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染終於深深體會了蘭亭的腹黑,他所謂的一天,原來,從這裏出這個山口整整就去了一天,這一路全是羊腸小道,馬車無法通行。

蘭亭騎馬,還故意放慢速度。沈千染一身黑色的錦袍靠在蘭亭的胸前,無聊地左右觀看。

一路無聊時,她總是忍不住抬頭看著蘭亭,她發現女裝的蘭亭很美,尤其是鳳眸,微微上挑,象水染墨畫般,唇的厚度適中,豐潤有澤。

唯一不足的是他那雙眉毛,她給他換裝時,原想在稍稍撥去他眉峰上眉毛,讓整張臉看起來柔和一些,剛拿起剪子,蘭亭便迅速道,“丫頭,剪了後,一起收在錦囊中,等我們老了時,拿出來給孫子曾孫瞧一瞧,裏頭的名堂多著呢!”

沈千染臉色瞬時通紅,想起今晨打開時,裏麵除了自已的一縷微發紅的枯發,還收了蘭亭恥毛,那一瞬真的想抓狂,可愣是給壓製了下去。

她怒嗔了一眼蘭亭,卻被蘭亭那似笑非笑的曖昧眼神蜇了一下,不敢再動手。

蘭亭見懷中的人似乎在候什麽心事,一張臉卻紅得象煮得的蝦,忍不住又調戲,“小相公,是不是在想妾身?妾身今晚一定好好侍候好夫君!”蘭亭迅速地朝她拋了個媚眼,擠了一個曖昧之神色

“沒皮沒燥的!”沈千染迅速移開視線,兩旁的風景是不錯,可比起她的預期,這讓她太感到失望了,她原是計劃著,拎著一身女裝的他去最繁華的茶樓聽書,去熱鬧的街頭,看藝人表演。

可惆悵歸惆悵,她還是時不時地抬頭看著蘭亭,瞧著他梳著可笑的百合髻,又忍不住掩了嘴笑抽了過去。

蘭亭絲毫不介意,低下頭,精準地在她的唇瓣上親了一口。

難得看到懷中的小丫頭這般高興,瞧她那嘴角的笑意從出發開始到現在就沒收住過。

隻要她能在他懷中笑,有什麽他不可以做的呢?每一回她在他麵前落的淚,仿佛都滴進了他的心,燒灼的感覺似乎滲進了心口的深處,一想起便隱隱作痛

沈千染笑累了,又靠在蘭亭的胸口上,忍不住伸出手,撫了撫那一緞輕紗,又開始憋著氣忍著笑,蘭亭一身月白的綢裙,為了掩飾他胸口處的平坦,她特意臨時弄了一段輕紗半罩在他的胸前,還故意打了個特大號的蝴蝶結。

笑著笑著,她不免輕輕地婉歎了一聲,她廢了這麽多的心思把他打扮成這樣,可誰看呢?

風看?雲看?還是路邊的小草看?

難怪這廝答應得這麽幹脆利落。

蘭亭鳳眼眯了一下,看著懷中的她輕鎖煙眉,兩靨緋紅,水漾般的星眸在陽光下折出點點亮光,心下一陣陣酥麻。突然就停下來,挑了她的下巴,又親了下去,這一次,不是淺嚐輒止。

雖然這裏四下並無人,可豔陽下,她總是覺得沒有安全感,她不安地在他懷裏輕輕扭動地抗拒著,雖隔著薄薄的春衫兩人磨蹭著,突然讓他的下腹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如隔物搔癢,心裏火撩火撩地難受開來。

他的氣息緩緩變得灼熱起來,眼角挑出一絲媚色,倏地氣息一濁,他的手便巡著本能地探向她衣襟。

穿在她身上的衣袍略顯寬大,蘭亭的手很順暢地滑了進去。

昏昏沉沉間,左胸口處被他溫熱帶著力道的手緊緊包含住,象是被握住了心髒一般,沈千染打了個寒噤,想起三年前,蘭亭潛入她的寢房,在她毫無反抗能力下,一次次地輕薄她。一顆心倏然收緊,胸口一窒,疼得差點叫出聲,同時猛地捉住蘭亭地手,顫冷了聲音,“你想趁心的話,就點了我的穴,自然可以為所欲為!”

