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聞言,相長寧便看了她一眼,然後扭過頭去噗嗤一聲笑起來,笑聲清朗,雲婉婉一頭霧水地道:“你笑什麽?”

相長寧笑得止不住,以手鬆鬆握拳擋住唇角,清了清嗓子,道:“沒什麽。”

雲婉婉遂莫名其妙地轉過頭,很快便把這事拋在腦後了,又興奮地向秦於晏道:“師叔師叔,明日可是輪到咱們上場比試了?”

秦於晏看了看她,一臉古怪,又將目光投向相長寧,卻見後者忍著笑衝他頻頻搖頭,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遂不自覺壓下了話頭,含糊地對雲婉婉道:“唔,此事尚未定論,且待明日再說。”

雲婉婉哦了一聲,又拉著一旁的另一位師姐說話去了,那師姐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忽而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婉婉師妹,你這、你這臉是怎麽回事兒?怎麽跟唱大戲似的?”

雲婉婉一臉發蒙,取出隨身的小鏡子來,一看,卻是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好似花貓一般,她驚詫道:“我方才明明已經將符紙的術法消掉了呀!怎麽這東西還在?”

她說著用袖子使勁擦了擦臉,但是那些黑色本就是法術變出來的,如何能擦得掉?雲婉婉這才想起來,方才從擂台一路過來,那些路上的修士哪裏是朝他們看過來,分明看的就是她,她竟然頂著這樣一張臉走了回來?

一想到這事,雲婉婉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取了幾張符紙來,用來用去都無濟於事,那些黑色的痕跡好似消不掉了一般,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正焦灼間,卻瞥見相長寧唇角止不住的笑意,忽而想起來一件事,她當時作怪去嚇對方時,相長寧分明是拿手在她臉上輕輕摸了一下。

雲婉婉不由跺腳:“長寧師兄!”

相長寧頓時笑起來,眉眼彎彎地轉過頭來,道:“嗯?你在叫我?”

第105章

夜涼如水, 不遠處傳來潺潺水聲, 如飛瀑直下,銀色的月光將腳下的小徑照亮,如同一條發亮的絲帶一般, 兩旁的花草微微低垂著, 玄色袍角輕輕拂過, 帶起一陣顫顫輕晃。

秦於晏四下環顧,隻見這裏是一處山穀, 到處都黑黢黢的, 他下意識朝那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隨著他逐漸靠近, 水聲也漸漸的近了, 秦於晏看清楚了麵前的場景,此時正是深夜時分,月光下的山穀顯得十分靜謐,一道瀑布自山頂懸掛下來,被銀色的月光映得閃閃發亮,好似一條潔白的絲帶一般。

瀑布旁邊有一株巨大的楓樹, 此時正是滿樹紅葉, 如火一般, 盛夏之際, 會有紅色的楓葉?秦於晏心裏不知為何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雖然奇怪, 但是那楓葉極其美, 大團大團的, 在月光下如同盛放的花, 又如烈火一般幾乎能灼傷了人眼。

這是哪裏?

秦於晏略微皺起眉來,他四下看了看,待瞥見那水中倒映的銀月,忽而想起來,這是他的夢。

自從修道之後,秦於晏就很久沒有做過夢了,不知為何,近幾日來他每日都會做夢,即便是在打坐冥想,腦子裏也會不自覺出現些許淩亂的畫麵。

隻是那些夢境他醒來後便會忘記了,連些許碎片都記不清,光怪陸離,唯有醒來之時,會生出一些奇異的滿足感,像是夢到了什麽美妙的事情一般。

眼前還是頭一次,秦於晏頭腦如此清晰地麵對自己的夢境,這感覺還真有些怪異,他想,大概這回總算能知道自己夢境中的事情了。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些許水聲,與那瀑布的聲音不一樣,這水聲就仿佛有一尾遊魚在水麵上翻了一下尾巴,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音,回**在耳邊,十分輕巧。

秦於晏忍不住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卻見有一道影子自水底遊過,青絲漫漫地飄**開來,若水底的青荇一般,隻聽嘩啦一聲,那人破水而出,露出上半身來。

皎潔的月光自頭頂灑落,將他鴉青的發絲映得透亮,便愈發襯得那人皮膚白皙,溫潤如玉一般,眉目如淺墨畫就,眼瞳若琉璃一般的灰色,在月光下折射出通透的光芒,帶著幾分冷清,眼睛轉動間,卻又仿佛有一點狡黠意味。

秦於晏眉頭一動,道:“長寧?”

