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簾內的影子頷首,女官目光曖昧的退了下去。揮手讓一旁演奏的幾位少年下去。她們主子向來不近男色,宮中這些少年們,隻不過是拗不過那些長老們,硬塞過來罷了。放在這宮中,隻不過就是件擺設。隻是今日看來,這女帝對這個叫桃花的男子倒是別有用心,看來女帝是動心了。

臨走前,女官別有深意的看了桃花一眼,那眼神帶著一絲憐憫,桃花反譏之一笑。

女官屏息斂眉,彎著腰,小心翼翼的帶上了門,將門前的侍衛趕走,低聲吩咐下去,準備濃湯沐浴。侍女們會意的下去了。隻剩下女官獨自守在大殿外,女帝現在年方雙十,依舊是處子之身,未與男妃行過合寢之禮,今日破天荒的將這桃花小倌留在大殿內,看來這平日裏無欲無憂的女帝,也終是寂寞難耐了。不過西乞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讓女帝落紅者,行房之後,必須由宮房之人秘密處死,因為女帝是萬金之軀,凡是在女帝身上留下傷口的人,都必須得死。看來今日這位俊秀儒雅的小倌,要見閻王爺了……

大殿內。

白紗氤氳,桃夭坐在帷幔之間,不驚不慟。桃花亦是站在殿外,遺世獨立。

“桃花,桃花,這麽寂寞的名字,怎麽有那麽多人還是喜歡?本皇在這世上,最討厭的便是這桃花了……”空若幽穀的聲音從紗幔間傳了出來,隻見纖纖玉手挑開了簾子,明眸善睞,閃著幾分意味不明的笑容,如同一條毒蛇吞吐著信子,隨時將獵物卷入喉中。

當桃夭看清大殿中央男子的麵孔時,眉清目秀,直直的盯著她的臉出神,他的五官除了精致了些,並無幾分出眾,甚至比不上她那些名義上的男寵們的十分之一。桃夭不禁原本提起的借心又愀然放了下去。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他根本就不是桃花,而且桃花怎麽可能還活著呢?

“是嗎?桃花為什麽寂寞了?怎麽就著女帝不喜歡了……”桃花唇角勾起笑容,輕聲問道,一勾一笑間,魅惑眾生。看到桃夭的突然釋然的眼神,他的笑容就更大了。多虧了婁豔雪送的這張人皮麵具,看來這個女人還是沒把他給忘記,單憑一個名字,都讓她如此牽腸掛肚。

“我曾經聽先帝的寵妃說過,這桃花之所以寂寞,是因為它為情動之人生長,為傷情之人綻放。”桃夭轉頭看著眼前的男子。“而且,他還是我那早夭的弟弟的名字——桃花。”

“哼。”桃花一聲輕笑,笑容裏有著淡淡的哀傷,桃夭,你這話是說給誰聽呢?隻可惜桃夭當時背過身子,並未看到桃花臉上的不屑的笑容。

“聽說你很會唱歌是嗎?給本皇唱一首如何?”桃夭流雲廣袖一揮,轉身問道。看到桃花不做應答,一步一步逼近,盯著桃花的眼睛,危險的光滿從她精光肆意的眸中傾瀉問出,她一字一句的問道,“怎麽,你不願意啊!”

桃花強忍著心中的厭惡,靜靜的說道,“有些歌不忍聽,因歌詞暗合前情。有些話不想說,因片語勾起舊事。有些路不願走,因難免重遇過往……若是女帝真心想聽,那隻不過是在我的心上割開一條口子,你親眼看著它淌血的過程。”

“我要聽。”桃夭堅定的說道。“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做任何事情,就衝你剛剛那就話,一會兒本皇會下令給你一個全屍的。”

“是嗎?既然如此,女帝不如站近點聽我的絕唱如何?”桃花微勾著唇角,輕聲說道。桃夭依言朝桃花的身邊站了站,雖看似隨意,卻是全神戒備。這個女人即使有著絕世武功,卻依舊提防著她身邊的人。

桃花無謂的笑笑,眼望著闌珊的燈火,啟唇清唱:

“告訴我吧,為什麽那些你說的溫柔的話,到最後竟會變成了懲罰,讓我真心沒有了家?

你說話啊,難道敢看我的眼睛嗎?幹脆繼續騙我吧,說你還在關心著著我啊!