沈千染的話似尖錐一樣狠砸著他的心,龜裂無數,蘭亭如淋冰浴,瞬時褪開,原本上挑的嘴角彎了下來,低了頭便觸到沈千染因怒氣赤紅的雙眼,氣咻咻地咬著他,蘭亭肝火一下就竄了上來,開始焚燒方才冷卻的心。他的臉色氣成醬紫,不待反應,突然把她的腰一提,讓她半身離了馬背後托了她的腰一把,就把她臉朝下壓在自已有膝上。

掀了她的裙子,扯了她的褻褲,一點不客氣照著她光溜的臀部啪啪啪地幾巴掌下去。動作連慣毫不馬虎。雖落掌不輕不重,但那聲音在這靜悄悄的山穀中太脆了。

沈千染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羞得幾乎嘔出血來,可蘭亭還是沒休止,接著說了一句話,“這話能亂說麽?你要是想讓我當太監,你就再說說試試,方才好好的,給你一句話就全歇菜了。”說著,完全不照常理地捉了她的手就往他的懷中按,沈千染的手心一觸到那中央半軟還在收縮的,嚇得尖叫起來。

蘭亭一身的邪火在亂竄,隻覺得嘖出來的話都含著火舌,“既然你提三年前的往事,那好,我們算算總帳。當初你看都看了,剪也剪了,我都沒找你算帳,你倒提那夜裏頭我偷偷瞧你的事?你自已說說,你那時就一個十歲左右丫頭的小身板,有什麽好看頭?”

“可是……可是……”她一邊慌手慌腳地想提上褲子,一邊想分辯說,她明明瞧見自已胸口處全是紫色的吻痕,她想爭辯,可這話她哪裏說得出口。

“可是什麽?你倒是說,有的話,我蘭亭肯定是認!”半亭吃定她說不出口,他現在和她相處,也摸出門道來了,這丫頭,你不能和她說理,那小嘴準是一道一道地吐出來全是無情的話,說得你心都涼了。

對付她,就是糊攪蠻纏,她的臉皮很薄,又極易害躁,隻要他多繞幾句,她就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你欺負我……”沈千染眼圈一紅,滿口的話全噎在哽咽之中。

他低頭看著她,看她的臉變得有些蒼白,輕歎一聲,將她提了上來,摟了她坐在自已的膝上,拍了拍她的後背,讓她貼靠在自已的胸口之上,也不說什麽,由著她在自已懷中喘著息忍著抽蓄。

他夾了一下馬腹,緩緩前行一段路後,啞著聲線,“染兒,我不是坐懷不亂的人,但也不是熏心的人。對你有欲,是因為喜歡你!”

沈千染故意裝聾作啞,不再理會他。她的思緒尚糾結在方才他脫了自已的褲子上,他怎麽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後,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呢?她忍不住偷偷地抬頭瞄了他一眼,看他神情冷凝,心想,方才真是她說得太過份了?

蘭亭依然是一臉的麵無表情,心裏偷偷地樂著,終於擺平了這別扭的小丫頭。

兩人不言不語地行了半個時辰,沈千染被春末的暖陽曬得有些昏昏沉沉,便靠在他的胸口處閉了眼休憩。

待她的呼吸緩緩變均勻後,他微微低了頭,吻了一下她的發際,心道:按這個腳程,差不多夜裏會到。騎了一天的馬,小丫頭也該累了,到客棧裏住下,睡一覺到天明,我這罪也受完了!

到了夜晚戌時,蘭亭才抱著她下了馬。

雖說一路上,蘭亭擔心她的腿被馬鞍堅硬的皮質所傷,讓她側坐在他的膝上,可沈千染下馬時,還是兩腿發軟,被蘭亭攔腰抱著許久,才止住膝間的顫意。

這時客棧的兩個夥計匆匆地出來,一個邊手腳敏捷地牽了馬,另一個眼光在兩人身上峻巡了幾下後,便躬著身子朝沈千染點頭哈腰,“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一宿!”

