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依舊是那麽亂,這一天,太陽落山,已然湧起些暮色,時值盛夏,三伏天,天氣燥熱,蚊蟲甚多,尤其是鄉間地裏,那更是數不勝數,夜間,數隻吸血蚊子,在張思良耳邊嗡嗡不絕,惱的張思良心煩意亂,卻又無可奈何,倘若這蚊子僅僅吸血也就罷了,不過是痛癢半日也就習慣了,隻是吸血的同時又何必在耳邊喋喋不休的講大道理呢,真是急也不是惱也不是。

推門而出,張思良已然無心睡眠,而何謂伏天,表示陰氣受陽氣所迫藏伏在地下的意思,正所謂:伏者,謂陽氣將其,迫於殘陽而未得生,故為藏伏,因名伏日。伏天正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

信步而出,河邊,草地裏蚊蟲極多,張思良隻順著大道散步前行,消磨時光。

啪,啪,張思良已經走出很遠了,睡意朦朧,正欲轉身往回走的時候,突然之間,傳來兩聲微弱的聲音,細微一辯,竟是槍響,聲音雖弱,但卻驚的張思良睡意全無,這兩聲槍響,顯然相隔不是近處所發。

張思良轉頭瞧了瞧,仍然轉身往回走,隻是沒走得幾步,卻停下來,回過身來,循著槍聲傳來的地方走去,走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隱隱聽過前麵傳來人聲。

張思良躬身蹲在草叢裏,兩手攥緊了拳頭,渾身濕的透透的,也不知是露水還是汗水。

瞧著眼前的架勢,張思良隻閃過一個念頭,“土匪劫道“”應該差不多了!兩撥人對峙著。

一個胡子頭一臉橫肉,十分霸道的開口道;“撇梁白白去了,一格收了,莫洗莫幹”。

張思良不懂黑話,也不道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是聽起來好像是個威脅的狠話。

嚇的那小夥子腿都直抖,那小夥子也開口了,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東北腔調道;“金填空子,哈拉氣兒,綱不緊,瓢不硬”。

那胡子頭也不知是急是惱,正待再答話的時候,忽見對麵遠處路上,點有星星火光,也不知是敵是友,也怕是遲則生變,故而回頭大嚷了句;“插了”,

這句張思良卻是聽懂了,是殺了的意思,一聲槍響意為著戰鬥開始,張思良加緊往後退兩步,子彈沒眼睛,打著自己可不妙。片刻間,兩邊人都死了不少,但是明顯是土匪這一邊人多槍多占優勢,另一夥人,卻也拚死力戰,一時半會兒也沒能被拿下。

好幾大箱子貨也翻出來了,有死了的,有將死沒死的,又哭又嚎的,說是屍橫遍野可真是不假。哎,張思良眼神兒好使,卻看著個好東西,車翻了落地上的多是好多布匹,也有名貴藥材,張思良不懂這些,就看一樣挺好,那是個金鈴鐺,不算太大,一頭拴在一幅畫上。

張思良相中這個了,便悄悄的來到金鈴鐺邊上的林子裏,這邊人不多,離得最近的就是兩個人在那廝打,估計子彈打沒了吧。

張思良看了一會,那土匪占了上風,隻怕

再有幾下,那人便要倒下了,倘若這時不搶,一會就沒機會了。此時張思良心砰砰直跳,自覺從未幹過這麽直麵生死的事兒。

張思良瞧準了時機飛快的跑出去,撿起那畫軸連帶著鈴鐺,完事轉身就走,那土匪反映極快,一腳蹬翻了對手,朝他這邊追來,畢竟張思良年歲不大,眼看就要被追上了,當時的感覺就是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張思良剛把鈴鐺和畫軸揣進懷裏,那土匪在身後一把便將張思良推倒在地,張思良伸手抽出被係在腰間的八截鞭,直麵橫打,張思良出手十分之快度,加之二人的距離又近,一鞭打中了那土匪的右眼。

這一鞭豈是尋常,隻打的他右眼血肉模糊,疼得他雙手捂著眼睛,翻滾在地,多半算是打瞎了,張思良起身,快步跑回村子,也不理身後是否有人沒人。

天已經蒙蒙亮了,張思良回到村子,知道無人追趕過來,精神一鬆,本已經十分的疲憊了,也不管別的,躺下就睡。

有心栽花花不放,無意插柳柳成蔭,有的時候真的是這樣的,張思良率先拿出金鈴鐺來,張口一咬,嘴上一用勁兒,自咯的牙床生疼,心中大呼後悔,自己不要命了搶來個東西,卻還不是金的。