那人看向他,眉眼忽而一彎,容貌在銀色的月光下竟有了幾分驚豔的意味,他笑道:“嗯?你在叫我?”

秦於晏不明白為何會在自己的夢裏麵看到相長寧,他有些不解地道:“你為何在這裏?”

那人笑了,眼睛微微眯起來,道:“這是你的夢,你想我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秦於晏搖了搖頭,像是在否認什麽,道:“這不是我的夢。”

聞言,那人便笑道:“既不是你的夢,難不成是我的麽?”

秦於晏倏然再次看向他,眸光冷寒,道:“既是我的夢,你就該消失。”

那人依舊是笑,不慌不忙地道:“這自然簡單,道君,你讓我消失,我便消失了。”

秦於晏盯著他,沉默不語,夜風輕忽吹過,將頭頂的紅楓帶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有些像書頁飛快地翻過一般,少傾,片片楓葉落了下來,順著風隨那人的青絲滑落,跌在肩窩上,然後被清澈的溪水帶走。

空氣沉默良久,那人便輕聲嗬道:“道君,為何我還未消失?”

秦於晏臉色微沉,緊緊盯著他看,然後鏘然一聲,雪亮的劍光寸寸滑開,在月光下泛起森寒的白光來,映在那人的雙目中,將那雙琉璃色的眸子襯得有若珠華一般,璀璨奪目。

秦於晏手持長劍,微微一揮,雪白的劍光若驚虹閃過,噗嗤一聲悶響,刺入對方的心口,霎時間,汩汩的鮮血爭先恐後地奔湧而出,將清澈的溪水染成一片暗紅,和著那紅楓,嫋嫋娜娜地飄遠了。

那人輕聲悶哼,伸手將劍刃抓住,鋒銳的刃口將他的手掌割裂了,殷紅的鮮血順著手肘流下來,秦於晏略微皺了一下眉,快速將劍抽了出來,帶起一蓬血花,看著那人落入水中,鴉青的發絲鋪散開來,仿佛一隻深夜浮上水麵的水妖一般。

秦於晏麵無表情地看著那人緩緩沉入水底,快要消失的那一刻,他突然張了張口,吐出一串氣泡來,像是說了一句什麽話。

秦於晏仔細地擦拭著劍刃,不自覺地去猜測他說的到底是什麽,好疼?不太像相長寧的風格。

好冷?修道之人怕什麽冷?秦於晏總算是將劍刃擦拭幹淨了,鋒銳的劍刃在月光下折射出幹淨的光芒,他的目光雖然看似落在劍上,腦子裏卻不斷地回想著,那人在水底時張口的口型,到底是在說什麽?

到底是什麽?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含笑喚他:“道君。”

那一刹那,若驚雷乍破,醍醐灌頂,秦於晏立即便想起來了,相長寧每次有所求時,或者調侃他的時候,都是用這個語氣喚他,道君。

秦於晏猛地醒了過來,入目則是一雙琉璃灰的眸子,與夢境中的那一雙如出一轍,那人被一劍刺中,落入水中的畫麵再次被秦於晏想起來,他下意識垂了眼簾,努力鎮靜道:“你在做什麽?”

相長寧挑了挑眉,道:“我還要問你呢,才與你說著話,你竟然睡著了——等等,你是睡著了?還是封閉聽覺去冥想了?”

秦於晏這才想起來,之前確實是在與相長寧說話,但是不知為何就開始進入了冥想的狀態,便想著索性打坐入定也好,反正已是夜晚了,這才有了做夢一說。

隻是這個夢有些莫名其妙,秦於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我一時岔了神。”

相長寧似笑非笑地道:“那你這神可岔得夠遠,我一連叫你三四聲都回不過來,還想著要不要去找個鬼修幫你收一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