蘭亭隨手將手上的馬鞭扔給夥計,淡淡道,“先安排一間上房!”

那男子的聲音一出,兩個夥計唬了一跳,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頭高聲音又帶著男性磁音的女子。

沈千染瞬時回過神,忙朝夥計“嗯”了一聲,壓低聲線吩咐拉著馬的夥計,“去吧!”說完,側首,故意撫了一蘭亭的後背,低聲道,“都咳了幾天了,聲音都壞了,就別說話了!”

蘭亭挑了眉大刺刺一句,“多謝相公關心!”聲線一點也不隱,沒有任何的啞音,很清楚地讓人聽到,這個是成年男子的聲線。

說完,蘭亭完全不照牌理,一把橫抱起沈千染,大搖大擺闊步朝客棧裏麵走去,身後的夥計嘴巴張得足以塞下一個完整的鴨蛋!

走進客棧內,雖這時辰人不多,但住店的客人也有幾個在樓下喝著小酒。

當眾人看到一個美貌的高個女子抱著一個男子進來時,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注視著。沈千染又羞又急,但又不敢當眾掙紮,換得更多人的注視,這時她才懊悔不迭,好象丟人的是自已。

“客官,你要上房剛是有一間,不過是一個客人剛剛退的房,店裏頭的夥計正在打掃,請您稍稍坐一下,我們先給您上杯茶!”愣了半晌的夥計終於轉回神,他邁著短腿跑到蘭亭的身前,高昂起頭暗暗目側了一下,心裏嘀咕:有這麽高的女人麽?

堂中另一個夥計馬上迎了上來,幾下擦擦蘭亭身邊的桌椅,拚命大著聲想蓋住他臉上的震驚,“客官,您先坐,要不償償我們這的生煎包,這可是我們麗水城的一大特色,東西南北來的客商來了麗水,哪一個不來償一償我們這裏的生煎包。”

蘭亭常到這裏,自然很熟悉,便道,“來一籠生煎包,再來一籠蝦餃,一碗烏雞湯和一碗排骨湯!”說著,便小心地把沈千染放下,輕聲問,“還疼麽?”蘭亭知道她傷在哪,一路上他其實是半托著她的臀部,就怕她細膩的肌膚與堅硬的馬鞍磨擦,但有些路很難走,他要控住馬時,就無法顧她周全。

那夥計原以為一個女人抱著男人很稀奇。現在一聽蘭亭是標準的男子口音,加上店裏頭的光線夠足,蘭亭說話時,喉結明顯地上下遊動,那夥計一時愣在那,先看看蘭亭,再看看沈千染,眼睛爆得幾乎掉了出來。

偏偏這時,堂角的三個男子正竊竊私語,自以為沒人聽得到,可沈千染卻一字不漏地全聽了。

“個頭雖高了些,那長相吧,還是挺俊俏的,再說了,一個大老爺沒事會把自已打扮成男人?還招搖著上街?”

“這可個頭也太磣人吧,要是女人有這麽高,那我們這大老爺們……”

“我瞧是戲班子來這裏吧,那個男的唱青衣,所以這身打扮,那個女的是唱小生,所以……”

“沒事!”沈千染的臉已經紅得快泌出血來,她氣若遊絲地看著一臉鎮定的蘭亭,以後她再也不敢頑鬧了,蘭亭他簡直就是個怪胎。她現在什麽也吃不下,隻想趕回客房,讓蘭亭把那一身可笑的女裝給脫了,她抬頭朝著蘭亭搖搖首,細聲細氣地哀怨,“我不餓!先回房好麽?”

蘭亭知道她麵子薄,玩不下去了,可他卻不依了,他可是足足讓沈千染笑了一天。他神色淡定地坐了下來,“不餓陪著我,我餓得慌!”

沈千染硬著頭皮坐了下來,蘭亭先給沈千染倒了杯熱茶,淡笑道,“相公,一路辛苦了,來,喝杯茶提提精神!”

