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印

風雅頌見秋月白還有事要忙,便獨自一人在秋水山莊裏閑逛,挨到很晚才磨磨蹭蹭地溜回西廂房,心裏暗自祈禱:希望這次運氣好,千萬不要碰到端木流軒。

老天爺顯然沒有聽到風雅頌的禱告,當她一進房間,一個火紅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

端木流軒自個鬱悶了大半天,自從發現自己喜歡上風雅頌那小鬼頭,她就沒少鬱悶過。哄也哄了,親也親了,凶也凶了,可那家夥的心卻和自己離得越來越遠了。別看她平時老一副樂嗬嗬的很好說話的樣子,在關鍵時候那是絕對的遲鈍,絕對的油鹽不進,絕對的氣死人!

端木流軒苦思半天,倒也想通了一些事情:那小鬼天生就這樣子,又不是針對我一個,就算是遲鈍叛逆氣人她也還是她,誰讓我就這麽倒黴偏偏喜歡上了呢。要換一個精明能幹討巧的,沒準我還看不上呢。

端木流軒覺得自己有時候真夠自虐的,風雅頌這麽一而再再而三的氣自己,自己對她的喜歡卻是有增無減,從開始的感興趣,到後來的有好感,再到不知不覺的泥足深陷。

像端木流軒這種人,平時越是灑脫逍遙,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就越是執著到死腦筋。這點她和風雅頌到是很像,不同的是,風雅頌還未碰到可以讓她執著的事。但很不幸,端木流軒已經開始執著了,執著的對象還是個腦袋少根筋並且經常得罪自己的小鬼,所以她現在注定受氣。

端木流軒決定試著調整自己的心態,她可不想愛情的小樹都還沒發芽,人就被活活的給鬱悶死了。放寬心,平常心,端木流軒對自己念道。調整了半天,她自我感覺心態應該已經足夠平和了,可當她看見剛走進房間,瞧見自己就一臉沮喪的小鬼時,心裏還是忍不住來氣。

端木流軒定定地看著風雅頌,想盡量把表情顯得和顏悅色一點,可她那不經意間散發出的要透穿人的眼神卻讓風雅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風雅頌見端木流軒沒有吭聲,自己也不敢先發出聲音,一蹭一蹭地往門外麵退,她明明記得這是秋月白給自己安排的客房,端木流軒那間應該在對麵才對,可怎麽……不過當下她也沒心情考慮這麽多了,反正有端木流軒在,她閃就是。風雅頌對於端木流軒的害怕,不知道是在哪天形成的,隻是現在全部都浮出來了。

端木流軒一見風雅頌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又一下子冒出來了:我都這麽溫和了你還!幾步上前想抓住風雅頌討個說法。

正在這時,一個黑影闖破窗戶躍入,抽出腰間軟劍朝端木流軒頭上劈去。端木流軒急急徹身,躲過這致命一擊,也抽出配劍,和黑衣人對抗起來。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已拆了幾十招,金屬利劍互相撞擊,“碰碰”響聲不絕,火星子在周圍被擊了起來。

風雅頌被這突來的變化嚇得一愣,半天過後腦海浮現出了兩個字:謀殺!看著端木流軒好幾次從黑衣人劍尖擦過,風雅頌不禁為她捏了一把冷汗:她平時惡劣歸惡劣,但千萬可別有事啊。

“嘩~”端木流軒袖袍被割下半截,同時黑衣人也吃了端木流軒一掌,後退幾步。風雅頌見狀,從地上揀起一塊大石頭,朝著黑衣人的方向扔去,想著:能幫一點是一點。

黑衣人揚劍劈碎石塊,並發現了在一旁搗亂的風雅頌,大怒,轉變攻勢朝風雅頌刺去。

風雅頌見黑衣人朝自己攻來了,急忙一個卷身滾在地上,但還是慢了一步,左肩的布料被黑衣人削去,露出的瘦削肩頭上赫然多了一道紅色的血印。

待風雅頌坐了起來,黑衣人的劍已經指向了自己的胸.口,一切發生之快,讓在五步之外的端木流軒來不及救援。

風雅頌絕望地閉上眼睛,想著自己就要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還真是冤到家了。等了一會,料想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風雅頌睜眼一看,黑衣人正一臉驚愕地盯著自己的肩頭,喃喃道:“你,你是……”

風雅頌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裸.露的肩頭,沒什麽啊,不就是上麵有個紅蓮形胎記嗎?哦,旁邊還被這人劃了一條杠,至於這麽驚訝嗎?

