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十七看著祖母臉上罕見的獻出對自已不耐之色,她根本不知趙家兄弟的死全是趙老夫人欲圖謀反,而被寧王所殲滅,她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惹上了災難。那一瞬,她心如死灰,心中料定,祖母也怪上她了。

她自怨,若不是她命中注定與寧王糾纏,她的師父怎麽會遭惹了寧王,而她又為了救師父,讓整個趙家牽連在內。說來說去,這一切的始作蛹就是她自已。

她想請求祖母的原諒,耐何聲線似被阻了般,話語輾轉喉間半晌成無語哽咽,因為她知道,就算時光回溯她還會選擇去救她的師父,那是一個養她、育她、教她成長的師父,她無法做到見死不救!

她看著抱著錦盒哭得連幾近昏闕的母親,她閉了閉眼,仿佛看到洞房花燭夜時,蘭亭掀開她頭巾的一刹那,鳳眸瀲豔,瞳仁中淺蘊著的笑意。這個縈繞著她幾年的,他僅留給她唯一的笑容,此時,已變成了最冰冷的珈鎖,最深痛的窒涸。她的心滿是優戚荒涼,隻覺得連活下去勇氣也沒有了。

她木然跪下,朝著趙老夫人重重一磕首,雙手緊緊攥著趙老夫人的裙褂,也不抬首,淚沿著臉頰一滴一滴地濺落在青玉石地上,細細碎碎地聲音從她的唇間溢出,“祖母,把十七兒的五髒給寧王吧……他有了十七兒的五髒,就不會再害十七兒的兄長了……”她不想她的其它兄長再因她受到這樣的傷害了,她不想祖母傷心,不想要娘親落淚,隻要她認命,那是不是趙家就能夠逃脫寧王的魔掌!

趙老夫人眉間急促而跳,握住了膝蓋上趙十七冰涼顫抖的小手,沉了沉手中的碧玉拐杖,壓低身子問,“十七兒,你在說什麽?”趙老夫人雖傷心欲絕,但她決不是粗心之輩,雖然趙十七的話有些離譜,但她還是聽出些不對勁,畢竟很多話雖離譜,但至少有一個譜所在,十七兒的話似乎完全脫離了人的思維想象力,倒顯得真實。

加上,這孫女雖自幼不在她身邊長大,卻不是不識輕重的添亂之輩。

趙十七沒有抬首去看眾人神情露出的不解和窺探,她象一隻被剝去羽毛的小鳥,露出了脆弱的皮膚,她依然低著頭,象是自語又似輕喃,“求祖母見到師父時,跟師父說一聲,不要再管十七兒了,十七兒死不足惜……”

趙老夫人重重地咳了一聲,似乎在極力思索著趙十七話中之意,她淡眉深鎖,雙眸如鷹隼,一手柱著碧玉杖,一手叉在了趙十七的腋下,用力將她提起,逼著她麵對自已,沉了聲線,一字一句問,“十七兒,你方才說,寧王要你的五髒是什麽意思?”

趙十七方才這句話除了趙老夫人聽得字字分明外,其它人隻聽得含糊其辭,這時眾人聽清了,隻嚇得全身毛骨悚然,連趙夫人也被趙老夫人的一句話從悲傷中噤醒,抬首看向趙十七,顫著聲問,“十七兒,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快說說!”

“是,快說說,把事情原由說清楚了,也許還有辦法救救大家……。”

“寧王為什麽要你的五髒?”內堂之中瞬時置疑之聲頻起,人人臉露不安,相互低低地議論。

趙老夫人被眾人的聲音吵得不耐,碧玉杖重重一捶,冷冷地喝一聲,命眾人退下,隻餘趙夫人。

趙老夫人斂下不耐的心緒,掏出錦帕,輕輕拭去趙十七臉上的淚漬,安慰道,“小十七別哭,有什麽委屈和祖母說說,祖母一定為你作主!”

