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鬱長風語氣平平地道:“大概是的,我才出關,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方才聽他們說,曲清江入魔了?”

門主站起身來,答道:“是入魔了,就在相長寧飛升那一日,把連雲山峰頭都給一劍劈了,還得了個劍魔的稱呼,好不威風。”

語氣裏竟還有著淡淡的羨慕,鬱長風自然聽出來了,費解地看了他一眼,門主眉目一動,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年少時候沒事喜歡看話本,書上說的那些個劍魔劍尊的,一劍能破開虛空,三花聚頂,白日飛升,不由十分神往。”

鬱長風默然,心想,隻怕你現在還在神往罷?遂道:“若無意外,曲清江明日會露麵,尚不知他要如何做,但是有人會出手,門主不必擔憂。”

玄鏡門門主聞言,道:“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雖說我宗門根基深厚,高手眾多,但是也打不過一個合體期的劍修,這曲清江我雖不曾與他打過交道,不過想來沒有相老祖那般明事理,好說話。”

聞言,鬱長風忽地笑了,道:“門主恐怕是第一個這樣評價先生的了,隻可惜先生聽不到。”

玄鏡門門主一哂:“世人最愛人雲亦雲,大多是些睜眼瞎,何必與他們計較?你先生是個灑脫豁達之人,隻是有些愛逞口舌之快,才招人記恨罷了。”

他說罷,又問了一句:“到時來的人是誰?”

鬱長風道:“是湛華璟。”

“也是位厲害人物,”玄鏡門門主唔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道:“原來是神仙打架,我們看看便好了,隨他去罷。”

鬱長風微微頷首:“正是如此。”

玄鏡門廣場內,相長寧正蹲在屋簷上,嘴裏叼著細細的草莖,半眯著眼看熱鬧,底下一群修士正在與玄鏡門弟子爭執,鬧哄哄一片,他正看得起勁時,然後察覺到一道視線,他敏銳地轉頭看去,眼皮子不禁一跳。

謔,沒想到又是一位熟人。

相長寧眯了一下眼,與那人對視,青年模樣俊朗,右邊眉骨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給他平添了幾分煞氣,他的瞳孔幽深,令人無法猜透其想法,或許是見到相長寧隻是一介孩童,眉頭微微一動,仿佛是有些驚訝,爾後很快散去,轉身離開了。

相長寧收回視線,吐出嘴裏的草莖,眼神中浮現一抹深思,湛華璟,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事,隻有一更,明天恢複雙更,抱歉抱歉。

第52章

相長寧從前的名聲和人緣確實都不大好, 但是也有一兩名知交好友,湛華璟便是其中之一,若是認真說起來,他還欠了相長寧一條命,直到相長寧飛升也沒有還。

不過兩人相交甚篤, 相長寧倒也並不是特別在意這個,他飛升渡劫那一日, 不巧湛華璟正在閉關, 隻能發了一道傳訊符告知, 若是當時湛華璟在連雲山,相長寧也不會被曲清江得手了。

想到這裏,相長寧隻能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都是命啊。

他站起身來,從屋簷上一躍而下,看了湛華璟離去的方向一眼, 然後轉身離開, 把吵鬧的人群拋在腦後,湛華璟來玄鏡門, 十有八九已經和鬱長風碰過麵了, 巧的是, 曲清江也來了,這還真是, 人生何處不相逢,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第二日, 結嬰大典如期舉行,玄鏡門上空的劍氣依舊在,但是顯然經過昨天之後,原本惶惶的人心皆被安撫下來了,眾修士也都陸陸續續前往宗門廣場,準備觀禮。

相長寧和秦於晏兩人也在人群之中,時值夏日,天朗氣清,風和日麗,整個廣場都熙熙攘攘站滿了人,因著清虛宗的名頭,相長寧和秦於晏倒不必去太陽下麵曬油,而是被安排在大殿內,即便如此,左右也都是人,大殿內十分安靜,還能聽見外麵的廣場傳來人聲嗡嗡。

相長寧站在角落,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沒有發現他印象中那些熟悉的麵孔,鬱長風和湛華璟都不在這裏,更不要說曲清江了。

正在這時,有三名弟子從殿後轉出,後麵兩人抬著一座玉磬,前頭那弟子躬身向眾人行禮,然後執起一個小玉錘,往玉磬上一敲,霎時間清脆的鳴聲傳開去,空氣驟然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結嬰大典終於開始了。

一名身著蘆灰色道袍的中年人從殿後走出來,身後隨著兩名弟子,他平平看過整個大殿,仿佛在刹那間就已掃視了所有的人,清了清嗓子,才開口道:“在下靳琨,乃是玄鏡門門主,前些日子我門內靈遊山人突破元嬰成功,才辦下此次大典,諸位不遠萬裏,趕來觀禮,我門內眾長老弟子與靈遊山人不勝榮幸,十分感激。”

他說罷,便拱手作揖團團一禮,眾人皆是紛紛還禮,並不敢受,玄鏡門門主這才繼續道:“吉時已到,話便不多說了,結嬰大典這便開始。”

