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郎是第一次喝酒,隻抿了一小口眼中就閃出光彩來。

“三哥哥,這葡萄酒的味道真是好呢?”

“哦,怎麽個好法?”

寧修有些好奇的問道。

“和酸梅湯比起來多了些醇香,更耐喝呢。”

七郎也附和道:“是啊,三哥。沒想到這葡萄酒的味道和米酒、黃酒完全不同呢。”

七郎的年歲大些,喝過米酒、黃酒。給出的評價是與兩種酒的口味比對後作出的,更有針對性。

“那你更願意喝哪種?”

“自然是葡萄酒了,不過......”

“不過什麽?”

見七郎蹙起眉頭,寧修有些擔憂的問道。

“不過這葡萄酒卻是有些發澀啊。”

寧修鬆了一口氣:“那是在木桶陳釀帶來的味道,不礙事的。”

“好了,既然酒的味道沒有問題,現在我們便分裝吧。”

由於第一次試驗隻釀製了一桶酒,故而不存在品酒定品級的問題,寧修直接讓七郎和十郎開始分裝。

之所以取來了瓷瓶和陶罐是為了加以區分。陶罐包裝的留下來自己喝,瓷瓶包裝的則用來送人。

這一批葡萄酒本就不是用來賺錢的,寧修要把這幾百瓶葡萄酒全部送出去,打出名聲。

江陵縣衙、荊州府衙自然是要送一些的,湖廣巡撫、提學官那裏自然也不能慢待。還有本地的縉紳名儒,寧修都準備叫人送幾瓶去。

國人自古就有上行下效的習慣,若是這些大人物對葡萄酒讚不絕口,還愁葡萄酒打不出名聲嗎?

何況葡萄酒本身針對的目標人群就是這些大人物,送出幾瓶酒勾起他們肚子裏的饞蟲絕對是明智的選擇。

至於低端的葡萄酒市場自然也不能放棄,但其優先性顯然是排在高端市場之後的。

兄弟三人齊心協力,總算是將一桶葡萄酒分裝完。

望著擺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寧修嘴角泛起了一抹淺笑。

“夫之啊,來嚐嚐寧記酒樓新搗鼓出來的這葡萄酒。”

在荊州知府李瑞的示意下,仆從為陳知縣倒了一杯暗紅色的葡萄酒。

陳縣令連忙謝過,接過酒杯酌了一小口。

“怎麽樣,味道如何?”

陳複微微眯著眼睛,喉頭上下聳動,顯然在回味美酒的醇香。

“府尊大人,這葡萄酒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佳釀啊。”

“哈哈,寧生員總是能搗鼓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葡萄酒便是他釀出來的。”

李知府一邊捋著胡須一邊道:“方才他差人拿了幾瓶酒送到府衙來,老夫嚐了嚐味道確實不錯,便叫夫之來一起分享。”

陳縣令作出一副感動狀:“府尊對下官太抬愛了,下官愧不敢當啊。”

“夫之啊這又不是在人前,你何必這麽拘束呢?咱們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了,聚在一起喝喝酒不是很正常的嗎?”

李瑞擺了擺手,示意陳縣令莫要再拘束於官場規則,弄得不盡興。

“府尊大人說的是。”

陳縣令口上如是說,心裏卻直是發苦。

其實寧修也往縣衙送來了幾瓶葡萄酒,來府衙前陳縣令已經喝過了。

隻不過礙於李知府的麵子,他不得不再來府衙一趟,還得裝出第一次喝到葡萄酒的樣子,免得李知府麵上掛不住。

哎,為官難啊,尤其是做小侍奉上官更是難。

“聽說這個寧修科試考了第五,順利拿到了鄉試的參試資格。”

李知府又呷了一口葡萄酒,幽幽說道。

陳縣令見知府大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不知道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得試探著接道:“是啊,此子不僅心思活泛才學也是一等一的。前段時間他作了一首詩一首詞,端是出盡了風頭。現在他又在科試中名列前茅,恐怕真的是不世出的神童。”

“哦?他還做了詩詞?”

李知府饒有興致的問道。

“府尊大人不知道?”

“夫之吟來聽聽。”

陳縣令點了點頭,清了清嗓子吟誦道:“撥燈書盡紅箋也,依舊無聊。玉漏迢迢,夢裏寒花隔玉簫。幾竿修竹三更雨,葉葉蕭蕭。分付秋潮,莫誤雙魚到謝橋。”

李知府也是科班進士出身,光聽韻腳就知道這首詞牌名是《采桑子》了。

“好一句‘玉漏迢迢,夢裏寒花隔玉簫’,好一句‘分付秋潮,莫誤雙魚到謝橋’啊!”

李知府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初戀情人,突然感慨了起來。

陳縣令見狀,賠笑道:“府尊大人,下官覺得此子小小年紀能夠作出如此佳作,當真是有天賦的,應該好好培養才是。”

李知府點了點頭道:“是啊,年輕人有天賦不容易啊。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好,不世出的神童。嘖嘖......”

感慨了一番,李知府揮手道:“夫之,還有一首詩呢?”

“哦,容下官想想。”

陳縣令閉上眼睛思忖了片刻,這才悠悠吟道:“文君放誕想流風,臉際眉間訝許同。枉自夢刀思燕婉,還將摶土問鴻。沾花丈室何曾染?折柳章台也自雄。但似王昌消息好,履箱擎了便相從。”

陳縣令吟的正自得意,卻沒發覺李知府已經陷入了沉思。

良久,李知府吐出一口濁氣道:“枉自夢刀思燕婉,還將摶土問鴻......沾花丈室何曾染?折柳章台也自雄。這寧修不僅有才情,還有傲骨。夫之覺得他做這首詩的意思,是不是在猶豫是否要做官呢?”

也不怪李知府如此發問,張三公子臨走前特地囑咐他要對寧修多加關照。李知府是張閣老的門生,猜測張三公子這麽說是張閣老的意思,忙不迭的應下了。

既然要關照,自然要對這個寧修好生了解一番。

但寧修畢竟是縣學生員,李知府沒什麽機會接觸,接觸寧修最多的便是縣學教諭和縣令了。

教諭身份地位不夠,李知府根本不屑去問,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陳縣令。

誰曾想這麽一問,還問出麻煩來了。

若是此子真的在做官和做富家翁之間猶豫,最終放棄入仕,他可該怎麽向張三公子,向張閣老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