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最後一件寶物,到底是什麽?

一個舞之天後就已讓眾人癡醉不醒,那麽這最後的一寶又將是何等的驚豔?

就在眾人的期待中,最後一隻綴滿瓔珞的巨大箱子被打開,歡笑在瞬間的詫異間沉寂下來,場麵一時間竟變得詭異而肅殺,再也沒有一個人敢笑敢言。

當箱子四分五裂時,裏麵現出來的竟是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而籠中正躺著一人,絕色之中出鸞鳳,那正是一個身著雲影彩鳳宮裝的少女,華麗而不失清媚,似九霄天厥落凡塵,女子雙眼被一條黑布遮住,纖細的雙手受縛,正竭力的摸索著一根堅固的鐵欄求助,無聲的乞憐與隱忍的驕傲,讓文武百官看得驚心動魄。

這便是折羽過後的鳳凰,沒有人會忘記,國婚大典上,月主身上所著的那一身嫁衣“傾色猶香”正是這一件華豔蓋世的白色綴鑽繡鳳服。

所謂的籠中之鳳,正是他們麝月國的月主,靈玥。

無論多麽的風華絕代,但被敵人困在籠中,對麝月國來說又是何等的屈辱?

百官或怫然大怒,或噤若寒蟬,都等待著帝君華澈的反應。

曜光太子靜靜的觀察著華澈,他篤定這個一直沉穩佯裝和睦的二弟必不會再冷靜下去,而果然不出他所料,華澈竟猝然從龍騎上站起身來,雙手握拳,全身勁氣不自禁的發出,長發飛揚渲染著他的憤怒。

靈玥什麽也看不見,隻不停的大叫著:“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快放開我,放開我……”

“帝君,這一隻鳳凰送給你,你可滿意?”

曜光太子滿臉堆笑,華澈倏地轉眼,狠狠的看向了他:“你可知她是誰?”

“當然。”曜光太子又狂飲了一杯酒,笑道,“帝君的國婚與登基大典現在可是傳遍了天下,家喻戶曉,廢黜月主靈玥,封天下第一美人幽逽為後,改國號、年號,自稱帝王,江山與美人兼得,是所有君王羨慕的好榜樣呀!”

“我隻問你,她是誰?”華澈臉上的怒氣再也無法掩飾,弦斷便可一觸即發。

“麝月國最後一代月主靈玥,帝君既已滅靈氏一族,獨霸麝月,平天下,何以留下這靈氏一族最後這一根獨苗,斬草除根不是更好麽?”

他說話時的眼神意思是,我這是以大哥的身份在幫你。

“不過,我也聽說,帝君與這位亡國之主亦有一段情史,而且,帝君將這個女人看得十分重要,就像對自己的女人一樣百般恩龐,所以,我還有一建議……”

“……”

“廢了她,讓她隻能做一個女人,而不是暗藏靈氏獨門密術的國主。”

“大膽——”華澈強忍了片刻的怒氣終於爆發了出來,催勁十足,馨陽殿裏刮過一陣疾風,“別以為是中原強國使者,朕就不敢殺你……”他這一句話又驚懾了當場在席的文武百官,中原禦龍國人口就有麝月國十倍之多,若真是對抗戰爭起來,麝月國又有多少人力物力可以與之相搏,二十年前的禦龍國十萬大軍被一舉擊破,確實得華澈一計之成,但是真的打起持久戰來,一個小小的麝月國又能堅持多久?

並不是他們對自己的帝君沒有信心,而是考慮到天下蒼生,戰爭實非明智的選擇。

曜光太子還是飲酒大笑,其粗曠豪邁的氣度卻是壓了許多人的氣勢,唯一不被他所震懾住的可能就隻有華澈。

華澈與曜光的聲音都傳到了靈玥的耳中,靈玥猝然一驚,低聲喃喃著:“好像是恩師的聲音,這到底是哪裏?這到底是什麽地方呀?你們快放開我——”

“放開我,放開我啊啊啊~~”在許久得不到回應之後,被屈辱衝斥內心的靈玥也憤怒的厲聲大叫了起來,清脆而絕望的嬌聲震天,靈玥全身亦爆發出一種強大的力量,那仿佛是潛藏在她身體裏許久的力量,就在這一刻釋放,便可如風卷雲湧,地動山搖!

馨陽殿裏再一次颶風陣陣,在座之人甚至都被吹得睜不開眼睛,而曜光卻以欣賞著籠中之鳳一樣,露出了迫切期待看到什麽的笑容。

“終於是爆發出來了呀!當鳳凰折羽,當天生的驕傲被賤踏在腳下,唯有最真實的力量才可以讓她變得堅強,就像當年的靈慧一樣!”

曜光大歎,似乎遙想到了當年的某一段時光,曾經有那麽一個人令他有過刹那間永恒的心動,但當他看到靈玥時,不免有一點失望,這個女子並不十分像她!