正在兩人愣神之際,端木流軒衝上前來一劍挑開了黑衣人的軟劍,將風雅頌護在身後。黑衣人這次並沒再戀戰,朝山莊外飛奔去。

此時聽見打鬥聲的護衛們才姍姍來遲地到來,看見跳躍著的黑影,也全都朝那裏湧去。

“嘶~哎,我說你能不能輕點。”這已經風雅頌這日第三次被端木流軒弄疼了,風雅頌實在想不明白,這端木流軒長得一副斯文模樣,為什麽老這麽重手重腳的呢?

“知道痛了吧,讓你去逞能。”端木流軒嘴上雖然這麽說著,手上上藥的速度卻又放輕了一些,心裏依然後怕;就她那三腳貓都不到的功夫,還好意思去逞能,要不是那刺客突然停手,那……

“我這不是在幫你嗎,要不是我,你還不知道要被打成什麽樣呢,哼,好心沒好報。”風雅頌說完扭過頭,不再看端木流軒。

“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你自己跑遠點。”端木流軒心裏清楚,那黑衣人雖然武功不弱,但若和自己硬拚實力,自己也不會吃什麽虧,到是那小鬼……

“好,我下次一定有多遠跑多遠,誰稀罕管你啊。”風雅頌心想:難得姑奶奶我今天善心大發一次,你居然……

端木流軒見風雅頌不高興了,趕緊轉換話題,手指劃著她肩頭上的紅蓮問道:“你這是?”

“笨蛋,當然是胎記。”風雅頌翻個白眼,漫不經心地答道,反正這胎記跟隨自己十七年,自己也從來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好奇怪的胎記。”端木流軒不是沒有見過胎記,別人的胎記要麽一片紅,要麽一片黑,反正都是一塊一塊的色斑。但像風雅頌這種,胎記呈一朵蓮花形狀的,到是第一次見著。

“我知道這很好看,不用羨慕,不用嫉妒。”風雅頌見著端木流軒那感興趣的眼神,得意洋洋道。

切,臭美。

西郊民宅

“長老,對不起,我這次失手了。”沉鬱的女聲響起,主人正是之前刺殺端木流軒的黑衣人。

“恩,我知道了,以端木流軒的身手,你會失手很正常。”嘶啞的聲音自一個白發老者發出,他本沒真正想殺端木流軒,派人刺殺不過是要給天玄宮一個警告。

“長老,我……”不服氣的女聲,她本可以得手的,要不是看見……

“鑰,別說了,你哥哥去江南刺殺鐵衣門門主已經得手,估計這兩天就能回來了,你們兄妹兩好好聚聚吧。現在三十六宮七十二門四十八莊的頭頭已經被我們殺了接近一半,這敲山震虎的效果也達到了,相信那些老混蛋早已按捺不住,我們就先休息兩天,靜觀其變。”老者看一眼黑衣女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黑衣女子退下,臨走時說了一句:“我今天見著一個肩上有紅蓮印記的女孩,呆在端木流軒身邊。”

紅蓮印記!老者臉色驟變。

端木流軒剛替風雅頌上完藥,想要和她再多聊聊,就被風雅頌跳下床使勁拖著到了門外,緊接著房門一關,伴隨著風雅頌幹脆的一聲“我睡覺了”,端木流軒被生生鎖在門外。

見風雅頌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端木流軒想來她也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也隻好無奈地回到了自己房間。

第二天一早,端木流軒去找秋月白詢問昨夜刺客的情況,答案是意料之中的沒抓到。

“流軒,對不起,讓你在秋水山莊遇到這種事情,是我們保護不周。”秋月白親自替端木流軒倒了杯差,誠懇道歉道。

“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才對,那刺客分明是針對我來的,隻是給秋水山莊添麻煩了。”端木流軒噎了小口茶,有禮道。

“別這麽說,對了,你覺得這次來刺殺你的人應該是誰呢?”秋月白詢問道。

“這個,我目前也不太清楚,不過這是自武林大會以來,第二次有人來刺殺我了,之前我在刺殺我的人身上搜到了這個。”端木流軒說著從懷裏摸出那塊刻著“地”字的令牌。

“這個是刺客門的信物,要取你性命的另有其人,不過你覺得這兩撥人可能會是同一夥的嗎?”秋月白端詳著令牌分析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目前我能掌握到的信息還太少,隻能做到守株待兔,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端木流軒歎了口氣,她也實在想不通為什麽最近自己的人頭會變得這麽受歡迎。

“恩,那你以後千萬小心,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秋月白仗義道。

“多謝。”

……

一陣沉默。

“你。”

