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絕,你終於來了,朕等你好久了……”北辰陌站定身子,微笑著看著來人,似乎惱他打擾了他與卓爾的相會,也似乎感謝他終於將他從無盡的夢靨中拉了回來,有些戀戀不舍,卻似解脫。那神秘的碧衣女子所給他的每一炷香,都是關於卓爾的一縷清夢。在那幻影山水間,卓爾快樂無憂徜徉在青天碧水間,像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讓他放在手心裏,攏起手指小心翼翼的對待。

可是清夢易醒,這番好夢,總是要結束的。這三天,跪在殿外的大臣越來越少,晉京夜半的哀嚎聲越來越淒慘,他不曾理會,卻並不代表他什麽也不知道,天下群起而攻之又如何?他南宮絕倒戈又如何?兵敗如山倒又如何?眾叛親離又如何?這晉瑞的大好江山,終歸是毀在了他的滿腹雄心中,這也是他辜負卓爾應該得的。

輕輕的扯下臉上的青銅麵具,南宮絕剛毅的側臉曝露在陽光下麵,他的身後萬丈初陽,如血一般的烈紅。他定定的站在北辰陌的麵前,青銅劍的劍柄在他的掌心硬繭處磨砂著,南宮絕滿臉悲戚,沙啞著嗓子問北辰陌:“我將她好好放在你手中,你為什麽要將她徹頭徹尾的打碎了?你說啊——”

北辰陌微微的抬頭,俊美的笑容淡淡地在他的臉上暈開,依舊是那勢在必得的氣勢,和當初將卓爾接入宮的模樣一模一樣,他挑著唇角,輕輕說道,“即便是碎,卓爾她也是碎在朕的懷中。南宮將軍未免操的心也太多了些吧?”

南宮絕手中的劍顫了顫,貼著北辰陌的頸項劃出一道細微的血口,一絲血線沿著他的鎖骨流了下來,他卻渾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南宮,這麽多年來,你日夜潛伏在晉瑞國你以為朕會無所知?嗯?朕平生有三恨,一恨當初滅門之時放走了你。二恨,我的母妃偏偏臨死之時留下遺詔讓我終身禁足皇位,三恨,那個女人救我之時我卻無能為力去救她!

你是前朝將軍收養的義子,安陵國妾妃所生的兒子,安陵絕!你以為你藏的夠深嗎?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天下沒有任何人能逃得出朕的掌心,那個女人是個絕對的意外。不過沒關係,那個意外已經不存在了,因為她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存在了……啊哈哈哈……南宮,你知道嗎?你做得最令朕滿意的事,一件是兩年前將卓爾送給朕,另一件,就是今日的逼宮。”

看著南宮絕漸漸冷卻的臉,北辰陌得意的半合著眼,冷清雙眸中浮出揶揄之色,“但是朕知道,你這一生,最後悔的事,便是將卓爾親自送進了朕的皇宮,看著她成為朕的寵妃,直至皇後……哈哈哈哈……南宮你知道嗎?你這所謂的隱忍,在朕看來,還不如耶律邪那廝來得實在……還有你那該死的身世,該死的世仇,注定了我們有一天,總會要以這種方

式來決定對方的生死的……因為你這麽多年來,一直找的那個仇家,便是——我!多年前,我還年幼,母妃早逝,先帝便將我徹底遺忘。我告訴自己,我不能輸,我不能!於是便策劃了那場悄無聲息的滅門慘案。讓先帝知道,我的實力,絕對不遜於我那個紈絝子弟的哥哥……很不幸,你們成為了我踏上這皇位的第一塊墊腳石,不過你應該慶幸才是,因為之後殺人,我要的不僅僅是滅門,還會讓他們生不如死……哈哈哈……”北辰陌笑著笑著,一陣猛咳,口中一口血咳了出來,北辰陌抬起衣袖擦拭,抬手間,手腕上的傷口斑駁的展現在南宮絕的眼前。

南宮絕的眼神暗了暗,默默的收回了劍,靜靜的看著異常激動極盡瘋癲的北辰陌,隻是撇過頭輕輕的說了一句,“你還是不懂。”

“我?你說什麽?!說我……不懂?!不懂什麽?”北辰陌一心求死,故意激怒南宮絕,沒想到卻在最後一步,南宮絕卻收回了劍,而是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錯了,你一直都錯了……你認為愛情是什麽?據為己有嗎?我曾經做錯過,但我知道,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你不懂我對卓爾情,我們不是一見鍾情,是從憐憫到喜歡,緊緊用了三天時間,我便愛上了她,便是你下令讓她入府的那三天,也許你會覺得三天太短,我是不會對那個不知禮數,無理取鬧的黃毛丫頭感興趣的,可是你錯了,隻有真正懂得的人才明白,對注定要愛上的那個人而言,一眼都嫌太長,何況三天。我很心疼她。我看到她,便想到應該要有人同她做伴,隻是那個位置三個人太擁擠,一個人又太孤單,隻想要唯一的那個人,那個人強大到敢於天下為敵,來照顧她那個脆弱又堅強,隱忍又莽撞的傻子。