靈玥身上突然迸發出來的力量竟將困著她的鐵籠都震了開,四麵鐵欄一根根的倒下,手中繩斷,眼睛上的黑布落下,她終於解開了束縛,緩緩抬眼,看向了四周。

她所熟悉的馨陽殿,她所熟悉的環境,她的家,不,現在已不是她的家……

她所熟悉的人。當她的目光與華澈交接,那個與她長伴了十幾年最最熟悉的麵孔竟讓她在一瞬間有了陌生而心悸的感覺。

不,那也不再是她如同親人般的恩師,而是……主宰她命運的敵人!

她也不再有眼淚,雖然在此刻見到曾經寵愛過她庇護過她的人,她很想哭,但是,她的家族,她的責任,她的人生以及她此刻最為可怕的孤獨提醒著她,不要哭。

不要哭。至少不要在他們這些人麵前哭。

靈玥按在地上的手漸漸抓緊,雖然手在顫抖,但她竭力掩飾住內心的慌亂與恐懼。

又回到這個地方來了麽?不能退縮,再也不能退縮,該麵對的總要麵對,她該做什麽,她能做什麽?

華澈看著她無助的表情,本來很想奔過去將她抱在懷裏,但是她眼中堅毅而恨的目光卻讓他退了回去。

曜光像看戲劇一般的看著這一切,作為旁觀者,他雖不能體會到兩人心中的痛苦與彷徨,但是如此淒美的默默相對卻實在是令人有些震憾,還有些心酸。

他習慣了當一個鑒賞者,用自己設下的局來鑒賞別人的痛苦,然後滿足的笑。

就像當年看著那個貌美絕倫的華貴妃死在他手裏一樣,覺得快樂!

靈玥緩緩的站起身來,身影翩翩,雖看似搖搖欲墜,卻還是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華澈,華冠早已墜,鬢鬆而垂,一頭青絲披拂了下來,掩了她腮邊的一片病態的嫣紅。她蹙緊了眉宇,撫緊了腹部,一步一個趔趄。

她所走過的路,所有人竟然看見,一襲華紗拖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華澈的視線全落在了她的身上,沒有注意她走過的路,卻一直在克製自己的內心,盡管這個時候,其實他很想去牽她的手,很想立刻將她抱在懷裏,或是責罵,或是安撫,或是親吻她的臉,很想……

但是,帝王的尊嚴,是一個致命的禁錮。不可逾越。

最後一步,她如同耗盡了全身的力量,倒在了他的腳下,或是跪在了他的腳下。

“民女靈玥,拜見帝君,願帝君,萬歲,萬歲,萬萬歲。”

她字字如玉擲盤,卻字字如敲擊在他的心裏。他伸出去的手剛要去握緊她的柔荑,卻又觸電似的收了回去,理智讓他變得異常冷漠無情,因為他絕不能讓曜光看見他的弱點,二十多年前的兄弟相爭,他已失去了最愛他的母親,二十多年後,他亦絕不會輸給這個陰險狡詐的兄長。

他眼底的柔情也被他自己一點一點的封印。

“恩師,這是玥兒最後一次叫你恩師。”她忽然道,“靈氏已亡,隻餘我靈玥,現改朝換代,無戰爭,無叛亂,帝君得天下,必冶國以仁道,方可得民心,隻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我靈玥,願以亡魂祭,成就你千古美名!”

“恩師,愛我麝月,好麽?愛我麝月國,不管你是什麽人……”

她抬頭,蒼白的笑容令人心痛,然後,笑得釋然,亦笑得決然。突然之間,她站起了身,舞袖迎風之間,拔下了發髻間的碧玉簪,欲刺向自己的咽喉,她的動作已是極快,卻也逃不過華澈的手,皓腕盈握在了他手裏,她整個身軀都被他的力量帶動,依附在了他的身上,而他也可以趁此機會將唇附在她耳邊,悄聲道:“我不愛麝月,我隻愛你靈玥,若你亡,國就亡。”

“哢嚓”一聲,碧玉簪落在地上碎成粉沫,靈玥身體一軟,又跪倒在了地上。

“你想要我怎麽樣?你到底想讓我怎麽樣……”

“我本想給你一個舉世無雙的婚禮,讓你戴上王後的冠冕,但是,你卻在國婚大典上和別人逃走了,不計後果,不顧尊嚴,那麽……”華澈的聲音忽地冷沉,又忽地提高,“你就做我的一個侍妾吧!從今以後改名華姓,世上不會再有靈玥這個人!”

眾臣震驚,靈玥亦是全身一顫,意想不到的愕然望向了他,這是保護她性命最好的方式,卻也是最傷害她的方式,要她活著,卻不給她留活著的尊嚴。

縱然華澈心底藏著擔憂與傷感,卻還是毅然冷絕的下了一個命令:“將她帶下去!移居青鸞閣,禁足,從此不可讓她踏出青鸞閣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