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秦於晏:起開,讓我來裝逼。

一炷香後……

秦於晏:告辭!

從那日以後, 後院傳來顫悠悠的彈棉花聲音,秦於晏再也不去管了,若是實在頭疼,便封閉了聽覺,或者索性去寒涿穀躲一躲, 耳不聽心不煩,若是正經來辯, 他是辯不過相長寧的, 那人臉皮奇厚, 說話又角度刁鑽,還愛耍無賴,鑽空子,秦於晏實在是不想壞了心情。

時間一晃眼便到了六月下旬,相長寧彈棉花的興頭也過了,這幾日都偃旗息鼓, 把自己關在靜室裏默默修煉, 小院中一派清靜,唯有蟬鳴聲聲, 廊下遊魚穿梭, 清波搖動。

這一日, 秦於晏正在小亭中擦拭劍鞘,瓷盅裏擺著靈果, 色澤紅豔豔的, 襯著雪白的瓷碗, 煞是好看,相長寧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隨手揀了兩個靈果扔在嘴裏,腮幫子鼓起一團來,含糊不清地道:“近日火毒可還發作過?”

秦於晏搖搖頭,道:“沒有,隻有月初那會隱約有過一次兆頭,不過還未發作便散去了。”

相長寧唔了一聲,咀嚼幾下,吐出果核來,語帶笑意道:“還挺狡猾的。”

秦於晏頓了頓,才道:“那疏寒清熱丹用得差不多了,你再為我煉上一爐,過些日子,我要出一趟遠門。”

“遠門?”相長寧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字眼,眼珠子一轉,道:“有多遠?”

秦於晏思索片刻,道:“師尊囑托我去一趟玄鏡門,參加靈遊山人的結嬰大典,算算日子,過幾日便要出發了。”

相長寧沒聽過什麽靈遊山人,想來也是小角色,不過玄鏡門他倒是有個熟人,遂道:“你若去玄鏡門,能否帶我一程?我正巧有些事情要辦。”

假築基的時限近在眼前,相長寧最近加緊修煉,各種補靈氣、鞏固丹田的靈丹吃了不知多少,才硬生生把修為提升到煉氣九層大圓滿,再進一點點,就能突破築基期了,然而築基之時必然會引發天象,一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築基兩次,所以這一次築基,他勢必不能在清虛宗內進行。

這也是相長寧為什麽要求秦於晏帶他離開的原因。

秦於晏聽罷,想了想,道:“這倒不是什麽難事,不過,到了玄鏡門,你萬事需得聽我安排,不可惹是生非。”

相長寧笑起來,眼角微微彎起,讓他看起來如同一個真正的孩童一般,透著幾分狡黠之意,滿口應承道:“這個自然,你是道君,我自然聽你的。”

他答應得太過爽快,秦於晏一時反倒有些不習慣了,又盯著他看了看,眼神裏閃過幾許狐疑,最後擺了擺手,道:“既然你要煉丹,我們便五日後出發。”

五日一晃眼便過了,相長寧也煉好了疏寒清熱丹,便與秦於晏一同出發,離開了清虛宗,往東而去,秦於晏作為一個正宗的劍修,與相長寧這種半吊子是不一樣的,出門在外必然是禦劍飛行,這就讓相長寧吃了些苦頭。

他低頭看著腳下雲霧,冷風嗖嗖吹過,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看上去頗有幾分可憐相,秦於晏一早便察覺了,忍了忍才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相長寧木著一張臉,道:“我畏高。”

畏高?秦於晏信他才有鬼,遂挑眉道:“修士趕路,向來都是禦器飛行,斷沒有在地上跑的道理,你這畏高的毛病也不難治,畏著畏著便習慣了。”

相長寧緊繃著臉,不搭理他,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秦於晏見他這般不識好歹,心中不知怎麽來了點火氣,譏嘲道:“你既然不想乘劍,便下去走路罷。”

相長寧聞言,便爽快道:“那感情好。”

他話音一落,便縱身往那雲霧中一躍,竟然直接就這麽跳下去了,秦於晏不防他來這麽一著,登時吃了一驚,連忙停下飛劍,卻隻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淹沒在厚厚的雲層中,再看不到蹤跡了。

不識好歹。

秦於晏冷著臉這麽想,眼神莫測,然後哼了一聲,麵無表情地驅使著飛劍繼續往前飛行,才飛了短短一小段路程,又折了回去,飛劍一頭紮入雲海中。

秦於晏以神識探視,很快便發現了那道熟悉身影,相長寧正在飛快地往下降落著,如同一顆小石子一般,秦於晏驅使著飛劍劃出一道漂亮的流光,在雲海間飛快地穿梭,正巧將那小小的身子接住。

他皺著眉斥道:“你不怕摔死麽?”

相長寧頭發被風吹得淩亂不堪,大笑著道:“就算摔死也不乘飛劍。”

秦於晏冷哼一聲:“早知如此,就讓你掉下去,煉氣九層的修為罷了,也不知道你究竟哪裏來的自信?”

相長寧露出小白牙,氣焰有些囂張,振振有詞道:“自然是從你那裏得來的自信了,這世上唯有我能救你,若我死了,你也活不長久,到時候咱們一塊,黃泉路上也有個伴兒。”

聽罷這話,秦於晏差點給他氣笑了,將懷中人放在飛劍上,道:“死便死罷,總省得你成日來禍害我。”

相長寧齜牙笑了笑,厚著臉皮道:“你換個飛行法器罷,這飛劍我是當真受不住。”

秦於晏瞥了他一眼,果然又祭出一艘小小的烏蓬飛舟來,相長寧踏上飛舟後,喟歎一聲:“還是這個穩當些。”

秦於晏懶得搭理他,自去船頭坐了,相長寧想了想,還是道:“我不坐飛劍,也是有個由來的。”

秦於晏壓根不信他,隨口道:“什麽由來?”

相長寧猶豫片刻,才道:“從前有幾個劍修抓住了我,然後把我用繩子栓在那飛劍後邊,飛了三日三夜才放下來,後來我便再也不乘飛劍了。”

聽聞此言,秦於晏忍不住皺起眉頭,看了看他,道:“還有這種人?是哪個門派的劍修?”

相長寧咧著小白牙笑,道:“記不大清了,總之他們後來都死了,門派也被滅了。”

秦於晏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又聽相長寧道:“再過去五十裏路,將我放下來。”

秦於晏道:“你又要作什麽幺蛾子?”

相長寧懶洋洋靠在船舷旁,聞言便笑:“什麽叫作幺蛾子?我是那等人麽?”

秦於晏沒吱聲,以懷疑的眼神表達了他對這話的態度,道:“來時便說清楚了,萬事需得聽我安排,你當時是應承下來的。”

相長寧笑嘻嘻道:“沒錯,不過你當時說的是,到了玄鏡門之後,萬事聽你安排,可是眼下還未到玄鏡門呀。”

秦於晏立刻想起來了,當時他確實是這麽說的,不想如今竟被鑽了漏子,頓時默然無語。

相長寧又小贏一把,心中快慰,飛舟過了五十裏地之後,秦於晏果然揀了一個山頭將他放了下來,告誡道:“必須在七月二十二日之前趕來玄鏡門,過了那一日,我便要回宗門了。”

相長寧答應下來,秦於晏便獨自離開了,劍氣在瓦藍的天幕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消失在天際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