“原來是夫妻,可我瞧著怎麽這麽別扭呀……”隔桌的三人已議論開了。

……

沈千染隻得眼觀鼻,鼻觀心,拚命地告訴自已,丟臉的是蘭亭。

沒一會,夥計便端著一個滋滋作響的黑亮鐵盤上來,蘭亭揚手示意夥計擱的地方離沈千染遠一些。

夥計笑嗬嗬地挪了腳步,在沈千染的斜對角放下鐵盤,突然掀開,隻看到五個雪白的圓形生煎,在亮黃的油水中滋滋作響,夥計從旁邊的小碗裏抓了一把蔥花,手勢熟練地一揚一灑,瞬時蔥香盈溢,讓沈千染一下就有了胃口。

沈千染不自覺得眉眼彎彎,拿了筷子就夾起一個生煎包放到鼻下狠狠地聞了一下。突然想起身邊的蘭亭,但抬起頭來,隻看到他微笑著看著自己,唇角上挑,鳳眸微眯,眸光無盡柔和。

被這樣溫柔寵溺的的眼神包圍住,沈千染臉色一紅,忙低下了頭,本能地狠狠一咬,卻被生煎包中的湯水狠狠地燙了一下,她的臉刷得更紅了,忍著尷尬,強自鎮定,嗔了他一眼,“老看我看幹什麽?快吃啊。”

“傻丫頭,還說不餓,看你都要狼吞虎咽了!”蘭亭從懷中取了帕子,拭去她唇角溢出的少許煎包出黃色的濃湯,方拿了筷子,夾了一個在自已的碗裏。

“湯來嘍!”夥計端著兩碗湯,把烏雞湯擱在了蘭亭的前麵,蘭亭順手一推,推到了沈千染的麵前,突然就擠著嗓門細聲細氣起來,“相公,你最喜歡的烏雞湯來了,來,多喝點!”

沈千染的腦袋幾乎是趴在桌子上,她感到店中所有的人眼光倏倏倏地朝她紮來。

夥計剛好正在端第二端,一聽,差點沒摔了碗,在兩個人之間細細瞧了瞧,最後皮笑肉不笑地躬身,“兩位客官,慢用,慢用!”臨走時,看了看蘭亭那可笑的百合髻,又忍不住瞧了瞧他脖子明顯的喉結,最後眼光落在蘭亭胸口處的蝴蝶結上,用力地搖搖頭後離開。

第二日,蘭亭起得很早,換了衣裳便去敲沈千染的房門。

沈千染剛好洗漱好,開了門後,看到蘭亭一身男子黑色寬袍,心中一寬,笑道,“這麽早?”

“帶你出去吃早市,吃完後,去看龍舟賽。”蘭亭走了進去,在她的床榻邊坐了下來,手伸到背後,探進她的枕子下,摸了幾把,終於撈到了昨晚自已擱下的錢袋。心裏偷偷地噓了一口氣,好在這丫頭沒發現。

昨晚沈千染又開始別扭了,執意要另開一間房,他也無耐,便在她隔壁開了一間。

他睡在隔壁,夜裏頭也不安寢,雖說身邊有暗衛偷偷護著,但到了半夜,他還是忍不住披了衣裳,熟門熟路地摸上她的房間,偷偷抱著她睡。隻是衣裳的口袋裏擱了一袋錢,他被磕著難受,便摘了下來,塞進了她的枕子下。幸好這丫頭累了,睡得沉,夜裏頭蹭在他懷中,絲毫沒醒。

他一大早未到卯時,便回自已的房中,可很快就發現,自已把錢袋給忘了。

他附在隔牆上,豎起耳朵聽,到天微微亮時,聽到隔壁有動靜之聲,忙起了起過去,在小丫頭收拾床褥時,他得把罪證消滅幹淨!