那個人,我想要好好要他地珍惜她。可是我算好一切,卻唯獨漏掉了命運。在將軍府時,蒼術診得她的身上,蠱毒秘術繁衍不息,為了解她身上被先帝所下的秘術,我在與棲鳳軒的死士打鬥時,不小心中了他們的毒鏢。所受的毒雖不是什麽大毒,可唯獨對我來說,偏生是致命的。我生性體寒,這寒毒入體,無異於雪上加霜,所以蒼術才會寸步不離的守在我身邊。

從棲鳳軒回來,蒼術診脈說得那些的話,我原本不信,在迎接你的聖旨來的路上,我毫無征兆地嘔出一口血,我這才相信所謂的命運。我若帶她離開,待我歸天後,她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嫁於我,我們會到安陵國,按照安陵國的習俗,在我死之後她殉葬,另一條便是我帶她去深山裏隱居,我死了,她孤老終老。假如讓她選擇,依她的性子必定會拔刀自刎在我床前,因為我救了她,她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欠了,獨獨是這情,她會以命相抵。就像前日裏的她,為了救你,甘願死!

我太了解她了……

你大概永遠也不會懂得,她看上去那麽複雜,卻實在是簡單,愛上一個人便是誓死相隨,而假如那一夜我見她時妄心不起,她是否就能活得更好一些。而我們之間的這些往事,會不會重新續寫?我離開她一年,渴單邊境與世隔絕,消息閉塞,我的寒毒反複發作,日漸頻繁。在那些疼痛難耐的日子裏,我以為身體上的疼痛可以讓我忘了她。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無論我痛得如何死去活來,卻日日時時刻刻想忘都不能忘。你的一紙詔書,再次將我喚醒,我還是放不下她。

彼時,我身上的毒已經越來越嚴重,日日撐著巡視邊境,隻想在她在的每一刻,守晉瑞一個平安,給她一個安寧。內亂謀生,我病危的消息不知被哪個奸細散播了出去,軍事情報屢屢早泄,戰事敗仗連連,而你卻,一連三道詔書,以她封後之名,要我回來。

在這樣的亂世裏,我已經看夠了庸臣昏主,東陸大地上有多少個國家?這些國家裏又有多少王宮,王宮裏埋葬多少紅顏女子的青春枯骨?你為何非要將她貶入她們之流?她是不願做皇後的,你難道會不知道?難道她就這麽不值得你用心去愛嗎?支配擁有那一張冰涼涼的鳳椅,還有那塊鳳印嗎?”南宮絕神情激動,肅著眉目,靜靜的說著。

然而北辰陌的臉色卻一寸一寸的蒼白下來,原本鬆弛的神經緊緊的繃起,隱住心底的震驚,定定的看著南宮絕。

“皇上,我之所以輾轉帶著安陵國的士兵攻打晉瑞,並不是因為我是他們國的皇子,那個身份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我,隻是為了向我自己證明,我南宮絕,曾經,信錯了一個人,而那個人,總要受到他的懲罰才是……我不能讓卓爾不明不白的枉死。我可以為了晉瑞國放棄滅門之仇,自然也可以為了卓爾,毀掉這晉瑞國!北辰陌聽好了,我不會殺了你,因為那樣隻會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著,看看你現在的一無所有的樣子,我要你日日活在對卓爾的愧疚當中……”說罷,南宮絕決絕的轉身砰地一聲推開了青鑾殿的大門,卻看到一個紅衣女子,麵容嬌俏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青鑾殿外,她的眉目如畫,紅衣翩躚,被侍衛圍在了明晃晃的刀尖之中,細看之下,那人竟是北辰毓婷。

“南宮……”北辰毓婷交錯著雙手,怯怯的叫著的南宮絕的名字,遲疑的站在原地。

“是你?”南宮絕定住腳步,冷冷的看著許久未見的北辰毓婷,猛然想起卓爾在最後的信中提到要他娶了她。重新審視著許久不見的北辰毓婷,冷聲問道,“你為什麽要穿著嫁衣?”

“因為你說過,你歸來之日,便是迎娶我之時,我這嫁衣為你而穿,難道你忘記了嗎?”北辰毓婷揚起腦袋,低聲嚅囁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