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劍便殺一人,幹脆利落無比,同為築基期修為,但是那元姓修士卻連反抗都來不及,就已然身首異處了,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劍修越級殺人乃是常態,相長寧早已見怪不怪了,甚至他也被劍修殺過,是以麵不改色,倒是鬆百靈約莫是沒見過這種場麵,有些被嚇到了,俏臉慘白,半晌沒說話。

滿地都是淋漓的鮮血,估摸還冒著熱氣,那高個修士麵不改色地抓過了元姓修士腰間的儲物袋,草草翻找一遍,一無所獲,又將目光定在了相長寧與鬆百靈身上,鬆百靈的麵孔愈發蒼白了,相長寧倒是捏緊手指,做出一副勉強鎮定的樣子來,一旁的矮個修士惴惴問道:“陳師兄,還沒找到嗎?”

陳姓修士臉色不大好看,道:“沒有。”

大概是怕他不由分說再來上一劍,鬆百靈鼓起勇氣,道:“這位道友,我們當真沒有動那儲物袋,等我們趕到此處時,他已死了,我們才請元道友將屍身收斂入土,這過程中,我和長寧道友是根本沒有碰過他的。”

陳姓修士盯著她,似乎在斟酌這話的真假,片刻後才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為難你,你自己將儲物袋交出來容我檢查一番。”

鬆百靈臉色頓時難看無比,儲物袋本就是私密的東西,更何況她還是一介女修,若真要將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放於人前,實在是有些難堪了。

這時,相長寧忽然開口道:“兩位師兄,不如先查一查我的儲物袋?”

乍聞此言,鬆百靈麵色一鬆,朝他遞來一個感激的目光,另外那兩人聽了,矮個修士打量相長寧一眼,約莫是已經認出他來,小聲嘀咕道:“陳師兄,聽說他是玄鶴道君的侍劍童子。”

那陳姓修士聽罷,眉頭輕皺了一下,想了想,道:“罷了,此番落了空,厲師兄那裏怕是不好交代。”

那矮個修士縮了縮脖子,呐呐道:“這……這實在是……”眼看著肉都要掉進嘴裏了,關鍵時刻被人截了胡,這感覺確實不大好。

不過事已至此,也沒什麽辦法了,矮個修士試探問道:“那我們現在回去?”

陳姓修士沉吟片刻,掃了相長寧與鬆百靈一眼,道:“將他們也帶回去。”

鬆百靈張了張口,欲說些什麽,餘光瞟見地上的鮮血,然後默默閉上了嘴,不再說話,衝相長寧露出一個苦笑來。

相長寧倒是麵色如常,被迫跟隨著那兩人往北麵方向而去,兩人一左一右,呈夾角之勢把相長寧和鬆百靈擠在中間,若是他們要逃,從背後就是一劍,恐怕連躲都沒有地方躲。

那矮個修士和陳姓修士都是禦劍飛行,鬆百靈乘著輕紗,唯有相長寧默默地掏出了一隻木鳶,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從容無比。

矮個修士小聲嘀咕道:“我還是頭一回看到築基期的宗門弟子不禦劍飛行的。”

相長寧心道,開眼界了吧?

兩個時辰之後,一行人才終於在一個湖泊旁停下來,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隻見湖邊站著一個人影,約莫就是他們口中的厲師兄了,相長寧對此人有些感興趣,聽那兩人的意思,是這位厲師兄讓他們去找斑鳩玉竹的,難道這人也知道些什麽?

經過趕路時的試探,相長寧知道那高個的修士叫陳珂,矮個修士看起來有些懦弱,叫梁汀,兩人一個是築基中期修為,一個是築基初期,似乎都是跟著這位厲師兄進來的,旁的相長寧沒有再問,以免引起他們警惕。

很快,相長寧便看清了厲師兄的麵孔,是個青年模樣,長得濃眉大眼,看上去一臉正氣,隻是他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怪異之處,細細琢磨,又一時半會看不出來,直覺告訴他,此人有問題。

相長寧有一種預感,他這趟秘境之行,很有可能會節外生枝,而問題關鍵之處就在於這位厲師兄了。

陳珂低聲向那厲師兄說了幾句話,大概是在解釋斑鳩玉竹的事情,厲師兄果然有些不悅,但聽說他們帶了兩個人回來,其中一人還是玄鶴道君的侍劍童子,略有些驚詫,盯著相長寧打量一眼,那目光頗有些令人難以捉摸。

厲師兄沉聲道:“既然如此,也就罷了,如今天色已晚,你們先休息一陣,明天再上路。”