“祖母,娘親,十七兒,從三年前開始,一直在做同一個夢……”趙十七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從洞房的夢到最近師父向她求救的夢,樁樁件件一字不漏地全數傾倒而出,許是那些連竄的夢太壓抑,她連哭聲也悶在心裏,“祖母,十七兒很害怕,那個夢太真實了,十七兒知道將來總有一天會發生,所以,十七兒不避了,你們也不要管十七兒了,十七兒不要讓哥哥們為我受到傷害……”

趙夫人滿臉難以置信,她的唇顫得曆害,以至語不成聲,“十七兒,你三年前從不曾見過寧王,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難道是有人在故意作祟?”趙夫人福至心靈般,臉色由蒼白變得鐵青,義淨既然能入趙十七的夢,就一定能操縱趙十七的夢境。或許這一切,不過是義淨的目的,義淨想借用趙家的手達到什麽目的。

趙夫人一想,瞬時氣得滿臉激紅,近乎咬牙切齒地看向趙老夫人,恨聲質問,“當時義淨要帶走十七兒時,兒媳就覺得不妥,我一個好好的女兒,為什麽跟一個出了家的人去受那些磨難。如今想,定是義淨與皇家間有些舊怨,無法開脫,就想借著我們趙家的手去為他掃清障礙!”

趙夫人整顆心都要被這種想法給絞碎了。她緊緊抱著身前的錦盒,又看向那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的女兒!是的,如今犧牲的不僅是她手中的一個兒子,還有她唯一的女兒,天,義淨究竟安了什麽心思,讓她的女兒竟做這樣的惡夢,虧得她當年還誠心幫過義淨和趙德蓉,他就這樣回報於她?

“不會是義淨,這夢是三年前才開始,義淨不可能從三年前就知道,今日寧王要對付她!”趙老夫人直接劈口否認,她倒認為,義淨很可能是真心想幫著趙十七。這個夢畢竟不是最近才開始,若是最近,她會認為,趙十七的這些夢全是義淨暗中附於的,既然義淨有這個本事托夢,他就有本事擺布趙十七的夢境。

可三年前,十七兒隻有十二歲,這實在是說不過去!何況,三年前也沒有任何跡象說明義淨與寧王之間有任何的恩怨。

趙夫人猛地跳起來,聲音尖銳而刺耳,帶著一聲聲的扣問,“若是預兆,請問母親,我的小十七兒究竟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寧王要用她的五髒來給那沈二小姐血祭?或是,我們趙家做了什麽對不起沈家的事,要讓這一切報應在十七兒的身上?”趙夫人完全失控,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兒子,聽到女兒如此怪詭驚悚的夢,神智到了此時,已近顛狂!

“報應?”沈老夫人此時也無暇去計較趙夫人的無禮,當“報應”這兩字鑽進她的耳膜時,她的心狠狠一沉,難道真是報應?

趙老夫人是將門虎女,又是半生從軍,殺人無數,若說人生而富貴是命中注定,她相信!所以,當年義淨說趙十七是鸞鳳之命,卻因命中帶劫,她相信了,所以才讓義淨帶走趙十七。

若說因果善報,她從不肯信半分。因為,她這半生殺過的人實是多如牛毛,要若有因果報應,她早就屍骨無存。

所以,她更相信另一種解釋——報複!

她在苗疆多年,見了太多的亂力怪神的事物,別說是夢見前世,預知今生,她甚至還親眼見過苗人死後魂魄被招回與親人見麵的一些詭異。

所以,趙十七的夢預示了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比如,沈千染的報複!

因為她讓琴兒給寧常安下毒,如今秦之遙被寧王所擒,這事最終一定瞞不住,沈千染知道也是遲早的事。

所以,寧王才為自已心愛的女人舉人向趙家舉起刀,這也是在情理之中!

“十七兒,為什麽你從沒跟祖母提過這些?”趙老夫人見趙十七臉色慘白的瑟縮地蜷著,似乎對她的話沒有一絲的感知,神情呆呆怔怔地注視著牆麵,她略感心疼的抱緊了趙十七,這孩子心地如此善良,不應該要為上一代的恩怨承受如此重的包袱!

