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身上很疼,鍾習禹在陷入在自己的夢境裏,睜不開眼。但他的思緒又十分清晰,對自己睜不開眼睛動不了身體感覺非常無能為力。
他是否快要死了?
他清晰地記得水淹沒他的頭頂,帶著泥沙灌入他的鼻腔。幸而他識水性,勉強遊了幾步,身上的傷口穿心地疼痛。很快,湍息的水流就讓他招架不住。他被水衝著,迅速陷入黑暗。
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要死了。
他才十八歲,這麽年青,就要死了。死了能見到母後嗎?賊人搶奪了江山,母後不可能再生還於世的,是不是?
那麽,死了之後能看到母後也罷。
腦海閃過一張娟秀靈動的笑魘,她對他做鬼臉,巧笑倩兮。
他覺得他短暫的一生,所有的挫折都來自於她。蘇媛湘!
如果有來世,他一定要提前找到她,狠狠的折磨對付她,讓她也嚐嚐他受的這些苦!
他以為自己會死的,但是現在,他似乎沒死成。又或者,其實已經死了?隻是他還不習慣自己是個靈魂的狀態?
很快,他就確認自己是活著的。
因為有人在摔他的臉。
“醒醒,醒醒。”
他的臉被左右開弓狂打耳光,鍾習禹怒從心頭起,忽然,他感覺臉上一涼,冰冷的水直嗆到他的鼻子,他咳嗽了起來。正是借著這鼓力,他睜開了眼。
有一張湊得超級近的臉在他麵前。睜著一對圓眼睛,忽然咧嘴一笑:“醒了!”她歡快地直起身,往旁邊跑掉,“醒啦醒啦,他醒了!”
鍾習禹想起身,但他發現自己仍然動不了。隻有眼睛還能靈活地轉動。
他開始打量著這個地方。他似乎躺在**,而且蓋著溫軟的被子。入目能及之處,皆是幹淨整潔的;而且雕梁畫棟,家居盡用紅木,可見這家的主人非富即貴。
是他們救了他?
他心思一動。他們會知道他的身份麽?他現在不能動彈,會不會是因為被製約住了?
就在這時,剛剛跑走的那姑娘又回來了,帶來了另一個女子。
鍾習禹的目光對上她的。
他冷冷地望著那個少女。一個年紀、身高都與媛湘相仿的女子。她皮膚白皙,身上穿著絳紅裙子,烏油油的黑發梳成兩條長辮子,額上勒著個絳紅寶石。
瞧她的裝扮,一定不是中楚人士。倒像是西秦國人。
可,在他們中楚境內,怎麽會有西秦國的人?
那少女慢悠悠地走到他床前,“你醒啦。你能動嗎?”
鍾習禹隻是望著她。
她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看來不能動。我叫皇兄給你找大夫。”
皇兄?
鍾習禹心中一驚!皇兄?他們……竟然是皇族的人?
他有些擔憂。這些人不論是不是救他的人,但對他來說,恐怕都將是危險的人。這種緊張的情緒,忽然間就鬆軟下來了。
他在緊張什麽?
他的嘴笑出現了一絲嘲諷的笑意。他在緊張什麽?他如今是誰?他再也不是中楚高高在上的太子了!他現在就是一普通人,或者比普通人都不如,他是將來數年內都要躲躲閃閃,被人追殺通緝的人。
哪怕他們是西秦國皇族也好,對他還有什麽危脅呢?
說要給他找大夫,她卻站著不動,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你能說話吧?你叫什麽名字?”
她的聲音清然宛轉,一張臉嬌媚動人,明眸雪肌,是個姿色上乘的美麗女子。鍾習禹卻問:“是你救了我?”
她點點頭,“我們一行人遇到洪水,見你在水裏快沒氣兒了,連忙叫人把你拖了上來。誰知道你身上這麽多傷,昏迷了好幾天呢。”
鍾習禹心中一驚,“你們還有沒有救了別人?”
她笑吟吟地道:“你這人有意思,我們救一個已經破了例了,難道還要救很多人麽?”
“與我在一起的有兩個同伴,你們是否見過他?”
“沒有。”
鍾習禹不禁非常擔憂。他有人相救才能撿得一命,禦寬與陸洋地了不知是什麽情況?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唯有兩個忠為耿耿的手下,他若再失去……
他動了動身體,要爬起來,身上的傷口卻像萬針紮著他一般疼痛。那少女忙製止他:“別動啦,小心傷口。”
鍾習禹身上疼痛,心下無奈,他望著她:“多謝姑娘救我。但與我在一起的兩個兄弟不知道眼下如何,我得去找他。”
“自己都顧不了自己了,怎麽去找他們?”少女撇了撇嘴,“等你傷好了,愛哪兒找哪兒找去,本公主才不管呢。”
她是個公主……
瞧她的衣著服飾,行為舉止也可以看得出身世不凡,富貴逼人。鍾習禹道:“那,這裏是哪裏?”
“香山鎮。”
香山鎮?那離楚都不算太遠!離他們出事的半月坡也隻有十幾裏路。鍾習禹心知眼下自己無法行走,隻得做罷。總得撿回這條小命,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他的目光在那少女身上打轉,少女也盯著他看,一點不羞澀:“你盯著我做什麽?可是覺得我很美貌?”
鍾習禹鄙夷地哼了聲:“美人我見得多了,像你這樣自命不凡的倒不多見。”
那少女也不生氣,眼波流轉:“是麽?你見過什麽樣的美人,捉來給我看看,是我美還是她美?”
鍾習禹忽然就想起了媛湘。
他的胸口一陣深刻的疼痛。這個女人嗬,是他所有惡夢的源頭。他對她的感情終於除了愛之外,摻雜了別的東西。
他嗬嗬一笑,沒有正麵回答少女的問題,“不知這位姑娘怎麽稱呼?”
“你都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的名字?”
“哦。”鍾習禹沉思了下。他若想要有往後,他就必須隱姓埋名,讓鍾習禹這個代號成為過去。“我叫,傅晉.。”
“附近?””少女好奇道,“你們中楚人的名字怎麽這麽奇怪啊。”
“那你呢?”
“我?”少女調皮地笑了笑,“本公主的閨名可不隨便告訴你。你叫我公主就好了。”
她笑嘻嘻地說,“你在這裏等著,我給你叫大夫去。”
鍾習禹的眼睛跟著她離開房間。她是一個皇族的公主……是何等際遇,他才會被他們給救了?
想起自己曾經也是個皇族的一員,想到茫茫未來不知何去何從,巨大的悲痛又襲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