話音一落,那執禮弟子便敲響玉磬,霎時間清脆悅耳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玄鏡門,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遠處緩緩走來,頭戴高冠,身著玄鏡門道袍,隨著兩名執禮弟子,手中皆是捧著朱漆描金的托盤,往大殿走去。

隨著那一道人影越走越近,待看清楚了他的麵目,相長寧不由怔了一下,秦於晏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變化,報以疑惑的眼神,相長寧收回目光,微微搖頭,心中忍不住一拍額頭,自他到了玄鏡門之後,便向人打聽鬱長風,卻萬萬沒想到,這靈遊山人便是鬱長風。

想到這裏,他既是好笑又是欣慰,當初連雲山頭那名烹茶掃雪,闖了禍還會含著一泡眼淚老實認錯的小童子,如今也已經順利突破了元嬰,成為了別人口中的大能前輩了。

鬱長風進了大殿,先是一一拜了玄鏡門祖師塑像,後又聽從其恩師的□□,受了道號,最後一名執禮弟子手捧木盤上前來,上麵放著一枚玉符,三指來寬,通體瑩白,約莫就是代表玄鏡門內身份的玉牒了。

鬱長風接過那玉符,掛在腰間,玄鏡門主清了清嗓子,正欲開口,忽聞有急促的風聲破空傳來,幾人都麵色微變,轉頭望去,隻見一道雪亮鋒銳的劍光倏然閃過,與此同時,挾裹著一團暗影飛撲而至!

說時遲那時快,在場所有人的人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隻聽啪的一聲輕響過後,一個清冷的聲音自殿外傳來:“聽聞鬱童子結嬰成功,曲清江特來奉送賀禮。”

語氣平平,毫無波動,口稱靈遊山人為鬱童子,可是意思卻並沒有流露出半分輕蔑,就仿佛在喚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相長寧幾乎能想象出對方此時的神態,在一瞬間的寂靜過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立刻**起來,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地伸長了脖子,頻頻往大殿門口張望。

那可是傳說中合體期的高手曲清江啊!劍修第一人!竟然會前來觀禮,他們還見著真人了,這事情說出去都夠他們吹噓好幾年。

果然不負眾望,一道清瘦修長的身影從門外走進來,因為稍微背光,相長寧不由微微眯起眼睛,那人的著裝一如既往,簡單的白色外袍,更襯得發絲如墨,膚色白皙,在看清楚他的相貌之後,所有人的呼吸都忍不住一滯。

曲清江的長相本就是一等一的好,五官精致卻不顯女氣,眉間一點紅痣,更顯得驚豔無比,再加之他氣質冷清,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就如高山之巔上的冰雪,可遠觀,不可親近。

所有人都在心裏暗暗驚歎於對方的外貌,唯有相長寧敏銳地注意到了曲清江的異常,他猶記得,對方的眼瞳原本是深褐色的,而此時卻呈現出深墨一般的黑色,在光照的微妙角度下,偶爾會泛出些暗紅色澤,嘖,果然是入魔了。

大概是相長寧觀察得過於仔細,曲清江似有所覺地朝這邊看了一眼,目光一頓,爾後才收了回去,向鬱長風淡淡道:“這是賀禮,你不打開看看嗎?”

他指的是那供桌上的小盒子,正是方才被劍光挾裹著送進來的那團暗影,相長寧粗略瞅了瞅,略覺那盒子有些眼熟,那不是他用來收納東西的匣子麽?

東海之東有雀樹,樹內藏須彌,若是伐木為匣,可收納萬物,相長寧有一段時間對這雀樹十分感興趣,找遍了整個東海,才總算找到一株雀樹,砍了大半枝丫帶回了連雲山,刨了滿地木花,做成了幾個匣子,雖然隻有巴掌大,但是確實能收納不少東西,比儲物袋強得多。

就是這東西不太方便攜帶,誰成日沒事在懷裏揣個木匣子?相長寧新鮮勁兒沒幾天就過了,把幾個匣子都分給了旁人,不過那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再見到。

相長寧納罕之餘,又見鬱長風麵露疑惑,顯然也認出了那匣子,他伸手揭開,看清楚內裏的物事之後,麵色微變,眉頭皺起,道:“你……這是何意?”

曲清江神色不動,語氣平平地道:“這些原本就是你的東西,如今已歸還你手。”

大殿內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百爪撓心,恨不得擠上去看看那匣子裏究竟是個什麽,便是相長寧也十分好奇,鬱長風脾氣向來是一等一的好,這會便是他都變了臉色,也不知曲清江到底送了什麽奇葩的賀禮。

還沒等他琢磨完,便看見一旁的玄鏡門主微微傾斜了身子,不動聲色地掃一眼那木匣子,然後嘴角抽搐了一下,顯然也是被驚到了,是以相長寧愈發好奇,那頭曲清江又道:“既然禮已送到,從今日起,你與連雲山再無幹係,此生此世,不得踏入連雲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