又把那似畫軸般的東西拿出來拿出來,還沒打開呢,就看見上麵寫了幾個字,好像不是繁體字,也不是簡體字,應是篆書,張思良認得這四個字叫做釋家伏魔

打開一開,更是吃了一驚,這根本不是畫,大約也成年人小手臂那麽長短,發暗黃色,一條接著一條密密麻麻的,好像鬼畫符,但是又不是山上老道畫的那種符,歪歪扭扭的像蝌蚪一樣,再往後看就不是”蝌蚪符”了,張思良也終於看見認識的文字了,有三篇蠅頭小楷,是佛經一是楞嚴咒,一是準提咒,一是五心咒。

呃,再看最後記載了一個好像陣法的圖案和一個叫作一夢三力的法門,一、願力。祈請上師加被;並具堅願,願能知夢。二、氣力。吉祥臥,右拇及無名指按住喉部動脈,左拇及無名指遮住右鼻孔,閉口,貯液於喉。三、觀力。睡時,觀自身為亥母,喉輪紅“阿”,光照法界。清晨修瓶氣七次,啟請二十一次,於眉間觀白色明點。

張思良知道,這法卷是降魔驅鬼那類的東西,但是是佛家的,把法卷翻轉過去,背麵是六個大字,應當是梵文,張思良一個也不識。

張思良自小也跟著讀過《山海經》《封神演義》《西遊記》這樣的神怪小說,心知自己這番奇遇,當真也算是福緣深厚了。

當下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似乎簡直就不能平靜下來了,也不知道他是高興呢還是什麽呢,貼身收好,能跟法卷拴在一起的,不是金鈴鐺的也一定能挺值錢。

隻是才知道,簡直白送人家都得考慮占不占地方。

張思良橫臥在地上,按著法卷上麵的睡覺方法午睡

了一會兒,雖然感覺沒有,但是倒挺得勁。

而這一天於張思良來講是天翻地覆的一天,於同村人來講,這一天一樣發生挺多,這晚上便又有熱鬧看了。

村子來的那兩個搬杆子的(東北話,俗稱就是跳大神的),被張思良所在的這家富農請來,早年間,這富農的大老婆生孩子難產死了,這富農又娶了兩房,縱然是這麽多年平安無事,但是總想知道自己的大老婆在“那邊兒”過的怎麽樣呢。

張思良也來北屋瞧熱鬧來了,進屋一瞧,這大神兒,二神兒還真挺挺年輕啊。東北跳神的有講究,一般來說,跳大神要有兩個人共同完成,一個是大神,一個是二神,大神做載體,二神耍鼓。有固定的曲調和請神詞,神請來之後,由二神負責與神“溝通”回答幫兵的問題。“請”來的有的時候是仙兒,有的時候是死去人的“靈魂”。

這兩個幫兵歲數都不大,有十八九歲吧,也就那樣了,還是兄弟倆,長的挺像。由於是第一次看跳大神的,覺得什麽都挺新鮮,就看那大神紮上紅腰帶,上麵帶小鈴鐺的,拿個秸稈綁了好多紅布,坐在香案後頭,那二神拿個圓咕隆咚的鼓和也綁了紅布的小木鞭。

準備好了就衝那富農點點頭,並且揮揮手示意看熱鬧的小點聲,那幾個看熱鬧的自然也把嘮嗑聲放低。看那二神先哼出神調來,拿小鞭開始有節奏的敲鼓,嘴裏也開口唱上了,唱的是挺好聽,聲音很低,多是鼻音發出來的,挺好聽。

讓人聽了很舒服,想睡覺,迷迷糊糊的,打鼓的節奏自然是越來越快,那大神兒坐在凳子上頭頂著紅布,渾身開始微微發抖。

陡然間,懷裏的鈴鐺響了,張思良摸出鈴鐺,也沒人搖它,就看它自己叮呤叮呤的自己響起來了,響聲並不如何急促,但怎麽會這樣呢,張思良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兒。

張思良往後退兩步,轉身走出了屋子,這鈴鐺又不響了,又往前走幾步,鈴鐺又響了起來,幽幽月光下,張思良手裏的鈴鐺越發顯得詭異起來,把鈴鐺揣起來,聲音小了許多,但是依舊在懷裏震動。

進了屋子,二神兒已經把要請的請來了,就看那大神兒身子不停的在那顫動,這場麵絕對不是一個人在正常情況下能夠裝出來的,

因為一個人是不可能頭和腿同時顫抖的那麽勻稱,越往近走,懷裏的鈴鐺震動的幅度越大,張思良好像也有點明白了,進裏麵就看那老仙兒和二神兒在那對唱,唱的是啥,這些人誰也聽不明白,這就叫做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吧..

看樣子好像是事情談的很妥,二神兒唱詞開始送神兒了。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便是怎麽來的,倘若一個閃失,惱了這些“仙家”想要送走可就難了。

等“仙家”走了懷裏的鈴鐺也不動了,果然和張思良想的一樣,鈴鐺遇見有”邪”性的東西才會發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