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天色慢慢拉長,雖然眼目所及的景象還有幾分衰敗的韻味,但總體而言,新的希望已經萌生待發。

霍雨佳坐在審訊室中,心滿意足地觀察著牆上時鍾的變動,這時審訊室門被人從外麵敲響,一名偵查員帶著沈律師進入審訊室,沈律師說:“請問你們對我的當事人還有問題要問嗎?沒有的話,馬上到八個小時的問詢時限,我們該走了。”

“別急著走啊,我沒跟林太太好好聊過呢。”沈律師話音剛落,緊銜著他的尾音,傳來了一句話,聽得霍雨佳和沈律師兩人臉色驟變,循聲急望。

“不好意思,讓您失望了,我還活著。”江瞳風塵仆仆,眼裏充滿憤恨,撥開堵在門口的沈律師,走到屋內,與霍雨佳正麵相對,說。

霍雨佳唇角抽搐,神色看上去又驚又怒。

“不得不說,你確實是個失敗的陰謀家,你實在是弄不清人的真實想法,就好比身為一名母親,你卻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一樣。”江瞳的語言犀利而激進,她刺激著霍雨佳的每一寸敏感神經,“你的自尊心特別脆弱,容不下任何人跟你心意相左,你上次因為固執自戀,吃了什麽虧,還記得麽?”

“閉嘴!”霍雨佳咬牙切齒。

“你想讓我臭名昭著,想拉羅隊下馬。但是你想過沒有,你連自己的兒子和丈夫都影響不了,你能跟整個公職係統作對麽?錢可能是收買一些人靈魂的靈丹妙藥,但你難道不知道麽?錢可不是萬能的。”江瞳繼續,步步逼近。

“讓這個瘋女人走,把她拉走!沈律師!沈律師!”霍雨佳開始慌張,江瞳的狀態令她不安,但當她看見沈律師的時候,對方卻站在原地,無所作為,任她瘋狂呼喊,現場在場人都一副袖手旁觀的狀態,置之不理。

“你為什麽要因為你兒子的死來報複我?!”江瞳撲到霍雨佳的麵前,氣勢洶洶地質問,“你因為自己作為母親的失敗,而把你的失敗轉嫁到我身上,你不覺得這樣的做法很滑稽麽?”

“你有毛病嗎?!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沈律師,別忘了你的主子是誰?!”霍雨佳凶悍叫道。

“你為什麽要弄死希佳樂和元立宏?!”江瞳沒有給霍雨佳喘息的機會,繼續質問。

“因為他們動了我的東西,都該死!”霍雨佳終於說漏,她頓時愣住,詢問室也驟然變得寂靜無比,所有人的目光齊齊聚來。

不一會審訊員換上跟前,對霍雨佳說:“霍女士,您涉嫌指使他人綁架,危害他人人身安全,並涉嫌多起故意殺人案件和惡性暴力案件,現在正式被捕,請你配合調查。”

霍雨佳震驚,她望了望此刻處境,但此時後悔為時已晚,她隻是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狀態,對依然站在原地不做反應的沈律師,冷哼一句:“你還真信林富貴的道。”

自此,跨越多年,受害人眾多,影響巨大的係列大案件終於水落石出。主場轉交,江瞳悄然退場,從詢問室出來以後,她遠遠看到市局局長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並肩從一間辦公室內走出——江瞳認得,正是那次在銀杏林車禍司機的父親,當日與霍雨佳一起出現在派出所的林先生。

“江瞳。”熟悉的聲音響起,江瞳回頭,見著單軼那副在她看來有些“陌生”的俊朗臉龐。

“丁隊他們呢?”江瞳問。

“在會議室呢,這次的案子還有一點收尾。”單軼說,隨後仔細打量了一下江瞳,剛剛經曆過一場槍戰,他一直關心江瞳的安危,現在看到對方沒事,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但還是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沒事。”江瞳搖頭,說,“你現在去會議室麽?”

“嗯。”

“一起吧。”江瞳起步朝專案組常用的會議室走去。

來到會議室,江瞳更係統的知道了此次案件的狀況,原來這也是一起“清網行動”的重點案件,而這其中,主導包括以“99.7.3”案為代表的連鎖案件,都最終得以塵埃落定;而根據現有的證據,確認下來的始作俑者,也是始終藏匿在背後操縱一切的“橫公”,就是霍雨佳。十多年前,霍雨佳從她的哥哥霍老六那裏沿襲下了龐大的利益團體,就一直以這些基礎不斷做大,謀取黑白兩方利益,然而近幾年因為一些大環境原因,原本穩定共謀,並逐漸擴大的利益集體,突然陷入了艱難局麵,不僅內部爆發了諸多暗流湧動的矛盾,利益分化日趨嚴重,更加雪上加霜的還有隨之而來的外部打擊——政府下定決心的打擊貪腐,讓他們的日子不再好過,為了自保便,不得不開始棄卒自保,展開了對於各個已經暴露聯盟成員的血腥“屠殺”。

