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的案子,怎麽了?”一聽“杜宇”,所有人神經都立即緊繃起來,丁洋問。

陸鄭宇看了一眼羅逸晨,羅逸晨識相,表示自己有事,先離開。等人走了,陸鄭宇才接著說:“我跟紀監察一直在跟的貪腐案件裏,我們發現,被調查人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都收受過同一個係統的賄賂。於是我們順藤摸瓜,找到了向這些人行賄的一名核心人物。據他反應他隻是負責提供個人賬戶給這些貪腐官員收受賄賂,而其中有幾個人的賄賂費用,都是來自於一家外地注冊公司的財務賬戶。”

“這些賬戶跟杜宇案件有關麽?”丁洋問。

“有,因為我們在核實這家公司行賄人員信息的時候,發現一個監控視頻,視頻錄下了杜宇曾經跟對方發生衝突的過程。”陸鄭宇說著,轉眼看了一下江瞳,說,“而且,據悉,這些人所服務的公司,正好在市北,投資有工程項目,並且,他們跟霍雨佳也有暗中的聯係。”

“那照這樣的信息聽來,杜宇很可能就是霍雨佳派人控製起來的?”丁洋詫異。

“照這麽說,可能性很大。”陸鄭宇微微點了點頭。

“可是霍雨佳為什麽?就僅僅是因為江瞳跟她,因為林公子車禍案的那點過節嗎?”丁洋費解。

“說不好……”陸鄭宇無可奈何,說,“不過,還有一點,尚不是很明確的情報,我們在查案的過程中聽說,霍雨佳在這些年也一直在動用各處勢力,探查方慶的下落,上次老城區爆炸案,很可能霍雨佳就是始作俑者。因為霍雨佳的親哥哥,就是十幾年前被羅隊親自送去坐牢的霍老六,而方慶據傳,在失蹤的時候卷走了霍老六的一大筆錢。”

這話一出,現場陷入短時間的沉默。丁洋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說:“走吧,咱們先去霍雨佳那邊看看。”

轉到霍雨佳所在的問詢室。

一行人剛到附近,江瞳就見著了一個極其熟悉的麵孔¬——沈律師,隻是對方坐在距離較遠的位置,所以,沒有交集,也就沒有交流,彼此漠然地一瞥而過。

霍雨佳十分傲慢,在觀察室的電腦屏幕上,像是一隻開屏孔雀,抱手蔑視著眼前一切。

“Status anxiety(身份焦慮),知道為什麽美國那個口無遮攔的川普為什麽會當上總統麽?就是因為美國人普遍具有這樣的身份焦慮,因為white trash(美國窮人)占有美國人口的絕對比例,他們並不關心什麽社會格局、什麽世界大同,他們隻關心自己的盤中餐,隻關心自己可憐巴巴的薪水會不會因為別國家那些更廉價,沒有底線的勞動力來爭搶。現在我們的國家也麵臨這樣的問題,所謂的地區保護,所謂的外來人和本地人的衝突,跟美國人現在麵臨的問題沒什麽本質的區別。我是個企業家,我通過屬於我個人的財富,運用我個人的人脈解決了本來應該由政府解決的社會性毒瘤,為人民創造就業機會,為國家提高GDP,盡心盡力維護社會的正常遊戲規則,而你們現在卻要請我來解釋,為什麽一些微不足道的人會突然死亡?你不認為這樣的邏輯很滑稽麽?”霍雨佳說。

“霍女士,我明白您的時間很寶貴,但我們也是職責所在,因為這些人,確實都跟您多多少少曾經有些聯係。而且,現在我們的一位

同事,也因此下落不明,正在受到嚴重的生命威脅。”

“行吧,那你問吧。”霍雨佳露出輕蔑地笑容,抱手說,“但我可不負責我說的一切,就能讓你的同事脫離生命威脅。”

“這兩個人您認識麽?”詢問員向霍雨佳出示了兩張人物照片,問。

“認識。”霍雨佳答。

“您知道他們在市北什麽位置有可以用來藏人的寬大型建築麽?”

“我哪兒知道。小夥子,你做過管理麽?你問問你的領導,能弄得清楚你家裏存了幾根針,幾兩線嗎?”

“呃……一直跟你保持業務往來的元立宏失蹤以前,有跟您透露過他的去向麽?”

“所有人的吃喝拉撒我都得知道,我豈不是太忙?!”

霍雨佳的問詢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瞳再也沉不住氣了,她心急火燎地向丁洋請求,希望親自去與霍雨佳對峙,但並沒有獲得許可,丁洋安慰江瞳,讓她沉住氣,可江瞳的心從離開包正所在審訊室開始,就像被業火在燒,已經無法平複。

漫無目的等待,就像是被判淩遲,在削剝著江瞳越漸稀薄的理智與耐性,就在她快要忍不下去,衝進問詢室的瞬間,丁洋的手機終於響了。

“鈴鈴鈴……”

“喂?”丁洋接通,聽對方講了片刻,臉上展露出驚喜,說,“找到了?”說完,他切斷通話,對江瞳說,“走吧,位置確定了。”

車輛風馳電掣趕到城北郊區一處廢棄建築物附近。丁洋、曾尹康、江瞳、陸鄭宇四人從車上走出,輝哥立即迎上,匯報情況,說:“那邊的建築物中央,就是杜宇被控製的位置。”

