲音。這個聲音曾經陪他渡過鼻青臉腫的年歲,陪他渡過無數個淚流滿麵的深夜。

這是一種氤氳在心底的寧靜,不管窗外如何風吹雨打……正如回歸了母性的繈褓裏。直到房間空無一人。

“你不是最喜歡天藍色的背心嗎?替她穿上,守護她。就像守護你最愛的人一樣。”此刻,藍柳麗揩去了麵上的潮濕。她開始恢複了生而為人的邏輯,那就是最基本的盈虧單位。

“你騙人,”穿在藍柳麗身上的背心,曾經被大汗淋漓濕透了。而今,她冷靜下來了以後,衣裳也很自然就風幹了。“嗬嗬,你並沒有守護我,”

她指著汪洋,剛剛所有嘲弄她喂狗的人,而今紛紛望而卻步。為什麽?她的樣子比誰都恐怖,而那些不亦樂乎的家夥,更加不願去承認她的可怕正是他們一手造就的。好嗎?

“你根本就沒有守護我,”

汪洋的恐懼,與藍柳麗的怒焰形同正比。一個任由擺布的女孩子,不過少頃,竟然拿起了他的防身利器,以武力相向。這是何等的力量在驅使著她呢?這不是汪洋遇見的藍柳麗!

這是一個瘋婆子!一個失控的瘋婆子!

“而是把我像一塊廉價蛋糕一樣分享出去,”

在場的人們,無一不被藍柳麗的破相給嚇壞了。尤其是汪洋,他竟然背靠在敞開的窗上,做好了隨時跳窗的準備,這真心不是一個家的主人該有的姿態。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第二顆香煙已經叼在了葉賢的嘴裏。他像是觀賞著自己一手編排的好戲,因為,他成功了。

他望著人群裏那個最不起眼的跟班,卻是他通風報信致電的自己。如果不是他,哪有這樣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