兩人下了大堂時,遇到昨日裏的夥計,那夥計一瞧,先是打了一個響亮的嗝,連忙掩了嘴,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身男子黑袍的蘭亭和沈千染離開。

時值五月初五,麗水府處處彩燈張結,琴音繚繞,店輔小攤處處掛著大紅燈籠,行人絡繹不絕,一派繁榮祥和景象。

兩人到了城外的護城河,就下了馬車,河岸上人太多,馬車顯得不方便。

沈千染臉上蒙著淡淡的青紗,東張西望地由著蘭亭牽著向前行。

整個河岸人聲熙攘,一旁擺滿了小攤子,賣著各式的小吃。沈千染從沒有逛過這樣的早市,隻見蒸籠冒出團團熱氣,下湯圓的大鍋白霧騰騰,渾圓嫩白地湯圓在鍋裏上下沉浮著。串燒牛肉的飄出的孜然的香味,還有各種各樣不知名食物的好聞味道,一陣陣撲鼻而來。

走了幾步後,沈千染看到一個胖胖的漢子赤著胳膊,用一個半個高的鏟子在黑鍋裏爆炒著栗子,那甜甜的膩香讓沈千染不自覺得吸了一口氣。

蘭亭見狀,笑著拉了她的手,便走到鍋旁,從懷中掏出十文,“掌櫃的,來一包!”

“好叻!”那漢子將鏟子往鍋裏深處一插,靈活地用牛皮紙包了一袋給蘭亭。

沈千染昨夜裏羞得慌也沒注意到蘭亭對這種生活很熟悉,不僅知道哪裏賣什麽,連具體多少錢都知道,尤其是,他一個堂堂的皇子身上,還裝著銅板,這讓沈千染感到很詫異。

蘭亭帶著沈千染到人少的地方,找了一塊大石頭,抱著她坐一上去,便一躍而上,坐在她的身旁幫著她熟練地剝著板粟。

“你以前常來這裏?”沈千染吃了幾個後,解了饞也就不吃了,剛好看到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眼裏冒著精光瞪著她手中的油紙,便笑著俯身遞給了那孩子。

“嗯,在宮中有時悶得慌,就到這裏散散心!”他接過沈千染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手上略帶甜味的油膩。神情淡淡,似乎在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那一陣,在蘭禦謖眼中,他是個不務正業、可有可無的皇子。當時鍾家的暗衛正在組建,他便常常帶著幾個親信,以打獵為由,去穀中受訓。回宮時,都是繞著道走,怕珈蘭寺的密道被外人發現。

“現在知道,為什麽你們那的供給不會引起注意,這裏四通八達,除了這個麗水,附近還有一個馬匹的販賣市場,專門販賣從北蒙運過來的一些良駒。”她不得不佩服老信義候的一番籌謀。

他是個皇子,如果能夠得到公平的待見,他寧願付出十倍的努力登上金鑾殿的那個位置!可後來,他知道,無論自已多優秀,在蘭禦謖眼中,都是可有可無。

蘭亭也不願多談這些,見她不吃了,便跳了下來,叉著她的腰,將她抱下,指了指前麵,“我們去那兒,一會有施粥。帶你瞧瞧去!”

“今天怎麽突然想帶我來這裏?”沈千染越走越奇怪,好好的路不走,蘭亭總是帶著她朝人多的地方擠。

“有好戲瞧!”蘭亭緊緊箍著她的腰,臉上笑意不明。

“好戲?劃龍舟?”沈千染才不信,要看龍舟京城的比這熱鬧多了。

“一會你就知道!現在說了就沒什麽勁了!”

