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封信的變故

王有義說:“行了大哥,事已至此你生氣也沒用,這件事你打算怎麽弄啊。”

王有智哪還有主意,他哭喪著臉說:“我哪知道怎麽弄,我隻覺得愧對列祖列宗!生了這麽一個不爭氣東西!我這一世的英名全毀在這個畜生的手裏。”

“那這件事就聽我的。”王有義磕了磕煙袋接著說道:“為理這事做得再怎麽不對,可二丫肚子裏懷的也是為理的種啊,也就是咱王家的骨肉,這生出來要是男孩,咱不就抱上孫子了嗎,咱王家也算是有後了。在說為治英年早逝,二丫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也怪可憐的,我看這事咱就認了吧,和二丫的娘家商量一下,選個日子給兩個孩子操辦一下,讓兩個孩子成親吧。”

“哎,也隻好如此了。”事到如今王有智不認也不行了。

“爹,你願意讓我和大嫂成親了,謝謝爹。”王為理大喜,都忘記了剛才他爹要殺他。

聽他一說話,王有智氣就不打一處來,罵道:“你這個逆子,給我滾回家去。”

王為理不敢多說,灰溜溜的跑回了家。

這事就這樣過去了,王為理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嫂子在一起了,當然也少不了挨村裏人的唾沫星子,對於這些王為理也隻能默默忍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為理家的事剛消停下來,王為本一家又炸開了鍋。

事情的緣由來自一封信,如果沒有這封信也引不出咱們以後的故事,多年之後王為本回想起來,認為這一切都是命,命裏該來的終究是躲不過。

原來王為本的弟弟王為正在省城讀大學,在那個軍閥和帝國主義摧殘中國的時代,衝在最前麵的往往都是學生,王為正也不例外,看著日本軍國主義占領了大半河山,王為正和的同學心急如焚。經常逃課,組織遊行,呼籲全民抗日。這次中國政府要出兵緬甸他們更是積極響應,最後他們覺得這樣天天遊行嘴上高喊抗日不過癮,不如戰場上親手宰幾個日本鬼子來的痛快,幾個誌同道合的同學一商議,做出了一連串的偉大的決定——退學,參軍,抗日!

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沒見過戰場的殘酷,心裏也不怕死,王為正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覺得應該告訴家裏人一聲,於是寫了一封信寄回家裏。信裏告訴父母自己已經退學和對保家衛國的偉大抱負,也對不能參加大哥的婚禮表示遺憾。

王為正這封信寫的很平淡,但他父母看了之後心裏可是不平淡了,老太太急的直接哭了出來,邊哭邊說:“這可怎麽辦呢,剛把老大從鬼門關裏拉回來,這老二又自己往鬼門關裏闖。”老兩口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圍著家裏打轉,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昆明把小兒子提留回來。一家人商量著怎樣把老二給勸回來,寫信肯定是不行的,王有義知道小兒子的脾氣,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最後王有義決定讓王為理和王為本去省城把小兒子拉回家來,這個學不上也罷,保命要緊。想最快的速度去昆明那隻有坐汽車,但騰衝縣內沒有客運汽車站。那個時候汽油基本軍用,根本沒有民用汽車,要想坐汽車兄弟兩個必須翻山越嶺去怒江以北的保山縣,那裏一天有一班車通往昆明。並且那車燒的不是汽油,是木炭。

抗戰時期,汽油緊張。為了把寶貴的汽油盡可能多地投放到戰場上,南京國民政府先後兩次實行汽油限購。貨運公司和客運公司燒不到汽油,就把汽車改裝成木炭車。汽車上加裝一個大爐子,爐子裏放木炭,爐子上麵掛一個儲水器,木炭點燃以後,儲水器裏的水滴進爐子裏,這樣木炭就會不完全燃燒,產生一氧化碳。大型運輸車多了一節車廂,那節車廂專門安放爐子。小型貨車的車廂前麵、駕駛室的後麵,都多了一節煙囪,煙囪下麵就是爐子。

