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吃飯

在他麵前,楚老板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生怕他發現自己對紫雲姑娘的意思。許大帥倒像是沒注意有什麽特別的,隻瞥了一眼角落裏的紫雲,又看向楚老板,“日前,本帥約你吃飯,你推脫說有事;後來,本帥幫你解了圍,你也說過要請本帥吃飯。這樣前後加起來一共兩頓,本帥沒算錯吧,楚老板?”

“沒有......”楚老板的目光不自然地瞥向別處,反正他是大帥,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快些洗個臉,換個衣服,本帥就在這裏等你。”許大帥抱著兩臂,靠在牆上看著楚老板。

現在是被逼到死角了。

楚老板不由得望了望旁邊的紫雲姑娘,紫雲倒顯得大方,走過來對楚老板道:“你先忙,我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說完就走了。

房間裏隻剩下許大帥與楚老板兩個人。楚老板先卸了臉上的妝容,又背過身去換衣服——不知為何,在這化妝間裏被另一個男人盯著的感覺很別扭。

一個戲裝卸了足足半個小時,楚老板隨許大帥走出戲院已是將近晚上十一點。蔡副官早已等在車前,見許大帥出來,拉開了車的後門。

許大帥抬腳上車,又拍拍身邊的座位,對車外那個拘謹的男人道:“坐過來。”

蔡副官扶著車門,也對楚老板說:“請吧,楚老板。”

“哦,好......”楚老板彎腰坐進車裏,車門隨即關上。緊接著,蔡副官也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福特車發動起來,徑直向前開去。第一次坐汽車,楚老板不是很習慣,再加上坐在了許大帥的身邊,就顯得更加緊張。

“放鬆些。”旁邊的許大帥突然開口。

楚老板問道:“大帥,咱們這是去哪兒?”

“自然是去吃飯的地方,”許大帥眯著眼睛回答。這回答和沒回答也沒啥區別。楚老板隻得微微後倚,將背靠在車座的椅背上,試著放鬆自己。

走了大約二十分鍾,福特車停在了一家西餐廳的門前。蔡副官先從車上下來,拉開了車後門,楚老板與許大帥相繼出來。出來的時候,楚老板還不忘對蔡副官說一聲“謝謝”。

“楚老板客氣。”蔡副官對他微微一笑,又轉頭對許大帥道:“一個小時之後,我過來接您。”

許大帥對蔡副官滿意地點點頭,便帶著楚老板走進去。

這是家格調優雅的西洋餐廳,小小的四方餐桌上鋪著粉白相間的格子桌布,桌子上還擺著一隻精致的花瓶。

楚老板來西洋餐館也是頭一次,但許大帥卻似乎是這裏的常客。

一個打著領結的侍者走過來,對許大帥深鞠一躬,“大帥,歡迎光臨。這邊請。”

侍者將他們帶到一個靠窗的座位,許大帥一手搭在楚老板的肩上,輕聲說道:“不必拘謹,坐吧。”

“謝大帥。”楚老板小聲地說了一句,坐在了桌邊;許大帥笑笑,就坐在了他的對麵。

桌上已擺好了紅酒和開胃小菜,許大帥端起手邊盛著紅酒的高腳杯,問道:“喝一杯?”

楚老板聞言,忙道:“大帥,小人不能喝酒......”

許大帥抬眼看著對麵的楚老板,“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楚老板臉一紅,“因為喝酒會傷嗓子,所以......對不起......”

“又沒怪你,道什麽歉......”許大帥繼續端著杯子,又道:“可以少喝一些,這是西洋的葡萄酒,不礙事的。”

楚老板遂點點頭,也端起手邊的高腳杯,與許大帥的杯子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還喝的習慣麽?”許大帥放下酒杯,笑著問道。

楚老板微微頷首,淺笑道:“這酒甜甜的,很好喝。”

許大帥也隨他笑笑,道:“所以,你不必有什麽拘束。本帥不喜歡講究什麽繁文縟節,這頓飯隻是想與你交個朋友。”

楚老板抬頭望了一眼許大帥,這個看似盛氣淩人的男人竟出人意料的親和,不自覺地心裏又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說起來,本帥還不知道楚老板的名字。”許大帥偏頭看著楚老板。

楚老板似乎想起什麽來,連忙答道:“小人失禮,我叫楚雲舒。”

“雲舒?”許大帥微微笑道:“這名字好聽。‘閑看花開花落,坐看雲卷雲舒’。倒有幾分恬淡之意......”

聽完他這一番品評,楚老板又不禁浮出淺笑,“不想大帥還善研詩詞。”

“難道在雲舒的心中,本帥就是個粗人?”

“不......”楚老板剛想解釋自己並無此意,又突然意識到大帥已對自己改了稱呼,還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雲舒”......

“既然你我已經是朋友,便要相互稱呼名字。”許大帥道:“我叫許牧寒,字昌之,你稱呼我昌之便好。”

“昌、昌之?”楚雲舒小聲念了一遍,沒想到對麵的許大帥竟答應道:“正是在下。”

楚雲舒又立馬解釋道:“不不,大帥,小人一介戲子,這樣稱呼您隻怕......”

許大帥一皺眉,“怕什麽,讓你怎麽叫,你就怎麽叫,再矯情的話本帥就真的發火了。”

聽他這樣說,楚雲舒便隻得又叫了他一遍,“昌之......”