“十七兒……”趙夫人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僵硬地裂開一絲笑意,她放下手中的錦盒,幾步上前蹲在她身邊,心疼萬分地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將她包含進自已的手心,連聲安慰,“十七兒,你不要害怕,娘去找珍妃娘娘,當年她母子落難時,是我們趙家收容了她母子二人,這個情麵,她總是要念的!”

趙老夫人不僅嗤笑出聲,“念卿,這些陣年舊事,又是婦人間的承諾就不用搬出來了。朝堂上的事不存在婦人之仁,那寧王要是個善茬,就不會把珍妃送出京。”

“娘親,是我害死一兄長……”趙十七低下首,對上趙夫人那雙充滿擔憂的眼眸。嘴角淒涼一笑,濃黑的羽睫上全然被淚水全粘在了一處。

趙夫人心口一滯,再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勸慰。

趙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麽,低聲問,“十七兒,你說洞房之中,你穿的大紅吉袍,你告訴祖母,上麵繡的花式是什麽?”

趙十七雖然不解趙老夫人為什麽問這個,但她還是閉上眼盡量去回憶那洞房的場景,仿佛她又站在了她銅鏡前,看著將來的自已,那眼角的藍痣若淚欲滴,那鳳凰吉袍上……憶起過往,她渾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似的,軟綿綿的,就連呼吸都好象要用了力氣一樣,才能將胸臆中的氣喘出來,“祖母,是九尾鳳凰吉袍,十七兒看到了,鳳翅上有九尾,鳳眼是金色的……”

“九尾,居然是九尾……”趙老夫人喃喃自語一句,瞬時整個心如沉到了冰窖之中,趙十七的夢境在告訴她,蘭亭登基為帝,因為隻有帝王的大婚,新娘子才能著九尾鳳凰吉袍。

“為什麽,你一開始就從不曾向祖母說這些事!”趙老夫人臉然微變,沉了聲,帶著苛責。如果她一早知道,她肯定不會策反。既然知道寧王有當皇帝的命,她會采納趙承略的意見,舍棄秦之遙,冒著被蘭禦謖冷落幾年的命運,站到寧王身側,待新帝登基。可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趙十七哀鳴一聲眸現迷離之色,“因為十七兒不明白,這到底是夢還是真。直到我在麗水府方見到了真正的寧王本人。祖母,十七兒隻是害怕,隻是不懂得從何說起。十七兒有太多太多無法明白的事……”趙十七的手悄然撫上自已眼角,顫聲道,“三年前,十七兒臉上的那一顆淚痣為什麽會突然消失,但在夢中,那痣卻依然在我的臉上。師父說,那才是原來的十七兒。可更令十七兒不解的是,為什麽,沈二小姐臉上有一顆和我一模一樣的淚痣,十七兒不明白,我和她究竟有什麽聯係,為什麽寧王要用我的五髒去救活她——”說到這趙十七猛然住口若,神色間閃過難以掩藏的劇痛。

“十七兒,什麽痣,你說清楚一些,讓祖母和娘親聽個明白!”既便是夢,也太過詭異,趙夫人越聽越心驚,猛然想起,女兒幼年時,確實眼角有一顆淚痣。她輕輕抬起女兒的臉,細細端祥著女兒眼角,不錯,那痣不見了,甚至一點的痕跡也沒有。

“十七兒,你好生跟祖母說說,你在夢中看到的,是你幾歲的模樣?”趙老夫人更急著想知道的是蘭亭登基的具體時間,她其實也不知道了解這些到現在究竟有何意義,趙家走到了現在,她自已心裏也有數,開弓已沒有回頭箭,唯有逆天求生,她希望現在趙家還有時間!

