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軼、問甜甜走以後,杜宇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關於案件,法醫可做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等待各方的檢驗和調查結果了。杜宇一看時間:“謔,都已經兩點啦。師父您真的還要回去嗎?我想在辦公室裏湊合湊合得了。”

“我得回去,還得收拾東西。”江瞳說話間已經走到了解剖台上,去縫合屍體。

“咦,收拾東西幹嘛?”

“我明天搬家呀。”

“這麽快?!不是才定下來嗎?”

“我住的那套明天到期。”

“哦。”

“對了,幫我看看有沒有執勤的師傅下班,讓我搭個便車。”

“李師傅不是沒走嗎?”

“這都幾點了,李師傅早走了。”

“啊?那您剛才咋不跟單軼他們一起走?起碼能順您一道啊。”杜宇詫異。

“你不覺得問甜甜很可疑麽?”江瞳停下手裏的縫合針,問。

“怎麽可疑。莫非她跟案子有關係?”杜宇一臉困頓。

“跟案子沒關係。對了,單軼是單身吧。”江瞳暗示。

“是吧。怎麽了?”杜宇迷茫,又打了個哈欠。

“哎,你個傻傻杜子,去睡吧。”江瞳如此不開竅,也就不和他廢話了,說,“別忘了先幫我問。”

“哦。”杜宇木訥地答應,也離開了解剖室。

解剖室裏隻剩江瞳了,她獨自麵對著解剖台上已經麵目全非的屍體,陷入了沉思。在無影燈下,死者發青的皮膚下,錯綜複雜的血管清晰可見,江瞳一針一線地縫合著解剖麵,忽然眼神一閃,血管內深淺不均的血液,突然好像又重新流動了起來。

“怎麽還不回家?”安靜的解剖室裏突然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

江瞳聞聲抬頭,一眼看到門口正立著一個身著警服,英姿挺拔的中年男人。看清來人以後,江瞳露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笑容,說:“爸,您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又在加班熬夜了,所以就過來看看。”江爸邁步走進解剖室,看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屍體,惋惜地說:“這還是個孩子吧。哎,真可惜。”

“是啊,才16歲,他本來還

有一整個未來等待去經曆,可惜卻躺在了這裏。”江瞳感歎。

“屍體檢查還沒完?”江爸問。

江瞳搖搖頭,說:“已經結束了。”

“那怎麽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有什麽不放心?”江爸問。

“我總覺得這孩子身上的傷,看上去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江瞳看著解剖台上毫無生氣的屍體,說,“我記得您曾經也辦過一個作案手法很類似的案件,但是因為當時技術手段不足,所以不了了之。”

“是麽?那都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當時沒能給死者伸冤,一直是我心頭最大的遺憾,那個孩子比他還小。”江爸眼神黯然,說。

“隻要有真相就一定有大白於天下的一天。”江瞳堅定。

“嗯,有誌氣,是我的好女兒。”江爸讚許,父女二人相視而笑。

“鈴鈴鈴……”解剖室裏的電話鈴聲猝然響起,在萬籟俱寂的淩晨顯得格外駭人心神,江瞳冷不防地被嚇了一跳,趕緊脫下手套,走過去拿起聽筒。

“喂……欸……您這會下樓嗎?行……好……那我把屍體送去冷藏櫃,馬上就下去。”江瞳掛斷電話,本想招呼江爸一起回家,卻不想,就扭頭接個電話的功夫,江爸已經不知所蹤。

不過這並不令江瞳意外,從十年前江爸出了趟遠門回來以後,他就變得特別行蹤不定,久而久之,江瞳也就習慣了,於是她做完收尾工作,收拾了好東西,下了樓。

江瞳搭的是一個倒班運屍工的車。運屍工叫郝冬是一個熱心的中年大哥,由於工作原因,法醫常常會跟運屍工人有頻繁的工作接觸,所以久而久之就彼此熟絡了。

“江醫生,這會才下班呀?”一見麵郝冬就跟江瞳熱情的打了聲招呼。

“嗯,您也這麽晚。”

“沒有辦法嘛,養家糊口。還是送你去老位置嗎?”

“嗯,麻煩您了。”

兩人上車,車輛起步,郝冬問:“我聽平常老跟你一起的那個小男孩說今天不回去,就在辦公室裏將就啊。”

“年輕人,瞌睡比較大。”

“哈哈,你也年輕,我才是老頭子了。不過在殯儀館上班,沒有自己的

車就是不方便嘛,叫車人家也不來。”郝冬爽朗笑道:“對了,聽說市裏麵建了獨立的法醫中心,估計你們很快就要搬了吧?”

“嗯,聽說是這樣。”江瞳答應。

“江醫生,你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唐城人。”

“哦,唐城啊,好地方啊,咱們省裏我最喜歡的就是那裏啦。冬暖夏涼的,最適合養老了,不像市裏,一點不適合居住。江法醫,我是不是話太多了,要是你困了就在車上睡會,到地方了我叫你。”

“嗯,好。”江瞳答應,把身體窩在座位中,合上了雙眼。其實江瞳並不困,睡眠對他而言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狀態,她隻是覺得跟郝冬繼續說話,會分散郝冬開車的注意力,這是很不安全的行為,所以才配合著閉上雙眼,也算是閉目養神了。

江瞳的視覺暗了下來,時間變得緩慢而寂靜,這側麵的促進了她大腦思緒的飛速運轉。她腦子裏,好像又出現了一條快速後退的道路,在道路兩側,一邊是陡峭的懸崖,另一邊是高聳的岩壁,它們被遠光燈一掃而過,看上去影影卓卓,突然間畫麵劇烈晃動,路被洞黑的懸空所取代,最後一個劇烈的震動,黑暗中視覺感受到猛烈的擠壓,一切戛然而止。

江瞳一陣驚駭,把眼猛地張開,眼前出現的卻是所住小區的路口。在她耳邊,郝冬熟悉的聲音清晰傳來:“到啦。”

“謝謝。”江瞳定了定心神,把剛剛那幅可怕的情景從腦中揮去,走下車。

“明天見。”郝冬道別,說完話,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又改口,“算了,還是別見了,每次見你都有人死於非命,還是別見的好。”

江瞳一笑,關上了車門,跟郝冬揮了揮手,目送他駕車遠去。

回到住處以後,江瞳把房間裏大大小小的物件統統塞進了整理箱和各類尺寸的紙箱裏,不一會,窗外就翻起了魚肚白。

大致在5:30的時候,預約好的搬家公司到了樓下。房間裏的需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所以搬運工很快就把所有東西搬上車,江瞳環顧了一眼已經清理完畢的房間,把鑰匙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給房東留了言,出門坐上了搬運車,向下一個棲身之所趕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