午後,人越來越多,蘭亭一手托著她的腰,一手撫著她的後背,將她半抱進懷中,極力避免她讓人給撞到,她抬首看著他細細碎碎飽含寵愛有目光,一顆心沒來由便安了下來。

從身邊人群的細細啐啐的言語中,沈千染聽出,原來今年的龍舟賽特別熱鬧是因為來了個傾國傾城的美女,聽說這美女來自江南,彈得一手好琴。這還不是最重要,最讓人好奇的是,這個美人竟是義淨大師俗家弟子。

這次來麗水,不僅想獻藝,也是想幫他的師父籌一筆款去購糧,捐給江南的受災百姓。

人美,心地又好,以至人群湧動,竟相爭看的人將河道的路圍個水泄不通。幸虧那美人所帶的家丁為她解了圍,此時聽說在前方的一個樓台中,等比賽開始前,既會出來為大家獻藝。

“讓一下,再擠,姑奶奶就不客氣了!”一個凶巴巴的女子聲音響起,眾人看到,七八個丫環護著一個黃裳女子擠到了前方。

沈千染轉首一瞧,那黃裳少女似乎年紀很小,尚未完全長開,臉上又戴了一層黃色的麵紗,瞧不出模樣。

可能是看著蘭亭和沈千染站的地方稍寬敞,那丫環們便護著自家的小姐站到了沈千染的身側。

黃裳女子微微覺得有異,因為這裏人頭簇擁,這一對男女身邊竟異樣的空出一個地方來,她偷偷地觀察了一下,發現,圍在男子的四周全是一些個子偏矮小的精瘦男子,好象很默契地為這一對男子隔開人群。

那女子一身湖綠,身材高挑玲瓏有致,臉上戴著層薄薄的青紗,雖看不出模樣,但憑她的直覺,那麵紗後的臉一定是一張美人的臉。

而那黑袍男子,身子頎長,鶴立雞群般地護在那女子身邊,她看不到他的臉,隻看到他扶著那女的手,那袖口,全用頂級金線,一流繡工,一看就是非富則貴。

似乎前麵的樓台的輕紗帳後,微微有人影晃動,台下的人瞬時尖叫了起來,人群紛湧地、無法阻擋地朝前擠去。

護在黃裳女子周圍的丫環一時不留神,在人群的推動下,“噯喲”地一聲踉蹌了幾步,空出一個位,讓中間的黃裳少女被擠了出來,適巧擠到了沈千染的身旁。

“對不起!”黃裳少女感到她踩了人,抬頭忙連聲對著身旁的人道歉,嬌軟地聲音含著歉疚,“剛才一時不備,不好意思!”

蘭亭微一側身,將沈千染微微一帶,護在了另一邊。

“沒事!”沈千染靠在蘭亭的肩頭,透過那少女臉上的黃紗微微一怔,眼前少女嬌美驚人,鵝黃抹胸束羅裙,媚色無邊。清麗脫俗的中又有著風情萬種之姿,隻那明眸微微一眯,柳眉一動,那神姿便如仕女圖活了起來。想不到在這麗水,也有這樣的人間絕色,她心裏暗暗吃驚,除了自已的母親寧常安,她是第一次為一個女子的臉感到驚豔。

沈千染半張臉被蘭亭的寬肩擋住,那黃裳少女隻瞧見沈千染在朦朧的麵紗下愈加魅惑,雙眸美得驚心動魄,那眼珠竟如黑褶石嵌在水銀般的深潭中,光憑這一雙眼就可以想象,那張小臉該是如何的傾城絕豔。她心裏卟卟而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心中暗暗稱奇,難怪她也蒙著麵紗,一定是擔心容貌過於美麗,引起人群**。

兩人相視一眼後,沈千染先回過了神,微微側了一下身,淡淡地把臉轉開。

蘭亭見人愈來愈擠,怕傷到沈千染,便將她緊緊摟在胸口的懷中,周圍暗衛將兩人團團圍在中央。黃裳少女此時已經擠不出去,亦被圍在中間,因人流的擠動,她的肩幾次碰到蘭亭的手臂,那種輕輕一觸,讓她感到心莫名地跳動起來,她忍不住側頭看他,隻見他墨色的襟袍後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後頸,她的臉迅速飄了幾朵紅雲。

她也是養在閨閣中的銜玉而生的千金小姐,雖然瞞著家人出來也帶了幾個身手不弱的侍婢,但幾時見過這種人山人海的局麵,此時她心裏卻一點也不擔憂,心裏莫名地對眼前這個男人的頎長背影感到放心。