“周圍情況如何?”丁洋問。

“沒敢靠近,隻是抓到了一個自稱是負責照顧杜宇的人質,據那人說,對方有槍,但具體埋伏點不詳。我們根據掌握的元立宏落水點距離估算了一下其中一個射擊地點,應該就在東邊的那棟廢樓上。其他地方是否還有,目前不太好判斷。”輝哥說,話音剛落,百裏就從遠處跑到跟前,把手裏的移動設備屏幕展示給丁洋他們。

屏幕上顯示的畫麵,是一個人挺直,被厚厚睡袋包裹著地躺在地麵上——正是杜宇。畫麵拉到可以確認受控人身份的時候,熟悉的變聲話音響起:“你們太慢了,再晚點兒,估計你們的人就堅持不下去了。讓江瞳拿著這設備,它會自動導航。記住,隻能江瞳一個人進來,一個多餘的人,都不要有。不然……”

“嘭!”畫麵應聲“爆裂”,再恢複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幅簡約到隻能看清定位光標附近一小塊範圍的矢量地圖。

“這是哪兒弄來的?”丁洋問百裏。

“在那邊撿到的。”百裏說,“丁隊,您看現在怎麽辦?特警和拆彈組已經到了。”

“我去。”江瞳站出來,說,百裏聽話,投以擔憂的目光。

“去拿一件防彈衣過來和一副微型通訊設備過來。”丁洋當機立斷,向百裏發布指令,而後又回過頭,對江瞳說,“江瞳,你進去,確認裏麵的人是杜宇以後,保持冷靜,給我們消息,尤其是確定好炸彈的情況,我們會想一切辦法進來救你們,最重要的是保護好自己。”

江瞳點頭,這時她感到自己的肩

頭,被人輕拍了一下,轉眼望去,隻見師父曾尹康臉色深沉,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輝哥,部署警力,一旦確認杜宇和炸彈的情況,就強攻進去。”丁洋又說。

“明白。”輝哥領命,轉身離開。

不一會,江瞳換上了防彈衣並在耳力塞入了微型通訊設備。一切準備就緒,在啟程向那片充滿威脅的未知領域前進之前,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沒有所謂的慷慨激昂,沒有所謂的視死如歸,也沒有眾星捧月的愴然場景,當然也沒有畏懼和猶豫,隻有比她已過去將近33年的生命曆程中,任何時刻都要更加清晰的自我感知,她能明確的感受到,每一個呼吸,每一個動作,所傳遞給大腦的刺激,絲絲縷縷,刻骨銘心。

依從手握設備的指引,江瞳走過一片四處散落碎石,由泥土、水泥混搭形成的破舊行道,來到一處同樣破舊不堪的工廠式水泥建築群;拐過幾棟矮樓,到了建築群中央,用來代表她移動位置的光標停止跳動。

江瞳看著眼前陰暗冰冷的鋼筋水泥物,繞著它的外圍,找到了一個洞黑的,冒著陰氣的入口,她深吸了一口氣,邁步進去,見到一個光禿禿,周折向上的樓梯。

順著樓梯上行,江瞳的耳邊清晰回**著每一步踏落的腳步聲,這聲音節律規則,快慢有序,就如同她聽見了此時此刻,在這百廢待興的空間內消逝而去的生命。

這個時候,江瞳多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通過她的心理期盼“顯露真身”,陪她度過這場難關,可是江爸卻沒有出現,在江瞳身周圍繞的,是一片死寂——直到她的視線終於觸及到了那個兩次在視頻中見到的厚重睡袋。

當看見杜宇的時候,江瞳先是情不自已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後迅速跑到他身邊,去探他的頸側動脈,確認人還活著,於是與用微型通訊器傳送了確認訊息。

“好,你現在先不要動杜宇,觀察一下四周。對方采用的是TNT,這是一種比較穩定的炸藥,隻是還不知道他們使用的觸發裝置是什麽。”

江瞳照做,起身走動,檢查了一下四周,這是一個南北開窗,西麵徒壁的開闊樓層;除以之外,她留意到,在一處地麵發黑的位置,有一個小布袋,與昏迷的杜宇相呼應地擺在地上。

江瞳走過去打開布袋,隻見一個藍牙耳機和一把手槍靜靜躺在裏麵。

“嘀!”當江瞳拾起藍牙耳機,打開的一瞬間,一聲尖響劃破神經,江瞳回望聲源,竟發覺,那是從杜宇身上發出,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啟動了。

刹那間,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到了最極限。

“我,江瞳,今日我以對時間的坦誠表意,在接下去的五分鍾裏,我所說的句句屬實。對於去年年底諸多刑事案件,都是我受市刑警隊長羅隊指示而為之,對於種種罪行,我深表悔悟,現決定自裁謝罪。”——警方接收江瞳通訊信息的設備中,突然傳來江瞳奇奇怪怪的自白話音,丁洋等人聽後均大驚失色,對著通訊麥克大喊“江瞳,你不要衝動!”耳機中江瞳那邊傳來的動靜和跟蹤信號卻戛然而止。

“砰!”遠處建築群內傳來了一聲槍響,緊後又跟著,幾聲遠近不一的槍響,而後,一切又突然回歸平靜。一切就這樣如細雨綿延般發生,又在電光火石間結束——亦比生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