“十七兒不知道自已幾歲,隻知道比現在樣子有些變化,好象長高了……我心裏知道,十七兒夢到的洞房是曾經發生過的事,可上次夢到被……被寧王掏心,是將來的事……因為十七兒臉上的淚痣已經不見了,十七兒夢到的是現在的自已……。”趙十七蘊著無盡憂悒的眼眸閃著眼花,壓抑不住的巨大悲傷,讓她的身子開始禁不住地瑟瑟顫抖。

“你還看到了沈二小姐,你告訴祖母,沈二小姐是什麽樣子?”趙老夫人知道這話極殘忍,但她知道這肯定不是趙十七的癔夢,而是將來肯定會發生的,她要了解一清二楚,或許能夠發現什麽,也許現在改變還來得及!

“我夢見沈二小姐死了,她的頭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看不到她的臉,是寧王抱著她,對十七兒說,隻有用十七兒的五髒,才能讓沈二小姐活過來……”她忍不住哭出聲,夢中被蘭亭追逐,那一隻冰冷的手從後背中穿透她的心髒,那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在每個午夜時分都攪著她的心髒,血肉磨糊。可偏生,每一回隻要聽到他的名字,她就會忍不住去思念,如魂被牽,夢被縈一般,總是想聽到有關他的一切。

可她極怕他!一想到他就會怕得瑟瑟發抖,可又忍受不了自已的心,隻要一閉上眼,就會忍不住去思念他。她被這種感情折磨得痛苦不堪,卻不能對任何一個人傾述!

“寧王說,隻要有了你的五髒,就能讓沈二小姐活?”趙老夫人猛地扳起趙十七的下頜,看著她眼角消失的淚痣,眸光眯起,極力回憶著皇宮夜宴上,沈千染的模樣!

沒錯,沈千染的臉色確確實實有一顆淚痣!

難道,這一顆痣說明趙十七和沈千染有著某種聯係?

顯然,義淨會知道這個秘密,否則不會在趙十七年幼時就帶走她,並幾次三番言明,在趙十七滿十七歲前不要讓她回京城。

趙家的龍衛曾向她報告,寧王要殺義淨,之前,她始終無法參透,寧王為什麽無緣無故地想殺義淨,現在她有些明白了,肯定,寧王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在沈千染的身上,一定有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個秘密義淨也一定知道。

所有的一切揭開,隻要找到義淨便一切都明了!

“十七兒,你說說,你夢見沈二小姐死時,差不多是什麽時候?是現在這時候?還是過幾年,你再大一些?”趙老夫人心跳加速,她有一種感覺,這是一種聯係,是在某一個重要的時段,會發生一些事情。隻要她在這個時間好好護住她的十七兒,或許命運的齒輪會因此扭轉。

“好象不是現在,十七兒記得在夢中,十七兒好象比現在大了一些,應該是過一兩年!”她的情緒終是慢慢平下來。

也就是說,夢境中的洞房也好,預示中的掏心也罷,都是兩三年後的事。如果她預料不錯的話,因應是在趙十七的十七歲前,否則,義淨不會三番五次要求十七兒不要在十七歲前回到京城。

這時,內堂外響急疾疾的腳步聲,趙老夫人鬆開懷中的趙十七,柱著拐很快地衝到門邊,見到一身灰色勁裝的龍衛便劈口問,“怎麽樣了?”

靠近時,趙老夫人看到那龍衛渾身是血,左肢下半截,整個褲腳焦燒一片,翻出的肉也是血肉磨糊,身上交叉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琉璜味。

那龍衛因為腳受傷,所以沒有單肢下跪,輕雙手作揖,“屬下們攻破了刑檢司的死牢,死傷大半劫出了秦之遙和義淨大師,隻是半途被寧王的人所劫!”