尤其是,原本是一層護衛團團護住他們,此時無聲無息地形成了三層保護圈。在這人山人海中,靜靜地形成一股安寧的小世界。

她不動聲色地感覺著身前的男子,屏著息聞著若有若無傳來的男子特有的青草香,不知為什麽,這種獨特的香味總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莫名的喜歡。她心裏愈來愈疑惑他的身份。

而他——

微微低側頭,臉貼在他懷中人的臉上,低聲與她說著什麽,似哄似笑,旁若無人。

突然,人群安靜下來,原來台上的幕簾終於打開了,一個絳衣女子臉上含著笑坐在了一台瑤琴邊。

因為台架得很高,既使是站在前排的人,也無法完全看清那絳衣女子的臉。

一個青衣的丫環,先在前台的焚香爐上點了一枝香後,跪了下來,神情莊注地朝天拜了三拜,方起身。又著台下的眾人做了一人長揖,揚著清脆的聲音笑道,“因江南受災,百姓流離失所,揚州城內,每日有上百人餓死街頭。我家小姐係一代名師義淨大師的關門弟子,係出名門。她憐天下蒼生受苦,特在麗水府龍舟大賽之季,借這麗水寶地搭台獻上一曲。台下的善人願結一段善緣的,既可在台下的結善池裏扔銀子,銅錢,不在多少,隻為一份善心。而在小姐一曲後,善人們也出銀子竟拍點曲,價高者得。”青衣丫環眼光一巡後,接著道,“今日所拍的銀子,全數用於購糧,捐給江南災區受苦受難的百姓。”

突然台下有一人撥高著聲音問,“可在下聽說,如今江南已無糧可購。請問小姐,今日你們就算籌得銀款,可糧呢?總不能讓那些百姓啃著銅錢裹腹吧!”

“是呀,如今西淩缺的不是銀子,我聽說,光寧家就為災區捐了五千萬兩的白銀,那可是真正的大手筆呀!”

此話一出,當即有人附合,台下人聲漸漸沸騰,似乎有人對這樣的搭台捐銀的方式不屑一顧,也有人認為這可能是騙子借災行騙。

青衣丫環也不急,神色鎮定地等聲音漸漸小了後,淡淡一笑,雙手朝著那人的方向一揖,“這位兄台說的甚是。如今西淩確實無糧可購,可是,我家小姐與東越皇商丁勝奇乃是故交,隻要有銀子,想購多少就購多少!”

沈千染輕眉一掠,唇角微微挑出一凝冷笑,現在明白了,蘭亭帶她來看的是哪一場戲,果然是借災行騙。

她也不急著戳穿,先看看她們有何下文再說。

這時,台下的人在驚歎,議論之聲頻起,想不到,義淨大師的關門弟子竟與丁勝奇是故交。

如今天下皆知,糧食貴比黃金,而傳言丁勝奇在東越擁有數百個糧倉。

連西淩的皇帝也為此頻頻接見丁勝奇,以傾國之力,欲向丁勝奇購糧。

此時,若丁勝奇不肯將糧食賣給西淩,隻怕西淩江南的百姓會餓死半數以上。

“敢問小姐貴姓?能與東越皇商是故交的,定非無名小輩,小姐又是哪家的名門千金呢?”義淨在西淩名氣甚大,但畢竟沒幾個人知道他是否有關門弟子,除非是義淨本人出現,否則口說無憑,台下的這些人又怎肯輕易地捐出銀子。

青衣丫環得意地一笑,轉身朝著絳衣少女微一福身,“我家小姐是永安候第十七個女兒,亦是永安候府唯一的嫡女,小名十七。這一次,我家小姐不僅自已掏出私房錢二十萬兩銀子,還讓我家的老夫人捐了五十萬兩,這筆錢已在一星期前,派人去東越購糧,不出三日,這糧食就可以送到災區,眾位,行善本不留名,可是,為了讓你們相信,我們不是欺名盜世之輩,才把我家小姐的真實身份托出。在此,我們還請來麗水的知府為我家小姐身份作證,有請,趙知府!”