許大帥這才恢複了滿意的笑容。

正說話間,主菜也上來了,是兩份牛排。

因為從沒吃過西洋餐,楚雲舒望著麵前的牛排和手邊的刀叉無所適從;許大帥則坐在對麵,玩味地看著這個戲子尷尬的模樣。

“第一次吃西餐?”終於,麵前這男人開口問道。

楚雲舒尷尬地點點頭。

許大帥輕歎了一口氣,接著說:“左手叉子右手刀,像我這樣切。”然後細心地切下自己盤中一塊牛排。

楚雲舒正要學著他的樣子切,一塊肉已經送到嘴邊。

“吃吧。”許大帥舉著叉子對他笑道。

“大帥,這樣不合適......”楚雲舒覺得自己的臉特別紅。

許大帥一臉的理所當然,“有什麽不合適的。”說著就將肉送進了楚雲舒的嘴裏。

“多謝,大帥。”楚雲舒邊吃邊道。

許大帥佯作不快,“不是讓你別叫‘大帥’了麽?”

“啊,對不起......”

“不用總是道歉。”

“是......”

這頓飯一直吃到晚上十二點多,蔡副官和福特車已在餐廳的門口等候多時。

“雲舒,你家住哪兒,我叫司機送你回去。”許大帥站在車前,對楚雲舒道。

楚雲舒道:“不勞大帥相送,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許大帥又道:“你怎麽又叫我大帥......”接著不由分說,就將他拽上了車。

福特車隨後發動起來,楚雲舒這才道:“昌之,我家在北城錦鼓街......”

“去錦鼓街。”許大帥隨即對司機道。繼而,車子一個轉彎,改道進了錦鼓街。

“錦鼓街離著帥府不遠,”臨下車的時候,許大帥對楚雲舒道:“以後有事,可直接去帥府找我,隻要說是本帥的朋友,警衛自然會放行。”

“知道了。”楚雲舒點點頭,待車停穩,便下了車。

直到看著那個清瘦的身影進了家門,許大帥才又吩咐,“開車吧。”

蔡副官轉過臉來,又是一臉狡猾的笑容,“大帥進展的還算順利吧,‘昌之’這個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叫的。”

許大帥微眯著眼睛,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蔡副官揚起嘴角,又問:“大帥還記得之前跟卑職打的賭麽?”

許大帥笑笑,對蔡副官道:“待本帥得手後,自會給你一把好槍。”

一夜過去。

次日清早,許大帥躺在**還未睜開眼睛,蔡副官便已經站在他的床前。

“大帥,醒醒。”蔡副官麵帶微笑。

剛睜開眼的許大帥並沒有那麽平靜,“你這混小子又有什麽狗屁事兒?!”

蔡副官的笑容不變,“南城商會的會長,曹樂泰來了。”

“讓他滾!”許大帥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把被子蒙在腦袋上,又重新閉上眼睛。

蔡副官依舊恭敬地站在大帥的床邊,安靜地等著。三分鍾之後,許大帥頂著一蓬亂糟糟的頭發起床。

蔡副官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給您兩分鍾的時間,洗漱、更衣,還有,把頭發好好梳一下。”

許大帥半眯著眼睛,沒搭理他,慢吞吞地走進洗手間。

“大帥,還剩一分半。”蔡副官站在大帥的洗手間外麵喊。

“咣當......”洗手間裏隱隱地傳出砸東西的聲音。

兩分鍾之後,收拾齊整的許大帥終於站在蔡副官的眼前。

“那孫子在哪兒?”許大帥低沉著聲音,像是要去教訓誰。

蔡副官恭敬地回答:“還在客廳裏等著。”

許大帥隨即又是一副冷然的表情,對蔡副官道:“你說的不錯,這條狗隻要咬上你,就不會鬆嘴。”

曹樂泰在帥府的客廳內等了五分鍾,便見到那位墨藍色軍裝的大帥和他身邊的副官。

“曹會長,久等了。”許大帥揚著唇角,一臉禮貌的笑容。

曹樂泰隨即站起身,也笑得十分謙和,“大帥,曹某打擾了。”

許大帥走到客廳的沙發邊,對曹樂泰擺了個手勢,“坐。”

“謝大帥。”曹樂泰略略躬身,坐在了許大帥的旁邊。蔡副官則站在兩人的身後。

“曹會長今日來又是所為何事?”許大帥是個直接的人,開口便直入主題。

曹樂泰也不轉彎,“曹某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來,還是為了開辟碼頭、拓寬航道的事。”

許大帥頓了頓,道:“本帥說過,隻要曹會長能關閉六成的煙館,我即刻讓人著手準備開碼頭的事。”

曹樂泰為難地搖搖頭,“大帥有所不知,這同陽城內的煙館都被控製在很多財大勢粗的豪商們的手中,若是真叫他們關了,恐怕不是那麽輕易的事情。”

許大帥聞言,不由得輕笑道:“怎麽,難道你這位曹會長還算不上是同陽城最財大勢粗的豪商麽?”

曹樂泰苦笑了一下,“大帥您是不知我的難處。蒙各位商業同行賞臉,我才被人家叫一聲‘曹會長’,實則就是一個跑腿兒的角色;同陽城的富商員外何其多,有很多甚至在背後有洋人的公司撐腰。曹樂泰就是一個小小的生意人,左右權衡之後還是左右為難,實在是不好做啊。”

聽了他的訴苦,許大帥也略作沉吟,接著又問道:“曹會長名下的煙館有多少家?”

曹樂泰一愣,隨即照實答道:“掛在我名下的煙館有二十八家。”

許大帥道:“把它們都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