“怎麽還是被他劫了?”趙老夫人陰鷙的目光帶著淩人的殺氣,她早就算好寧王會派出暗衛劫人,所以,派去劫獄的她僅僅是動用趙家這兩年正在培訓中的龍衛新成員,五嶺山上伏擊了她最精銳的龍衛,那才是她的重拳,不僅可以護著劫獄的人撤退,還可以重創寧王的暗衛。

“老夫人,我們人潛伏的地方早就被埋了炸藥。”炸藥被點燃時,他們根本就沒有絲毫的防憊,很顯然,這個地方早在他們來之前就被埋下炸藥。

“趙承威呢?他……人呢?”趙老夫人握緊手中的碧玉杖,心痛得連連吸氣,這是她的第三個孫子,如果一天之內讓她失去三個孫子,她就算是死,也沒法象趙家的祖宗交代。

“我們找不到趙將軍,隻好先回來稟報!”

“再找,活要見人——”餘下一句“死要見屍”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青筋從額際蜿蜒密布,趙老夫人雙眸赤張地盯著眼前的龍衛,眸中閃著幽幽嗜血之光,“記得,老身要活的,快去找!”

寧王府

沈千染在高漠的護送下終於平安到達寧王府。

隻是她萬沒有料到,迎接她回府的人竟然是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這幾日過得極滋潤,寧王和沈千染都不在府裏,她儼然已成為寧王府的主子。

她吩咐管家給她找了一間上好的客房,接著又吩咐人置辦了一些她平常用慣的沉水香及安寢時用的香草軟枕和錦被。

吃的就更不用提了,寧王府的廚子簡直太合她胃口了,每日三餐及宵夜,滿滿十幾道菜擺在她的麵前,每一樣菜隻需嚐幾口便可以大大方方地賞給下人,一顯她寧王府當家主母的氣派。

可惜好日子總是不長久,今兒她正在園子裏聽戲時,突然看到奴才們紛紛向府門口湧去,她攔住一個婆子問什麽事,那婆子道,“好象是小世子和王妃要回府了!”

沈老夫人一聽,心裏就虛寒了大半,忙揮手讓那些戲子退下,匆匆地回到自已的寢房中,折掉這兩日新添的頭花,然後換上一件來時舊褂袍,她想,怎麽說沈千染也是自已的親孫女,總不會看到她落泊了,還忍心把她掃地出門?

到了府門口,卻見幾個黑衣人抱著寧天賜進來。

沒見到沈千染,沈老夫人的人心瞬時安了下來,她邁開腿,幾步上前,臉上堆滿了笑意,口中直喚,“哎喲,我的小祖宗,你終於回來了,來,讓外太祖母抱一抱!”

暗衛心裏多少有些知道沈千染母子和沈老夫人的關係淺薄,微微一閃,便冷冷避開了沈老夫人伸過來的手。

沈老夫人的手撈了個空,很想怒罵一句,可眼下寄人籬下,她強自收斂了一些脾性。隻帶著不滿的神情,冷冷地瞧著黑衣的暗衛。又伸出手朝著寧天賜笑道,“來,讓外太祖母抱抱!”

小家夥撅了撅小眉頭,小臉上滿是拒絕,“老太太,你還是抱你自個的孩子,賜兒不喜歡你抱!”他記得可分明,這個老婆婆老是欺負他的娘親和外祖母,他才不願和她親熱。

鍾管家心裏頭偷偷地嗝應了一下,什麽情況?他們的小世子居然隻叫沈老夫人為“老太太”。難不成,這幾日他們勞心勞力侍候的人竟然是個無關緊要的老太婆?

暗衛不再理會,直接抱著寧天賜往寧王的寢居走去。

沈老夫人心裏再不滿,如今也不敢指責半分,那一陣生活的突現的苦難已經把她最後的一絲傲氣給磨沒了。

她現在什麽也不願去思考,兒子死了,她能依靠的也僅有沈千染這一家了。

她朝著暗衛抱著寧天賜離去的背影勉強一笑,對鍾管家道,“孩子還小,不記事,也就幾天沒遇到,這會就忘記了。”

