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到了羅隊辦公室。

羅隊是省廳刑事偵查總隊隊長，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警察，歲月在他臉上印刻下閱曆的痕跡，卻並沒有影響他莊嚴挺拔的身姿。他此時此刻就坐在辦公室裏，靜候著江瞳來，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羅隊。”江瞳推門進屋，看見羅隊正襟危坐，正等著審她。

“江科長，我想對於公案部門近幾年，由於屍檢事宜處理不當，家屬憤然上訪，而造成的惡略影響，你也是有所耳聞的吧。”江瞳坐下後，羅隊開門見山。

“我明白，所以我過來，就是來向您匯報，我之所以一意孤行要對孟秩選進行解剖的原因。”江瞳點頭，從包裏拿出手機來，放到她與羅隊之間的辦公桌上。

“你的原因最好可以說服我。”羅隊目光嚴厲，將身體前傾，去看放在桌麵中間的手機屏幕。

江瞳一麵演示照片，一麵解釋說明。把今日在醫院，以及屍檢時發現的疑點一五一十，清清楚楚的給羅隊講了一遍。

“綜上所述，這起醫療事故至死的案件，起碼存有兩個疑點：第一，死者死亡時間存疑。如果說這是一起醫療事故，那麽最有可能發生空氣注入體內的時間應該是在手術期間，按醫學上的已知案例，發生靜脈栓塞的病人會迅速發生臨床反應，最長不會超出10分鍾，就會有明顯症狀，根本不會拖到手術結束那麽久。然而死者發生窒息症狀是在術後，回到加護病房後長達40分鍾。那麽剩下的可能性就是注射藥物帶入空氣，然而通過屍檢，發現造成死者死亡的空氣攝入計量很大，從上腔靜脈至肺動脈內血液有大量氣泡，初步測定起碼在50毫升以上，那麽過失注射也被排除；

所以第二點至關重要，也就是死者左手窩上針眼穿刺痕跡的疑點。如您所見，死者手窩上那處淤青的針眼比其他針眼的創口尺寸都要大，並且在皮下斷層的截麵放大來看，明顯存在單次刺入，內部多次穿刺的痕跡，我推斷是有人蓄意使用針頭刺入皮膚想打開靜脈通道，隻是技術不嫻熟無法一次成功，所以在皮下層用針頭尋找血管造成的痕跡。如果真是一起簡單的醫療事故，那這兩點情況，是不是有點太不符合常理了。”江瞳總結。

聽完江

瞳的話，羅隊似有所動，他問江瞳接下來需要得到什麽支持，江瞳說隻要他不追究自己善作主張的責任就可以了。

羅隊表態可以暫不追究，等案件性質徹底確定以後，再做計較。同時，他還專門指派了餘關所在的分隊負責配合偵查此案，並嚴肅叮囑這次案件很可能牽涉非常嚴重的社會輿論，因此，有人每一步行動都要務必慎之又慎。

羅隊一錘定音，孟秩選意外死亡的案件調查就這樣開始了，餘關夢寐以求的工作也終於來了。

第一次專案碰頭會。

案情基本情況，由最積極的餘關起頭：“接到任務以後，我們立即對死者孟秩選的社會關係，和入院治療期間的情況作了簡單的調查。孟秩選，48歲，非本地戶籍，兩年前被單位調派來本市工作，隨後他的妻子何淑惠，和他們的兒子孟文隆也從老家搬過來與他共同生活，孟文隆剛滿22歲，去年考上本市市級醫科大學，開學以後就是二年級學生，學的是臨床醫學，成績優異。何淑惠跟他就是在他拿到錄取通知書以後，搬過來的。”

說到這裏，餘關清了清嗓子：“孟秩選從一年前，開始頻繁感到不舒服，常常去醫院做檢查，始終沒有結果。熬到去年年底，整個人已經到了臥床不起的地步，於是進入現在的這家醫院開始住院，今年年初被確診罹患胃癌，醫院一開始為他進行保守治療，放療化療，但是癌細胞還是擴散了。所以上個月醫生為他安排了手術計劃，據對他主治醫生的介紹，這次手術是切除他已經發生癌變的三分之二個胃，手術進展的很順利，所有操作都符合規範。止血縫合後，病人各項指征也都十分正常。”

“那孟秩選從手術室回加護病房的期間，都有什麽人跟他有過接觸？有沒有什麽可疑人物？”江瞳問。

“問得好，接下來的這個問題，有請咱們組負責探聽、打通各路關係的葉俞（業餘）警官負責解答。”餘關說話的時候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葉俞本來在坐位上刷手機走神，被餘關冷不丁地點了大名，鬱悶加手足無措，令他忍不住用拳捶了一下身畔餘關的肩膀。

進入葉俞的案情介紹時間，他打開手邊筆記，隨意翻了兩下，說：“我去保安室調了一下監

控錄像，跟孟秩選接觸過的，沒什麽可疑人物。”

大家全神貫注，靜等聽下文，可是左等右等，葉俞都沒有接下，於是終於有人忍不住發問：“然後呢？”

“完了。”葉俞攤手。

“這就完了？”

“對呀。”

“……”會議室一陣沉默。

最後，好在有輝哥在場主持大局，他說：“還是先聽聽法醫組的屍檢結果吧。”

所有人應勢把臉轉向坐在投影儀附近的江瞳和杜宇，此時杜宇已經把投影連接線連好，幕布上立馬展示出了屍檢照片，照片一張一張播放，杜宇進行基本情況介紹，最後畫麵停在了一張肘窩和皮膚橫截麵的對比照片。

江瞳開始發言：“死者因為空氣進入血管造成急性心梗的死因基本已經確認無誤。但是大家可以注意一下，在這處死者左手肘窩大片淤青的正中，有一個新鮮且尺寸比四周圍針孔尺寸都要大的針孔，同時旁邊這張照片是皮下組織的橫截麵，很明顯有反複穿刺的痕跡。發生這種情況可以有兩種解釋，下針人的醫護技術非常不熟練，一次性紮不中病人的血管；另一種可能性是，當時下針的人精神緊張，影響下針準確性，需要靠反複穿刺打開靜脈通道。所以建議可以與醫院核實一下，搶救當天，都給病人紮過幾針；同時排查一下當天給孟秩選進行醫護的護士是否有實習生或新手。

除此以外，結合死者死亡時間，再結合空氣栓塞最長發作時長10分鍾為參照，可以集中檢查搶救開始節點，逆推10分鍾以內，監控記錄中，進入加護病房與孟秩選有接觸的人員，對他們進行逐一調查，如果有必要，建議把他們請回警局裏進行逐一排查。最後還可以再查一下，在病人死亡前後，是否有值班護士發現丟失了50ml或以上的注射器，雖然針眼因為反複穿刺的原因已經無法準確判斷針頭尺寸，但還是可以基本判定用來進行注射的針頭是醫用針頭，並且，可以造成目前針孔創麵的針頭大概鎖定在7到9號之間。所以可以把當天治療室出入的監控記錄調出來看一下，說不定能有意外發現。”

江瞳的說明言簡意賅，偵查組瞬間有了明確的偵查方向，會議就此解散，大家各司其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