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如猛虎急速蔓延,頃刻漫天,木梁燃燒劈啪作響,紅色的海棠花在火中翩翩起舞,如一隻隻涅盤的紅蝶。

不凡喘著粗氣,跌坐在地上,懷中卓爾遺落的那枚白玉發簪從他的懷中滑落下來,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碎成了兩半。不凡低頭看著碎掉的玉簪,顫抖著嘴唇伸手將它拾起,他的眼中有淚,刀尖點地,他一步一步的爬起身,朝明月閣的內殿的方向爬去。

淚眼模糊中,他仿佛看到卓爾走到他麵前,像風中飄零的落花,身後一串長長血印。

她抬頭看他,眼中一層細密的水霧,嗓音啞啞的:“那時候我告訴過你,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你忘記了麽?”

是啊!不一樣的。不凡驀然抬頭,不能置信地望向卓爾款款而來的身影,眼中水霧愈盛,卻在匯成珠子前硬逼回去,嘴唇動了動,良久,才發出聲音:“其實,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了對不對?找到這樣的一個蹩腳理由叫我離開,”不凡突兀地笑了一聲,伸出手,好像要去捉卓爾的一角,她斷斷續續的說道,“是厭倦我了對不對,卓爾?”

火光映得不凡的臉別樣俊美,可滔滔熱浪裏,他的眼睛卻沒有再睜開。卓爾,入骨相思,入骨愛意,無需她去知曉,隻盼你能安好。可是如今你不在了,這世上還留我一人獨活有什麽意思,不如我來陪你如何?死亡的感覺太過淒苦,也許地獄有了我的陪伴,你就不會再孤單了,不會再嘟著唇角說無聊了……

不凡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靜靜站立著悲傷的目光足以淹沒所有火光的男子,不凡笑了。撐著體力耗盡的軀體,一步一步的明月閣裏走去,氣喘籲籲的笑道,“卓……爾,你說對了,他們和我是不一樣的,看看他們,沒有一個人陪你去死,但是我可以……”

就在不凡跌跌撞撞的快要踏進明月閣的一霎那,回廊處,絕煞撐著身子,爬了過來,剛剛沈青鸞趁他不備,一把刀插進了他的心髒,將他拖到了庭院外,許是雙生子的特殊感應,就在不凡心灰意冷的時候,他突然醒了。看著不凡不要命的朝明月閣內走去,眼見著他的身影就要被火舌吞沒。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絕煞衝了過去,將不凡撞開,這是寢殿的門楣下來,重重的砸向了絕煞的頸背,絕煞悶哼一聲,唇角的鮮血流溢出來。

“哥……”不凡跌坐在地上,撕扯著絕煞的袖子,想要將他拉出來,卻被絕煞掙脫了。絕煞哆嗦著嘴唇,笑著看著淚眼模糊的不凡,一口血又咳了出來。“知道嗎,不凡,你在她心中,一直是最特別的那一個,你知道,你走後,她有多少次喊我你的名字嗎?害得我差點就喜歡上她了。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努力的克製自己不要喜歡她,我不想跟她扯上任何關係,我不想讓你傷心,可是自從我們遇見她的那天開始,我的心,就像跌進了深深的湖水,推

不開,躲不掉,心裏一直想著,若是當初那一劍不是我刺向你,而是你刺向我,那該多好……那樣的話,會不會我就會像你一樣,不斷的往她的身邊靠近,曾經有人告訴過我,感情是不能勉強的而且也不能靠近,可我一見到她,我就變得不像我自己……可是到了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我對她全部的愛,也都不及你的萬分之一……今天我救你,隻是想告訴你,比起我來,她更想讓你活下去,她她去完成那個她還沒來得及完成的武林夢……”說罷,絕煞從懷中掏出令牌遞到了不凡的手中,“這是號令日月神教的令牌,去吧……”言畢,絕煞的手臂無力的垂下,青銅色的令牌掉落在不凡的掌心……不凡一聲嘶吼,轉身離去。

……

星光斑斕,月影灼灼。今夜,清輝如水。明月閣庭廊處的海棠花如同飄緲盛開在地獄的彼岸花一般,在大火吞沒的明月閣便就這般孑然的綻放,絢爛著獨屬她一人的淒美。冷香也如此的傷華顧豔。

安陵旭靜靜的斜倚在海棠樹旁,凝視著如火如荼的火焰它們在他的褐色的瞳眸中開出冷澀的火花。火光照耀著他英俊的側臉,他靜靜的遺世獨立在明月閣前,任由記憶在火焰鼎盛處肆意蔓延,還記得是雨態煙容的四麵笙歌,她眉目淡然,剛剛從冷宮出來的她,淡定著為在落雪紛飛的皇宮中舞盡落華,那飛揚起的千朵紅梅美得令人心驚,而她的舞更是令得天地失色,他記得他對她說:“不知姑娘你為何在這深宮院牆裏跳如此傾天地之光華,可令日月且為失色的舞呢?”