麗水的人皆知,麗水的趙知府是永安候府的旁枝宗親,隨著趙知府一身紫色的朝服上台朝著眾人作揖,也不必開口說什麽,台下的人已相信,那這位趙十七小姐的身份是不可能是虛假的。

沈千染精通醫術,雖隔著遠,但憑著經驗,一眼就瞧出,那趙知府腳步有些沉滯,舉手投足間似乎神智不是很清醒。便在蘭亭的耳際悄聲道,“那知府身中迷藥!”

蘭亭挑了她的下巴,微微俯了身,他的眸子幽亮如星凝望著她,與她眸光相接時,他悠淡如深潭的眸子漾開一絲豔麗的詭波,她忍不住偷偷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暗罵了一句:妖孽!忙避開眼。

蘭亭吃吃地輕笑幾聲,“等她們把戲演完,我們再戳穿,反正閑著!”這裏人山人海,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抱著她,感受懷中人身體的柔軟,偶爾間的耳鬢廝磨,一切多懈意,他才舍不得離去!

這時,沈千染突然聽到身後那黃裳少女開口,聲音柔軟而動聽,“既然是十七小姐,那請問小姐,你師父義淨大師如今所在何處?”

絳衣少女聽到有人直接對她發問,便站起了身,台下的人雖看不清她的臉,但卻清清楚楚那到那絳衣少女身子瓏玲有致,遠遠瞧著,就是個美人胚子。

絳衣少女微微朝人群福身,啟口道,“小女子的師父如今正在災區,為死難者祈福,讓他們早日脫離地獄苦海,早日入六道輪回。”那聲音象黃鸝婉轉悅耳,聽得台下的一些人忍不住又朝前湧去。

還有人拿出手上的碎銀,朝著前方圍出的一個小池扔去。

黃裳少女等眾人靜了下來,方慢慢道,“小女子曾聽說,義淨大師從不為世人念經超度。”

青衣丫環聞言馬上朝著黃裳少女斥喝,“胡說,我師尊是慈悲之人,如今江南水患死難眾多,我師尊與蒼天同泣。這位小姐莫要信口雌黃!”

黃裳少女搖搖首,正色道,“義淨大師曾言,超度者必須具足高超的德性,以虔城之心而為亡者超度,那麽亡者亦須具足背塵合覺之念,肯懺悔發露罪愆,一心一意稟持著斷惡向善的意誌,有浪子回頭之悲切,若能如此相應,才有超度上升與減輕罪業的機緣。”她的話雖引起眾人共鳴,但也有聲音道,“既是此,那小姐又為何言義淨大師一生不為人超度呢?”

黃裳少女道,“那是因為義淨大師自言一生泄太多天機,恐遭天噬。以天罰之身,又怎敢為世人超度呢?”

此言一出,在麗水府,亦有不少達官貴人,雖和義淨沒有直接接觸過,但也知義淨的傳奇一生,曾幾次點破天機,尤其是先帝爺在世時,為帝王撰下避六災之語,後來一一應驗,一時名噪天下。

可也因此,被京城的達官貴人所追逐,問福避禍。義淨不敢泄太多天機,便從此避開世人,雲遊於山野之中。

“不錯,鄙人不才,曾經與義淨大師有一麵之緣,也曾聽過,義淨不肯為世人渡化!”人群中,一個中年的儒者突然說了一句,眾人一瞧,原來是麗水府劉舉人。

瞬時,人群中漸漸發出“騙子,騙子!”的罵聲……

沈千染看看這情形,知道台上的人的戲肯定是唱不成,便拉了一下蘭亭的衣裳,輕輕道,“走吧,沒什麽好看!”

蘭亭又俯了身,狠狠地聞了一下沈千染頸間的芳香,意猶未盡地報怨,“可惜了,我還想聽聽她的曲子,等等拆穿不是更好!一會還得想想去哪玩!”

蘭亭半抱著沈千染轉了身,在暗衛擠出的一條道中,離去。

那黃裳少女卻在看到蘭亭的那一刹那,如遭雷擊,口中喃喃一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