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誰知道呢,”青年男子端起茶盞來,漫不經心地道:“長寧曾經與我說過,劍修的腦子一向與常人不同。”

鬱長風收回目光,落在對麵的人身上,道:“那麽湛先生呢,為何如今要殺曲清江?”

被稱作湛先生的男子淡淡道:“我想殺他很久了,隻是礙於長寧的麵上,一直沒有動手罷了,早知道有今日,當初他剛剛到連雲山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他。”

鬱長風敏銳地感覺到他語氣不對,猶疑道:“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湛先生抬眼看來,一雙墨瞳中暗流湧動,仿佛潛伏著一隻凶獸,壓力巨大,令人不敢與之對視,過了許久,他才放下茶盞,白瓷杯底與木製的桌麵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靜,他道:“沒什麽事情,我就是想殺他。”

壓力驟去,鬱長風暗暗呼出一口氣來,抿了抿唇,試圖轉開話題:“先生渡劫飛升的時候,我正在閉關,沒有親眼見到,十分遺憾。”

他這話一出,忽覺整個室內的氣氛再次凝固,片刻後,湛先生的聲音才響起,帶著幾分森然之意:“是的,真是可惜,那時我在閉關,否則……”

鬱長風(驚恐臉):臥槽我又踩了什麽雷點了嗎?我隻是想轉個話題啊!

第51章

室內一片安靜, 針落可聞,窗下那人周身散發的氣勢,令人心驚膽戰,鬱長風隻能借著喝茶的動作緩和緊張,過了許久, 才聽湛先生道:“我會在玄鏡門逗留幾日。”

鬱長風心裏鬆了一口氣,連忙道:“求之不得, 湛先生能光臨玄鏡門, 乃是我門幸事, 別說短短幾日,便是幾年,也是無妨的。”

湛先生一哂:“旁的沒學到,你這說話的本事倒是跟他學出來了。”

鬱長風知道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誰,不免笑了起來,道:“不敢, 先生乃天縱之才, 他的本事,不虛哪樣, 我若學到了半分, 都夠此生受用不盡了。”

聞言, 湛先生取茶盞的動作微微一頓,道:“他那個人……”

話未說完, 猶如歎息, 其中包含著無數的複雜之意, 鬱長風撇開視線,眼觀鼻鼻觀心,並不敢去多做什麽揣測,過了一會,又聽湛先生慢慢地繼續道:“蠢得很。”

說罷,端起茶盞,將清苦的茶水一飲而盡,麵無異色,就仿佛方才那句蠢得很不是出自他口中一般,鬱長風也隻能裝作沒有聽到,悄悄在心裏抹了一把汗,然後喝茶。

先生是他此生最為敬重的人,而對麵這位湛先生也不是他惹得起的,所以,作為一個小嘍囉,他還是默默吃茶好了。

“曲清江不日便會出現,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是被他殺死,隻怕你先生要嘲笑你了。”

湛先生扔下這句話,便縱身躍下,帶起一陣急促的風,將窗扇吹得呼啦直晃,鬱長風站起身來,將半合的窗扇推開,窗外劍氣依舊徘徊,察覺到有人靠近,便如同嗅到了蜂蜜香氣的螞蟻一般,齊刷刷朝那身影直奔而去。

隻見那湛先生衣袖輕拂,仿佛抖落微塵似的,抬手間便將所有的劍氣都化解於無形之中。

鬱長風琢磨了一下,若是換作自己,恐怕早就被那劍氣逼得四處狼狽逃竄了,遂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才叫神仙打架。”

隻是……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才讓湛華璟與曲清江變成如今這番不死不休的局麵?他依稀記得,從前他尚在連雲山那時,兩人關係雖然算不得十分融洽,但是也相安無事,偶爾還能談笑幾句,怎麽他閉個關出來,這世界就變了一番模樣了呢?