“這,沈老夫人……”他可記得他們的小世子可不是普通的三歲娃兒,在他眼裏可是個神童。他心裏嘀咕著,這沈老夫人一定有問題,可他一時找不出什麽辦法來問個究竟。

沈老夫人故意勿略鍾管家一臉的疑惑神色。很自然地走到外堂中坐了下來,傾手倒了杯熱茶,慢吞吞地啜了幾口,道,“老身瞧著,賜兒回來了,我那孫女也快回來了,不如鍾管家親自去吩咐弄一桌酒席,一會回來後,給她們洗洗塵,老身就在這候著。”她譴掉眾人,心想,一會沈千染就算對她有不滿的指責,人少些,她也少些尷尬。

鍾管家退下後,沈老夫人靠在太師椅上,腦中全是想著一會如何跟沈千染化解誤會。待聽到侍衛一聲通傳,“王妃回府!”她馬上擱下手中已經涼的茶水,匆匆地出了大堂去迎接。

“染兒!”沈老夫人一上前就拉住了沈千染,尚未說話,這兩邊的淚已經簌簌而下,她不顧沈千染明顯的排斥,緊挨著她啞聲求道,“染兒,看在你死去爹的份上,不要再生祖母的氣。如今祖母也沒別的所求,隻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守在一起!”

水玉一身是血,冷眼看了沈老夫人的臉,低聲道,“二小姐,我去備水給你沐浴!”沈老夫人聲音雖低,可水玉是練武之人,耳朵好使,她想不到沈老夫人到現在還混在寧王府中,真是越老越不要臉麵,也不想想,當初在皇宮夜宴時,她是怎麽和外人聯合起來逼迫自已的親孫女。

這時候,倒念起一家人的情麵來了!

沈老夫人這才注意到沈千染臉上手臂上全是血跡,心下一驚,忙鬆開手,退了一步,驀然又覺得此舉太過唐突,忙疾聲道,“染兒,出了什麽事,怎麽一身是血!”

沈千染最擅長的莫過於從一個人的微小動作中,看出人的本性。

這是她重生前所不具備的,因此被申茹母女玩於股掌之間。重生後,她懂得察言觀色,尤其是在東越經商三年,對人的一言一行看得入骨三分。

她冷漠地掃了眼前這個惺惺作態的老人一眼,她根本無心與沈老夫人廢話一句,她這時候,隻想把兒子抱進懷中,好好地親一親,看看小家夥是不是嚇壞了。

可外堂中沒有一個人影,她一時也不知道沈老夫人是如何混進寧王府,但如果讓她以後和這個老人一起生活,她是絕不願意。

她轉身對身後的暗衛吩咐,“你去吩咐鍾管家,讓他出麵去找一個清靜的寺廟,捐一筆銀子給寺裏,讓她在那裏養老。要是她不願意,那就天大地大由著她去!至於這寧王府,以後任何人想借著我的名進來,都要我的同意!”如果一切順利,她想,她的父親和娘親很快會回到京城,屆時,她會讓父母在寧王府住下。

如果沈老夫人在這裏,隻怕第一個受到責難的就是她的母親寧常安。

不過,此時再將沈老夫人囚於沈家的北園顯然已經不可能,沈越山回來,肯定會問及她的母親,如果說將她母親寄在寺院中養老,也算是了了父親的一個心事。

這些話她知道沈老夫人也聽明白了,她根本不待沈老夫人說第二句話,直接朝府內走去。

“染兒,你先等等,讓祖母和你說上兩句……”沈老夫人怎麽肯願意住在寺裏,那裏的生活象個苦行僧,怎麽能比得上寧王府的生活。

“如果你覺得不好,我就送你去北蒙二叔那。”沈千染驀然轉身,眸光象一股淺灘,容不下任何一絲的多餘,“我和你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牽絆,沈老夫人,請你開口請求時,回頭想一想你曾經對我做過了什麽!”

前世今生,沈老夫人和珍妃之間,她更難原諒的是眼前的無情老人。

沈老夫人不甘心,她想攔著上前再求幾聲,哪怕是跪著哭求幾聲,她也想留在這寧王府裏。

但暗衛攔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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