公交車駕駛室的側麵,緊挨售票員的那個位置,也安放著爐子,售票員既負責賣票,又負責捅爐子和清理爐灰;私家車的爐子比較小,有的裝在後備箱那個位置,有的裝在副駕駛那個位置,有的則直接裝到車頂上去,遠遠望去就像馱了石碑的烏龜似的。

燒木炭成本很低,民國時浙江寧波一貨車司機統計過,他們運輸公司的貨車載滿以後百公裏油耗30升,當時油價很貴,貨主支付的運輸費都不夠買汽油,後來改燒木炭,百公裏隻需木炭100斤,而浙西到處是炭窯,木炭便宜得很,100斤木炭的價格隻相當於半升汽油而已。因此國內各大城市紛紛效仿。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解放以後,截至1953年,天津街頭還有燒木炭的公交車在運營。

但木炭車也有缺點,運行速度慢,時速最高50公裏。且燒木炭也很麻煩,點火之前,得提前幾分鍾甚至半小時把爐子生著,行駛過程中還得注意加炭、清爐灰、搖動鼓風機。動力不如汽油車,特別遇到上坡路段,汽車經常熄火,需要找人幫忙往上推。有時候,客車司機攜帶的木炭不多,中途燃料沒了,還要發動乘客下車撿柴禾。

但是能有汽車坐就不錯了。兄弟兩個不敢耽擱帶了點幹糧就急匆匆的上路了,山路崎嶇,就算以最快的速度也需要兩天的時間。

一路上風餐露宿,兩人沿著滇緬公路一路前行,終於在第二天黃昏到達保山境內。兄弟兩人饑腸轆轆,隨便找了個麵館就坐下:“老板,兩碗麵,大碗的。”

小麵館不大,隻有幾張桌子,經營這家麵館的是一對中年夫婦。隻聽那中年男子答應一聲:“好來。”就進了廚房忙活。不一會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就端到兄弟兩麵前,兩人各拿了一雙筷子就吃了起來。中年男子打量二人一眼,問道:“聽二位不是本地人吧?”雲南那地界是多民族混居的地方,隔不幾裏路就有不同的口音和習俗。

王為本抬頭道:“是啊,我們是騰衝的。”

中年男子接著問道:“這麽晚了,你們到這來做什麽。”

王為本說:“我們要去麗江火車站坐火車去昆明,怎麽了老板,有事嗎?”

中年男子說:“那你們要小心了,這幾天我們這到處抓壯丁,像你們這樣的外地人很容易被抓走的。”

“抓壯丁做什麽?”王為理問道。

中年男子說:“不是要打仗嗎,抓壯丁去當兵啊。”

聽聞這話,王為理差點把麵條噴出來,他緊嚼兩口咽下,說:“怎麽辦,為本,咱還去嗎?”

王為本沉思了一下,向中年男子問道:“大叔,這裏離汽車站還有多遠?”

中年男子說:“火車站在保山城東,離這還有30裏路,我勸你們趕緊回家去,不管什麽事,過了這陣風頭在說。”

“謝謝你啊,大叔,我們知道了。”王為理謝道。

“那你們慢用。”中年男子應了一聲,回到廚房。

中年男子一走,王為正趕緊問道:“為理哥,怎麽辦?”

王為理說:“我是這麽想的,30裏也不算太遠,咱們要是往回走可是好幾百裏呢。在說咱們也不能不管為正啊,你看,天就要黑了,我就不信那幫抓壯丁的忙活了一天不休息,咱們就在這裏等會,多吃完麵在喝點酒,等天黑了在趕路,你看,咋樣?’

王為理想了一下說:“好,聽你的。”王為理雖然是哥哥,但從小到大卻都以弟弟為馬首,王為本比他有主意,比他有力氣,小的時候自己受到欺負,他都是去叫王為本幫他出氣。

“老板,在來兩碗麵一瓶酒!在來盤花生米。”王為本向廚房喊道。

“好來!”

兄弟倆就這樣在麵館裏小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