“你。”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你先說吧。”端木流軒道。

“你,和小風是怎樣認識的?”秋月白知道自己有點多管閑事,但還是忍不住探聽。

秋月白問的問題也正是端木流軒所想,她覺得像風雅頌那種寂寂無名的小毛賊,能招上自己這個天玄宮的少宮主已經是很本事了,怎麽又會和秋水山莊的莊主認識呢?在端木流軒的潛意識裏,她不喜歡風雅頌認識太多厲害的人物,她隻要認識自己一個就足夠了。

“流軒,你怎麽了。”見端木流軒半天不搭腔,秋月白忍不住問道。

“哦,沒什麽,我和風雅頌就是有一次偶然遇見,順路的。”端木流軒敷衍道,她不打算把自己和那小鬼的點滴讓第三個人知道,並且現在也不是公開態度的時候。

“哦,這樣啊。”見端木流軒不願多說,秋月白也意識道自己問的這個問題確實不大恰當,喝了口茶來掩飾彼此間的尷尬氣氛。

“月白,你先忙吧,我去看看那小鬼起床沒,那小鬼,睡起來跟小豬似的。”端木流軒說著嘴邊掛著寵溺的笑,說隻是和風雅頌偶然遇見,言談中卻又不自覺地故意顯示著兩人很親密的樣子。

“哦,那你去吧。”秋月白放下茶杯,一副興趣索然的樣子。

此時已臨近中午,風雅頌所住房間的大門依舊緊鎖。端木流軒向附近工作的丫鬟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沒看到有人從房間裏出來。

端木流軒眉頭緊鎖:這也睡太久了吧。使勁敲了兩下門,還是一點動靜也沒,端木流軒急了,也顧不得現在是在別人的地方,抽出配劍,一下將門給劈開,就見風雅頌蝦米似的卷在**,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端木流軒幾步來到床邊,將風雅頌翻過來正麵對著自己,一張烏青的麵孔出現在她眼前。

端木流軒一驚,急急拍了拍風雅頌的臉頰:“風兒,你怎麽了?”

“……”風雅頌依舊誰得死死的,似根本沒聽見端木流軒的言語。

端木流軒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好,急忙拉開風雅頌左肩的衣料察看,果然,她昨天被劃傷的地方已經轉為烏黑。

劍上有毒!端木流軒懊惱地一拍額頭:看來我還是太大意了。

麵對著此時毫無知覺的風雅頌,端木流軒沒再多想,找來附近的三個丫鬟,讓她們一個去找大夫,一個去找秋月白,一個去打盆水來。自己則守在風雅頌床邊,焦急地等待著,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她對毒物並不怎麽了解。

很快,三個丫鬟都各自完成了任務,守在門外聽候差遣。

“流軒,你說小風中毒了?!”秋月白的聲音掩飾不住的緊張。

“恩,讓大夫先看看吧。”端木流軒此時沒心情理會秋月白的異常,退至一邊,讓大夫搭脈。

“大夫,小風怎麽樣了?”見那白胡子老頭搭著風雅頌的手腕半天不搭腔,秋月白忍不住問道。

“奇怪,當真奇怪。”大夫眯著眼睛沉思道。

“什麽好奇怪的,她中毒了,你就看開什麽藥能治。”端木流軒也忍不住氣急,找這大夫來,是讓他來治病的,不是讓他來大發感歎的。

“這位姑娘身中之毒,老夫行醫多年,卻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老大夫順順胡須道。“你的意思是,她沒救了。”端木流軒強壓下自己想把那大夫拖起來扁一頓的衝動,壓低聲音道,神情冷冽,不怒自威。

大夫見端木流軒一副“你敢要說沒救,我就讓你好看的模樣”,一下變得恭敬起來,趕緊道:“女俠先被急,老夫現在可以先開些藥,暫時壓下這位姑娘身上的毒,讓你們有時間去想其他法子。至於如何解這毒,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

端木流軒親自喂風雅頌喝下大夫開的藥,據說能維持七天不會毒發,但七天之後,若還沒有解除此毒,回天乏術。

秋月白發出秋水令,在全國範圍內征集名醫。但端木流軒覺得,遠水解不了近渴,何況解鈴還需係鈴人,她決定,找到昨日刺殺自己的刺客,從那裏得到解藥。

此時大夫和丫鬟都已離開房間,留下端木流軒和秋月白兩人坐在風雅頌床邊默默無語,兩人臉上流露出來的關心,溢於言表,一種微妙的氣氛在周圍蔓延。

“月白,昨日你的護衛追拿那刺客,是在哪裏跟丟的。”良久,端木流軒發問。

“西郊農田,流軒,你該不是想……”秋月白看著端木流軒問道。

“恩,我是準備去那附近查下,沒準能找到解藥。”

“一起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秋月白急迫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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