她頓住舞步,眉目如畫,唇角微勾的弧度仿若要攝去他的魂魄。“隻是興之所至,心之所安;盡其在我,順其自然罷了。讓安陵公子見笑了。”雪地中的女子輕吟著以前背誦過的佛家禪語,不經咯咯笑了起來。

“佛緣所至,心無雜念,盡意在我,得道在天。看來姑娘也是懂佛之人。”他驚異的看著她,微微一笑。“不知姑娘剛剛所跳的舞是什麽舞?”

“飛天舞。”卓爾側身拍落肩頭的雪花,安陵旭微微一笑。

“此舞如此絕豔芳華,不可方物,佛祖們又何必追求解脫?又何必談什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佛之所以成佛,怕也是為了這飛天吧?”

初遇。白雪紅梅,此生再無趣。

再相遇。白雪。紅梅。此生再無求。

可是在朦朧的月光中,他還是看到她的眼淚了,她在為剛剛親手殺死的男子流淚,眼波中的哀傷卻宛如融化在自己心頭的一盞朱砂血水,漸漸的在他心間湮開零落的殘紅…….

“北辰陌,我此生傾覆,勢必要血洗西乞國,非要為她報仇不可……十日之後,傾全國之力,勢必攻之……不過,在這之前,你必須死!三日之後,便是你的死期。”安陵旭看著閃爍的火光,靜靜的說著,淡然的

轉身,和著淡淡的月光,離開了晉瑞國。

安陵旭這位宛如謫仙,心形如佛的男子,說出這般很烈的話後,在他轉身的刹那,依舊不舍的回望了一眼明月閣的方向。

……

耶律邪半跪在地上,緊緊的握著拳頭,恨恨的看著被眾多宮人圍著北辰陌,邪肆的笑意在他的臉上綻開,他仰天長笑,指著北辰陌的背影笑個不停,“卓爾,你看看,你看看,就是這般連你死都不肯落下一滴淚的人,你又何苦作踐了自己?不值啊!不值啊……”

“你——”禁衛軍統領看不過去,想要拔劍,突然,從暗處衝出一個黑影,一腳將他手中的劍踢掉。叮的一聲,劍被摔落在地上。

“穆羅護駕來遲,還望王子責罰。”穆羅沉著麵孔,在耶律邪的麵前單膝下跪。看到耶律邪半天沒反應,穆羅自顧自地起來,上前攙扶起耶律邪。垂首密語道,“國王有令,王子你即刻和我東渡回國,三日後,舉兵晉瑞國。”

“好!”耶律邪捶地叫好。和穆羅飛身離去。

禁衛軍統領還想去追,卻被北辰陌的眼神阻止了。

……

不遠處的假山後。

南宮絕被蒼術死死的摁住,在他的耳邊急切的說道,“別忘了,你現在要是出現在皇宮的話,北辰陌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卓爾已經……”蒼術已經說不下去了,伸手扯著南宮絕就要離開,不想卻被南宮絕死死的摁住。火光映射在他的眸中,他的青筋暴起,摳進了堅硬的石壁當中,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卓爾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在這場大火中銷聲匿跡了。她不是一向深謀遠慮嗎?她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送命呢?她難道再也不會出現了,她不能這麽做,她還有那麽多的愧疚,他還要等著她來還呢!

“南宮,北辰陌從西祠出來,身上中了極重的蛇毒,這種赤色水蟒的毒,非常難解。若是想保住北辰陌的性命,就必須找一個陰年陰月陰時陰日的人與他換血,他才能活下去。我們離開時,我便知道卓爾便是可以就北辰陌的人。而且她也一定會救他的……所以……我在臨走時根本就沒有告訴過她這種解毒的方法,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蒼術似是看懂了南宮絕眸中的疑問,開口解釋道。“她是愛他的……即便我不說,她也會從別處知道,然後義無反顧的去救他……”

“你說什麽——”南宮絕冷冷的回眸,看著蒼術。“放心吧!卓爾,我南宮絕今生頭一次自作主張,希望我還來得及……”

言罷,隻見南宮絕飛身用輕功,趁著迷惘的夜色,匆匆離開了皇宮,蒼術眉間一凜,似是又不祥的預感,猛地翻身跟上。

……

“皇上,皇上……”北辰陌再也支持不住,昏迷了過去。護在他身邊的侍衛驚慌的叫著,被匆匆抬往青鑾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