等到傷了心,忘了情,拚了命,也不能挽回那碎裂的曾經。

我的心,絕了情,我的命,早已不再是你的唯一約定。

那些冬天相互擁抱的溫柔,那些深夜炙熱燃燒的愛火,都沒有結果,原來人生還要承受這種深刻的痛。

既然你不愛我,為什麽還要說你仍迷戀著我的小酒窩,你的話像鎖,鎖緊了我,如遠山黛色的眉頭……”

唱到一半,桃夭的眼神開始越來越迷離,似乎心髒也開始變得極為緩慢,不受她的控製……

桃花靜靜的吟唱,直到桃夭徹底的昏迷……一把鋒利的利刃,不帶一絲猶豫,筆直的插進了桃夭的心髒。鮮血噴湧而出,沾染了她的衣裙,精致的妝容一點一點的在新鮮的血液裏融化。桃花輕聲笑著,鬆開了手,那把匕首依舊留在了桃夭的心口上,泛著冷光,格外諷刺。

桃花垂首不屑的看著桃夭的屍首,心思飄遠……

……

“桃花,快來看看,我新研製出來的,神鬼難防迷魂藥之‘胭脂碎’!”卓爾跳著拉起桃花手,就往她的屋子裏拉。

“那是什麽啊?”桃花看著卓爾手舞足蹈的將一抹嫣紅的胭脂抹於唇上,扭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卓爾。

“這是曼陀羅的花粉和我的奇香粉調合而成的秘藥,這種秘藥抹於唇上,便可奏效……”卓爾勾唇一笑,那個叫風情萬種啊。

桃花好奇的拿著卓爾手裏的胭脂打量,並沒有覺得它有什麽新奇之處。但是沒多久,便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來,趕忙撐著桌子,看著躲在一旁偷笑不已的卓爾。有氣無力的撫著胸口,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怎麽可能?”

“胭脂碎,香留醉,幾分男色,幾分諾。”卓爾提起桃花軟趴趴的身子,給他嘴裏塞了一顆解藥。“這個呢,原理很簡單,

用在咱們青樓的姑娘們身上是一用一個準,你想想,那些嫖客們個個不就是想占姑娘們便宜嗎?姑娘們加以推脫,說,奴家給你唱歌曲吧,唱曲的時候,別人會特別注意你的嘴唇,這胭脂碎的香氣本就淡,而且輕如微塵,聲音傳遍的震動胭脂碎的粉末,就會被那些嫖客們吸進肚子裏,不多時,嫖客們自然就睡得像一頭死豬一樣。”

翌日,逼宮。

這一場宮變發生得快速又安靜,因為北辰陌原本就沒想過抵抗。

披星戴月,原本駐紮在百裏外的聯軍夜襲晉京皇城,一夜之間,原本喧鬧的皇宮在一夕之間沉寂下來。連一聲哀嚎都沒有聽到,卻已經成為了一座不折不扣的死城。

戴著青銅麵具的冷麵將軍踏著血流成河的青石板路,一步一步的踏上了青鑾殿的台階,青銅麵具下雖然他隻露出了唇角,但卻依舊能讓周圍顫栗的宮人感受到他極力壓抑著的怒氣。他的步履沉重,腳下的皮質鞋底被鮮血浸透,身上帶著肅殺的氣息。

咯吱一聲,劍尖挑開了青鑾殿緊閉的大門。一縷亮得晃眼的陽光從門縫之中透了進來,照在了依舊沉在幻境之中的北辰陌的臉上。

彼時,幻境打破,碧衣女子留給北辰陌的思無邪香已經點完。這三天光景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北辰陌眯著眼睛抬起頭不適看著突來的明亮的微光,他此刻骨瘦如柴,滿臉胡茬,削薄的嘴唇緊抿著,身上的衣衫淩亂,胳膊上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縱橫交錯,衣袖上被沾染了斑斑血跡,紅黑相交。他再也不見了往日的盛氣逼人之勢,有的隻是無盡的滄桑和一夕終老的心。

北辰陌踉蹌的站起身子,還未抬眼,一把青銅劍便牢牢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來人青銅麵具覆蓋,威風凜凜,眼神中殺氣畢現。他身後的將士看到傳說中晉瑞國的鐵腕皇帝,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他們的身上沾滿了血跡,而這些血跡便是皇宮裏那些新鮮的屍體留下來的。茹毛飲血,對於殺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養尊處優的禁衛軍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獨獨這青銅麵主人的身上,卻是一滴血都為沾染,金色的鎧甲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絳紅色的衣袍被門外吹進來的風揚起。

戴麵具的微微動了動身形,所有的士兵的都識趣的駐足門外,遠遠看著這場王與王的對決。他們的身後,無數雙眼睛盯著,看著。

砰地一聲,門被青銅麵具的主人的掌風猛擊的閉合。空曠的大殿頓時與世隔絕,隻留下大殿中的兩人四目相觸,一個堅如磐石,一個沉靜如潭。

“南宮絕,你終於來了,朕等你好久了……”北辰陌站定身子,微笑著看著來人,似乎惱他打擾了他與卓爾的相會,也似乎感謝他終於將他從無盡的夢靨中拉了回來,有些戀戀不舍,卻似解脫。那神秘的碧衣女子所給他的每一炷香,都是關於卓爾的一縷清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