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哇哦——，快看！蒂姆也陷入史蒂夫的現實扭曲立場了！”伯勒爾?史密斯大聲地朝我怪叫起來，驚醒了站在原地望著史蒂夫背影的我，一麵頑皮地忽閃著他那充滿孩童天真的藍眼睛。
“那是什麽？”安迪?赫茲菲爾德問道。
“這名字也是特裏布爾想出來的，他是從《星際迷航》裏學來的這個詞，”伯勒爾回憶道，“在那一集裏，外星人通過極致的精神力量去建造世界。”
安迪和我麵麵相覷。
“什麽鬼玩意？”我問道。
“過不了幾天你就會明白。”伯勒爾又眨了眨眼睛，說道。
伯勒爾預言的不錯，我很快就明白了史蒂夫所謂的“現實扭曲力場”，並且發現墜入其中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簡單地說，史蒂夫擁有一種常人所不具備的能力，他可以讓周圍人相信幾乎一切事情，比如去相信一些不可完成的計劃會被輕易完成（就像我那樣）；但當他走後，這種立場會漸漸消失，我們會猛然間發現現實是如此殘酷。
而另一方麵，他的這種力場卻起著驚人的積極作用，我甚至懷疑維持Mac團隊成員工作的已不再是樓下美好地球餐廳的食物——而是史蒂夫的現實扭曲力場。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他讓我們相信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每周工作90小時，我們相信並且做到了，但在此之前沒人想象過一周工作90小時是什麽概念，這是史蒂夫成功的案例之一，在Mac裏每天都會發生這樣的事，他讓我們相信我們能完成一些我們本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後結果通常是我們做到了。這種力場每天都在激勵著我們前進。後來比爾訂製設計了Mac的隊服，正麵寫著：
“現實扭曲力場！”
背麵寫著：
“我超愛一周工作90小時！”
沒錯，一周工作90小時，這樣的工作效率促使麥金塔各方麵飛速地成熟著，而史蒂夫的現實扭曲力場又使我們相信這將是一台完美的電腦。
完美的概念在史蒂夫心中究竟指什麽，我們不知道，但我們唯一清楚的就是它高不可攀，每一個細節都要無可挑剔。
那天中午我吃完飯回到工作室，正看見史蒂夫和公司的創意總監菲利斯激烈地爭論著關於麥金塔外形的問題。
“麥金塔的外形必須經典，”史蒂夫揮舞著雙臂，“絕對不能過時，就像大眾甲殼蟲汽車那樣。”
“不，不對，”菲利斯反駁道，“外形應該性感誘人，就像法拉利那樣。”
“不，法拉利也不對，應該更像是保時捷。”
史蒂夫這麽說是有原因的，因為每天他上下班就開著一輛保時捷928，那天他帶我和比爾去仔細研究了一下他的這輛車。我和比爾當時隻當他是炫耀自己的新車，但後來我漸漸感覺到，他真的對像保時捷那樣柔和的輪廓設計情有獨鍾。
“偉大的藝術品不需要追隨潮流，它們自身就可以引領潮流。”他當時這麽說道。
比爾?阿特金森將我從項目中抽調出來，專門監督負責麥金塔的外形設計，他這麽做是為了讓我時時地告訴設計團隊史蒂夫心目中麥金塔的樣子，我嚐試從他的性格中揣測他的理念。於是，那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我都在和菲利斯商量怎麽迎合史蒂夫的胃口，就像是為一個挑食的孩子準備菜品一樣。菲利斯負責畫圖，我負責看完圖後告訴他“嗯，這個有希望”或是“這個不行，他看了會罵這是****”。
菲利斯擬定了一個初步設計方案，第二天我倆帶著還熱乎的石膏模型來到工作室。
所有的工程師都過來圍觀，他們想知道他們的設計最終會被塞進一個什麽樣的塑料殼裏。
“你覺得怎麽樣？”史蒂夫看完向安迪發問，臉上掛著一副常人捉摸不定的神情。
“‘可愛’？”史蒂夫反問道，“我可不這麽認為。”
接著史蒂夫對該設計進行了猛烈的批評，砸上了一大堆他剛剛掌握的工業設計術語，什麽“造型太過方正”，什麽“缺少曲線美”、“第一個倒角的半徑略小”、“斜角的尺寸略顯生硬”······我以為我們徹底失敗了，但接著他又給了一句難得的稱讚：“這是一個開始，繼續修改。”
接下來的每周我都會和菲利斯在史蒂夫麵前重複一遍這樣的流程，每次都根據他上次的意見進行了修改。前幾次的樣機則在旁邊一字排開——這是我的主意，看似是讓大家進行對比參考，實則為了防止史蒂夫堅稱自己的某個意見被忽視了。老實說到第四個模型時我已經幫不了菲利斯什麽了，因為我完全看不出新的樣機與上次有什麽區別，但菲利斯和史蒂夫卻仍然可以為某個細節爭論好久。我感覺這是一場藝術家與藝術家之間的較量，與科技無關。
史蒂夫要求麥金塔的外形必須友好，撇開一切工業的厚重感，並更貼近人性。菲利斯最後終於設計了一台樣機讓史蒂夫說了句：“還不夠完美，但就這樣吧。”無論如何，我們成功了。
那天我和史蒂夫閑扯的時候談起了他的設計理念。我問他為什麽如此執著於柔和線條。他二話不說就把我拉上他的保時捷，載著我四處尋找街上柔和線條的例子，一會兒是漢堡店，一會兒是路標，要不就是一些不起眼的寫字樓。最後，我完全為史蒂夫的藝術鑒賞力所折服。
回來的時候，我們經過一個叫做德士古塔的地方，那是一個辦公樓，他忽然停下車，指著德士古塔問我：“蒂姆，你覺得我們在這兒辦公如何？”
我猜他一定是看中了德士古塔緊鄰的那條藝術街。
“不，史蒂夫，現在不是搬家的時候。”
“嗯，沒錯，”他又發動引擎，“下次我和董事會商量商量。”
不久之後，Mac搬到了德士古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