正在鬱長風沉思之時,忽聞門被人叩響,有弟子來傳:“山人,門主請你過去一趟。”

鬱長風收起種種思緒,道:“知道了,我這便過去。”

待他到了議事廳時,那裏已坐了不少門內的長老了,見了他紛紛起身打招呼,鬱長風入座之後,坐在上首的玄鏡門主神色凝重道:“想來諸位都知道了,昨夜有人在我宗門內釋放了一道劍氣,將整個玄鏡門都團團裹了起來,直到現在,劍氣仍未散去,我去查看了一番,發現若要解去這劍氣,還是有些難度,如今門內賓客眾多,大多是別派修士,若是不解決此事,恐怕要引起恐慌,今日叫諸位過來,便是想要聽聽你們的看法。”

大廳安靜了片刻,一名長老開口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先除去劍氣再說,從昨夜到今日,據聞已有八名修士遭遇不測了,死了兩位,其餘皆是重傷,此事宜早不宜遲,若是再拖延些時候,事情恐怕會不妙。”

另幾名長老也紛紛出言附和,都說要想辦法先除去劍氣,玄鏡門門主轉向一旁的鬱長風,道:“靈遊山人,此事你如何看?”

鬱長風自來了議事廳就沒說話,聽到發問,這才放下手中的茶盞,道:“不要輕舉妄動。”

這話一出,整個議事廳就驟然安靜下來,玄鏡門門主道:“你的意思是……”

鬱長風繼續道:“此事不是你我能解決的,也不是玄鏡門能解決的,在幕後之人未露麵之前,還是靜觀其變為好,免得到時候陷入兩難之地。”

他話中有話,玄鏡門門主敏銳地道:“你知道些什麽?”

鬱長風的指尖在扶手上輕叩兩下,才坦然道:“那人名氣大得很,在座諸位沒有不知道他的,曲清江,劍修第一人,合體期高手,距離飛升渡劫僅幾步之遙。”

聽聞這話,所有人都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半晌說不出話來,倒是玄鏡門門主還有些鎮定,皺著眉道:“玄鏡門似乎與連雲山並沒有什麽仇怨,反倒是……”

他的目光投向了鬱長風,繼續道:“反倒是你與相老祖還有過師徒之情,曲清江是相老祖的道侶,無論如何也不該啊。”

鬱長風神色自若道:“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另有人道:“說的也是,那曲清江不是早已入魔了麽?行事偏激無常,倒也說得過去。”

還有人無奈道:“說不定又是咱們這兩座破雲樓招的呢?”

一時間眾人默然,這話原是有個典故的,他們玄鏡門一共有三座高樓,高聳入雲,屹立了數百年,是宗門的標誌性建築,後來有一回不知怎麽,招了連雲山那位相老祖的眼,非說這正中間那棟樓跟他連雲山的氣運相衝,找上門來,說要推平了。

尋常宗門遇到這種事情,恐怕要炸鍋,但是玄鏡門上下一向不愛與人爭鬥,兼之門主又是個豁達的性子,你說要推平,也不是不行,列出條件來,大家談妥了,別說推一座樓,便是讓我整個宗門挪位置都可以。

據說那回是相老祖最慷慨的一次,唰唰唰擺出三個丹藥瓶來,玄鏡門門主打開瞅了一眼,二話不說,一個時辰後,中央的那座破雲樓便被推平了,動作迅速無比,事後還十分客氣地送走了相老祖,就差補上一句歡迎下次再光臨寒舍了。

所以如今又有人提起當年那事,一時間大家都不知說什麽好,那些大能老祖都是有些什麽怪癖的,萬一當真是這兩座破雲樓招來的,也隻能算他們玄鏡門倒黴了。

倒是鬱長風終於開口,道:“門主和各位長老無需憂心,此事暫且不必去管,等明日便會有分曉了,先吩咐弟子下去,安撫人心再說。”

有人忍不住道:“若是來者不善呢?”

鬱長風笑了一聲,道:“本就是來者不善了。”

他說完,便不再多話,玄鏡門門主斟酌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靜觀其變,讓眾弟子去傳話,大典會如期舉行,旁的不必多說。”

眾人都應了下來,紛紛散去之後,鬱長風才起身,對門主道:“曲清江是衝著我來的。”

聽聞這話,門主麵上並無殊色,隻是道:“他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