陳珂看了看鬆百靈和相長寧,遲疑道:“那他們……”

厲師兄古怪地笑了一下:“把他們也都帶上。”

梁汀張了張嘴巴,不解地開口:“啊?把他們也帶去那寶——”

話未說完,陳珂便拍了一下他的肩,示意他閉嘴,道:“天色黑了,去尋點柴火來。”

梁汀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應答下來,轉身往樹林的方向去了,相長寧心中的猜測被他們這一反應給證實了,果然,這幾人是衝著那洞天福地去的,如今粗略一算,從他們進秘境來到如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七日,再有八日,秘境就該關閉了,而這幾人一直沒有找到斑鳩玉竹,估計是實在等不起了,便想著直接闖一闖,至於為什麽帶上他們兩個,那就更加簡單了,那地方凶險無比,帶幾個靶子都不嫌多的。

可惜他們抓誰不好,抓上了相長寧,也實在沒想到他們心心念念的斑鳩玉竹,此時正好端端地躺在相長寧的儲物袋中。

相比起相長寧的從容自若,對前途未知的鬆百靈則是心中惶惶,抿著唇不敢說話,她大概是真的被陳珂那一劍嚇到了,築基期的修士也是說殺就殺,眼前這三個劍修絕對不是什麽好相與的角色。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梁汀在湖邊升起一堆篝火來,四周寂靜的空氣中傳來蟲子長長短短的鳴叫,火光將眾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影幢幢,這時候,相長寧聞到了一絲極淡的血腥味,他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將目光投向那三人,有誰受傷了?

第33章

那一點血腥氣若有似無, 但是確確實實存在的,相長寧不動聲色地打量那三人,隻見他們行動舉止毫無怪異之處,顯然不像是受了傷的模樣,那麽……難道還有第四個人?

這麽揣測著, 相長寧將目光投向湖泊邊的那棵古樹, 這樹有些年頭了, 樹冠如蓋,將整個天幕都遮住了大半, 樹幹微微傾斜著探向湖麵, 那樹後若是有人,從他這個位置確實是看不見的。

想歸這樣想,但是相長寧卻沒有貿貿然探出神識, 這裏三個劍修的修為都高過他,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 他正這樣想的時候, 卻見那樹後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步伐虛浮, 那人定然是受了不輕的傷。

下一瞬,相長寧正好與一雙略熟悉的眼睛對上,兩人都是一愣, 他挑了挑眉, 飛快地把對方上下打量一番, 果然是熟人, 聞子銘。

當初相長寧拒絕了他的同行邀請,卻沒想到在這裏又碰上了。

聞子銘的眼睛微微一亮,正欲說話時,卻見相長寧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首,他的嘴唇動了動,又把話咽了回去,慢慢地走到篝火旁,坐了下來。

他確實是受了傷,看起來還頗重,臉色蒼白,傷在胸口處,衣袍被劃破,裂口狹長,殷紅的血跡將那處的布料都浸透了,想來已經處理過,傷口結了痂,是以相長寧才隻能聞到些許血腥氣。

剛剛那麽一瞥,相長寧便知道他受的是劍傷,刺在心口偏右三分,幹脆利落,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那出手之人在關鍵時刻收了手,留了聞子銘一命,否則隻怕對方此時早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這也是相長寧為何不與他相認的原因,劍修身上受了劍傷,總不可能是自己刺著自己玩的罷?

夜幕籠罩下,空氣安靜無比,連月光都不見了,隻能聽見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火星四濺,這裏的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眾人都各有所思,聽著耳畔蟲鳴聲聲,如同在拚盡全力地嘶喊著什麽似的,叫人煩悶不已。

這一夜就這麽過去了,待相長寧從入定中回過神時,已是天光大亮,不知何時天上下起了小雨,絲絲縷縷地落在樹葉上,發出綿軟細密的微響,若春蠶食桑一般。

厲師兄起身來,隻有一句話:“天氣不大好,未免生事,趕緊上路罷。”

陳珂與梁汀以他馬首是瞻,自然聽從了,叫上相長寧和鬆百靈三人,便準備出發,大概是為了掩人耳目,這回他們並沒有禦劍,反而是徒步前行。

相長寧觀察了一陣子,發現他們目標很明確,逢山過山,逢水過水,即便是遇上了什麽靈草靈獸,也從不逗留,這就是他最覺得奇怪的地方。

看厲師兄這般作態,似乎對那個洞天福地的位置極其清楚,就仿佛他曾經來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