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兩個年青男子正在接受城守的盤問。好不容易出了城,小壯籲道:“現在出個城還這麽費勁。真不知道要折騰到幾時。”他瞥了身旁的男子一眼,止不住笑了,壓低聲音:“你就是作了男兒打扮,也女裏女氣。”

那“男子”正是媛湘。

她嗬嗬一笑:“總好過女裝出行。”

“那是。咱們走。”小壯牽起了馬。

他們才走出一段,就停到後麵隱約有叫人叫小壯的名字。媛湘說:“是有人叫你麽?”

“沒有吧。”

身後有馬蹄聲響傳來,呼喚小壯的名字也越來越清晰。小壯此時才勒了馬,回頭去看,隻見一個男子騎著馬飛奔而來,麵色焦急:“我說你,怎麽越叫你越跑呢?”

是媛湘不認識的一個年青男子,年歲與小壯相仿。

小壯笑道:“沒聽見。咋了?找我啥事?我趕著出門呢。”

“你還趕著出門!”那男子道,“你娘剛才倒地上了,叫也叫不醒,我們趕緊抬著她就去老六鋪子裏了。你趕緊回去看看。”

小壯麵色一變,“什麽?!她要不要緊?”

“瞧著麵色不好。我可不敢耽擱,立即送她去老六那兒了。”那男子道,“趕緊回去看看。”

“嗯!”小壯看著媛湘,“你等我一等,我去看看我娘。”

媛湘說:“好,你趕緊去看。不必管著我。我也先回家去好了。等你娘好了,我們再走。”

小壯說了聲好,調轉馬頭,夾起雙腿,在馬屁股上用力一甩鞭,馬兒便往前呼嘯而去。

媛湘望著他遠去,見他也沒有回頭,才策馬官道上奔去。小壯家中有事,就算他回去看看母親就來,媛湘心中也過意不去。此去路途遙遠,她做男裝打扮,再小心謹慎些,一定不會有事的。

但願,鍾習禹能將錦程還給她!

她風馳電掣地趕路,全然沒有以前和杜錦程出去遊玩時慢悠悠的心情。故而顛頗一路到達一個小鎮時,已經累得快要散架。快馬顛得她骨頭生疼。她去鎮上找了最好的客棧,晚上睡覺還不忘用隨身帶的兩把匕首之一插到插銷裏,以防有人半夜偷偷摸上門。

她雖然累了一天,卻也不敢十分放鬆地睡覺,生怕有人會對她不軌。然而身體疲倦,往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醒時,她習慣性地用手往旁邊的位置一抱……然而她撲了個空。

她瞬間完全清醒了,空落感重又回到心口。

錦程,她默默地說,早。

她從**一躍而起,疊好被褥,告訴自己:“離大河鎮近一點,我就離錦程也近一點了!”

有了這個信念,她才能不沮喪不失落。依舊扮了男妝,用過早飯就繼續出發。

她一路行事低調,也盡量不與人說話以免被人知道她是女兒家的身份。天氣再熱,她也不管不顧,在午後也頂著大太陽趕路。她常常早晨天還未大亮就出發,傍晚找客棧落腳時,天已經黑透。奔騰了七八天,巨大的疲累讓體力未免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這天午後,大太陽才剛消退,烏雲已黑壓壓地飄過來,眼見著就要下雨了。

媛湘望著天色,坐在官道邊的涼蓬底下,默默地出神。再過七八天,應當就可以到大河鎮了。讓她沒有信心的是,找到鍾習禹,他真的會告訴她錦程的消息嗎?他若告訴她,他根本沒有抓過錦程,她該要怎麽辦?

轟隆一聲雷響,馬上就要下雨了。

黑壓壓的天氣讓人心情也跟著陰鬱,她的胸口隱隱生疼,許多負麵情緒在此刻全部爆發。

那一天,也是打著雷,下著大雨。

他們救了昏迷在地,倒地不起的鍾習禹!她不禁想,如果當日他們沒有救鍾習禹,錦程會出事嗎?

也許,就不會了吧?

但是她如果知道有今天,就真的不會救鍾習禹了嗎?

也許,也還是會救吧?

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官道上,人來人往,也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媛湘連看也不看一眼,直到那馬聲驀然消失,有輕淺的腳步聲朝她而來。

媛湘抬頭看了一眼來人,大眼睛中有些許驚訝。

來人淡定自若在她身旁坐下,“挺有膽量的啊,果然獨自一人就出發了。”

媛湘淡淡的道,“你大約不能理解我心急如弦上之箭。”

“不能感同身受,但也不至於不能理解。”

“你呢?”媛湘問他。

“我?我自有任務在身。”

媛湘哦了一聲,沒什麽說話的興致。又一聲雷鳴巨響,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涼蓬頂上的青瓦傳來劈哩叭啦之聲。

白朗忽然問道,“你可曾想過,你也許出不了大河鎮。”

媛湘疑惑地望著他,“你是說出大河鎮往西,須有通關文牒麽?”

“是。”

“我沒有。但我有別的辦法。”媛湘可不打算告訴他她的“辦法”是什麽。

白朗修長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地叩擊。仿佛在和著屋頂上的雨點聲一般。媛湘止不住問他,“你往何處去?”

“大河鎮。”

他們風影樓生意遍布天下,白朗去大河鎮有什麽稀奇。媛湘微笑道:“那我們可以一起走。”

白朗沒有說話。等到雨停了,才起身道:“走吧。”

媛湘與他策馬一前一後地往前趕路,雖然他們交談的時刻不多,但有他同行,媛湘頓時覺得安心許多。幾天之後,已經將到大河鎮境內。

隨著越來越接近大河鎮,他們發現很多村民攜家帶口地往楚都方向遷居。媛湘不禁疑惑,拉住一戶人家詢問。那大爺麵有憂慮:“馬上就要打仗了,再在大河待著,我們豈不是最早遭殃?小兄弟,我勸你還是也別往那裏去了,危險的很哪。”

媛湘的心,怦怦直跳。難道真的要打仗了?

她和白朗一起吃飯時,問他:“真的會打仗嗎?”、

“大約吧。”

“西秦不是一個並不好戰的國家嗎?”

白朗神情淡然:“沒有哪個國家是天生好戰的。戰爭不過為了利益。”

短短一句話,媛湘已經了然。看來,是西秦要挑起戰爭,所以安排刺客殺了西秦使者?這個念頭,和鍾習禹掛勾在一起,讓她的心猛得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