“可是我覺得,霍雨佳作為整個利益集體的核心人物,有些不太合理。”江瞳提出自己對於整個案件的不同判斷,說,“首先,方慶多年被追殺,我覺得仇殺意味更濃,這很符合霍家兄妹的火爆性格,他們的行事作風都是一致的有仇必報;但除此之外的其他案件就有所不同了,從作案手法的迷惑性和邏輯性,都不是情緒化的領導能夠組織成事,它們都太需要從上至下所有人都具備很強的耐性和思維縝密度。除非霍雨佳是嚴重的人格分裂,她還有另一麵城府極深的人格未被發現,否則這事就必然還有別的推手。但還是真是有另一個推手,那估計現在我們已知的一些背鍋事件,像是方慶卷錢跑路、西城倉庫的私藏武器倉位、老城爆炸案,這些明顯都有了合理因果,就是為了做局算計最後一個背鍋對象——霍雨佳。”

“嗯,我也同意。”問甜甜說,“咱們經手過的好幾起案件,作案風格確實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而且按說橫公這個角色在不法團體中處於一個也算是很核心的地位了,但在後期的整個調查進展中,他的破綻很容易就被咱們輕易查到了,這真的太奇怪了。”

“對,你們不覺得林太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敢來警局自投羅網,本身也特別不正常。有點基本素養的犯罪頭目,都會在這種風口上避免到警局啊。”餘關也說。

“嗯,尤其是在營救杜宇的時候,我覺得對方的武裝實力,肯定不會那麽容易就被咱們壓製,而且咱們的人一點傷亡也沒有,當然可惜,也沒有抓到對方的人。”百裏同意。

“不過百裏兄,也虧你身手矯健,要不然五分鍾的定時炸彈,江女神和杜宇怎麽能都獲救?我從今天開始正式成為你的迷弟。多了,百裏,你大名兒叫什麽來著?說真的,咱同事這麽久了,好像還真沒認真記住過你全名兒。”餘關說著說著沒了正形,調侃道。

“百裏淩家。當迷弟,連偶像的名字都記不住,你也太假了。”百裏未答,葉俞代勞,閑聊說罷,他不顧餘關衝自己吹胡子瞪眼,又把

話題拉回正軌說,“霍家人有勇無謀,不代表他們身邊沒有‘司馬懿’啊。霍老六在蹲大牢之前可是給他的妹妹選了一個好夫婿,就是現在的那位商界知名企業家林輝。這林輝可不是一般人物,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混到今天在商界舉足輕重的位置,而且他早年還攀得上這麽個黑道大佬妹妹的老婆,說他沒有點兒城府,沒有些貓膩,誰也不信。”

“那也就是說,霍雨佳的落網,很可能是她丈夫林輝在搗鬼?”單軼插話,“有錢人家,果然關係複雜。”

“不是有錢人家關係複雜,而是不明不白的有錢人家,危機四伏。”葉俞糾正。

“那看來咱們的路還遠著呢,這整件事還不算完。”單軼感慨。

“這不就是咱們的宿命麽?”餘關拍了拍單軼的肩膀。

“咦,”葉俞稱奇,“魚崽子,今天你怎麽不跟我較勁了?”

“哥哥今天心情好。”餘關一笑而過。會議室裏氣氛活潑起來,這時,單軼下意識扭頭看向江瞳,發現對方已經私下裏拉著丁洋走出去單獨說話去了。

“林富貴是誰?”江瞳問。

“林富貴是林輝的原名,是他在正式發家之前用的大名。”丁洋回複,“你怎麽知道的這個名字?”

“是聽霍雨佳在審訊室裏說的。”江瞳回答,接著又問,“我的那塊表呢?它裏麵發現的密碼破譯了嗎?它裏麵指向的地方被炸毀了,裏麵想傳達給我們的線索還能找到麽?”

“那個線索其實不是指的那個地理位置,你還記得表盤底部也有一串數字麽?兩者需要結合來看,它實際上指的是另一個地方,輝哥已經去過了,也取到了藏那兒的東西,是一份名單,但實際上,這份名單現在也沒什麽用了,名單上的人基本都已經被清理出局了。”丁洋說,“江瞳,你是怎麽得到那塊表的?”

聽到這個問話,江瞳神色黯然,回答:“我本來以為是我爸,但後來我突然想起來,是我研究生第二年徐叔叔到學校送我的……”

丁洋聽話,也表露哀傷,說:“老徐當年就是負責臥底在這個不法集團中收集情報的,可惜最後卻被發現,至今下落不明。他當年也跟著羅隊一起和方慶有聯係。”

江瞳聽話沉吟,隨後又說:“我托單軼給您帶的話,您收到了吧?”

“嗯。”丁洋點頭。

“我老家有一個老中醫,方慶給我傳的話,就是他轉達的。”江瞳說。

“你知道他叫什麽麽?”丁洋眼中燃氣希望,問。

“叫何泰。”江瞳答。

“何泰?”丁洋眼裏的希望減弱了幾分。

“丁隊,我還想問您一個問題。”江瞳繼續問,“當年……我爸為什麽會被調去處理外縣的案件?”

“你是想知道,為什麽你爸會發生那場車禍吧?”丁洋一語道破,說,“那時其實不是師父被臨時調派,他一直就屬於調查霍老六集團的專案組員,當時他隻是在休假被緊急召去案發現場,在他快要抵達現場的路上遇到了車禍。當年出事後,我們也曾以為是因為有人暗中作為,可後來對現場,做了詳細分析之後確認,師父的那場車禍,確實都是意外……”

聽到這樣的答案,江瞳內心振動久久無法平複,她愣愣轉回身,恍惚地朝走廊出口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