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淚

天呐,殷鑰以手撫額,鬱悶地想著:難道我要現在開始教她識字嗎?憑什麽啊,我又不是私塾先生,況且這工程量也忒浩大了吧!哎,算我倒黴。

“拿來。”殷鑰伸出一隻手,對風雅頌冷道。

“什麽?”風雅頌疑惑地眨著大眼睛,亮晃晃的眼睛讓殷鑰眼花。

“秘籍。”殷鑰說著,直接從風雅頌手裏奪過那本《紅蓮寶典》,憤憤地翻開,想著自己以後要把上麵的話一字一句地教給眼前這個迷糊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風雅頌愣愣地開著殷鑰麵色鐵青地翻著那個黃皮小本本,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從憤恨,到吃驚,再轉為現在的喜笑顏開,心裏嘀咕:奇了怪了。

殷鑰突然開心不是沒有道理的,本來以為將來要教會風雅頌懂得書上的意思是任重而道遠的,誰知道那書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內容講述的都是外家招式,全是用圖畫來表示的;而那百分之一用文字表示的內家心法,隻有短短二十四個字:順應天道,融身萬象,有餘則損,不足則補,虛能勝實,柔可克剛。

這秘籍還真是給那小鬼量身訂做的啊!殷鑰在心裏感歎。是啊,一般的秘籍哪能這麽少字啊,一般的人又哪能不識字啊?

殷鑰壓下自己激動而興奮的情緒,清清嗓子道:“風雅頌,你聽著,這書上文字部分隻有二十四個字,我念一遍,你先把它記下來:順應天道,融身萬象,有餘則損,不足則補,虛能勝實,柔可克剛。聽清楚沒,重複一遍。”

“順應天道,融身萬象,有餘則損,不足則補,虛能勝實,柔可克剛。”風雅頌聽話地重複了一遍,心裏疑惑:什麽東東啊?我以前聽止水和尚說的內功修煉方法,不都是什麽氣沉丹田,氣轉遊龍之類的嗎,可這書上說的怎麽會這麽奇怪?你忽悠我是吧。

“恩,很好,記牢哦,至於意思麽,你就自己慢慢去領悟吧。書還是給你,外家招式你照著上麵的人物圖象比劃就成,要有什麽疑惑可以來問我,但最好是自己弄明白。”殷鑰可不認為自己有能力可以吃透《紅蓮寶典》,她能給風雅頌的指導最多就是一些自己長期習武的經驗。不負責任地把書和人留在原處,殷鑰飄飄然地走開了。

什麽嘛,丟我本小人書,就啥都不管了。風雅頌漫不經心得翻閱著那本《紅蓮寶典》,看著上麵動作千奇百怪的人,注意力慢慢被吸引,感覺有趣,便照著上麵所畫的動作禿自比劃了起來。

風雅頌以前隻學過一些極為粗淺的外家功夫,均為止水和尚口頭教授,水平也就是能夠和幾個街頭混混抗衡。但當她拿著這本一般都難以領悟的《紅蓮寶典》時,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親切感,上麵的招式,仿佛她曾經就練過,一套動作比下來雖不能說行雲流水,但也表現出了當中的七七八八,可圈可點。

嗬嗬,真好玩。風雅頌將上麵的外家招式全部比劃了一遍,雖然當中有幾個地方被卡了殼,但這絲毫不減她琢磨新事物的興致。此時已經香汗淋漓的她順手將書揣進懷裏,找丫鬟幫忙打水去了。

風雅頌在天香樓裏自在開心習著《紅蓮寶典》上的外功,不多時便將上麵的招式牢記於心,差的隻是熟練。不可否認,風雅頌是個記性很好的孩子,隻是可惜在她小的時候並沒有好好利用這一優勢。

因為風雅頌隻顧著修習外功,而將內功心法置之不理,但紅蓮神功的精髓部分卻是全部隱藏在那不起眼的二十四個字裏,所以現在的風雅頌即使掌握了整套外功,也就頂多算一個三流的高手,要碰上殷鑰和殷落那樣的角色,也就隻有被別人當豆腐切的份。不過這些風雅頌並不介意,在她看來,這套招式夠華麗夠帥氣就成了,每次當她把新練成的招式表演給樓裏的姑娘們看時,都會引起陣陣尖叫,這在極大程度上滿足了她那點沒出息的小虛榮。

這邊風雅頌在天香樓內混得如魚得水,那邊江湖上卻早已暗濤洶湧。

對於紅蓮教餘眾的行動,那些武林中人不是沒有防備,隻是紅蓮教的人出手都太快,太隱秘,太讓人措手不及。在江湖上頗有勢力的三十六宮七十二門四十八莊的首領被殺害過半後,那些之前各懷心機的武林人士們終於決定團結一致,奮起反抗,給紅蓮教餘眾當頭一棒!幾個最有聲望地位的老一輩名宿,後知後覺羅裏八嗦地聚在一起商討著對策,在進行完九次小爭論三次大吵架一次小動手之後,終於還是統一了意見:由青鬆道人在百花神壇前,請出滄淚劍,引誘紅蓮教中的重要人物現身,再四麵伏擊,一舉殲滅。

傳說這個滄淚劍,是由上古神獸的眼淚滴在神石上後,經曆億萬年的自然錘煉所成。當然,傳說隻是給人們提供一個(月意)想的依據,事實與否有待考證。不過空穴才能來風,至少滄淚劍的威力十五年前在場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曾經的殷風血就是憑著這把劍,一人大敗當時武林中最負勝名的八大高手,場麵之動魄,讓人為之膽寒。

是的,滄淚劍之前一直都是紅蓮教的至寶,但在十五年前卻隨著教派和毀滅及教主的死亡而落入紫杉道人(青鬆道人的師傅)手裏,這也成了紅蓮教教眾的一塊心病,他們隨時都瞄著機會要來奪回這把劍。所以用滄淚劍作為誘餌來勾引紅蓮教教眾,最好不過。

這麽好用的誘餌,為什麽現在才請出來呢?因為傳說這把滄淚劍是件不祥之物,隨時都可能會噬主,所以當紫杉道人拿到這把劍的時候,便當著眾人的麵將其封印在仙月台,並吩咐門下所有弟子,不得擅自將其解封。除非是殷風血那樣體質特異的人,平常人是根本無法駕馭這把滄淚劍,所以他們都寧願這把劍被永遠的封著,很多人都這種心態,對於自己無法擁有的好東西,也不希望別人能夠擁有。

所以之前青鬆道人提議請出滄淚劍的時候,才會有人反對,爭論,甚至動手。他們害怕一旦這把劍落在某個能夠控製它的人的手上,又會生出什麽變數,引起什麽風波。不過就現在看來,最大的風波就是三十六宮七十二門四十八莊的首領已經被殺害過半,再不采取行動,另一半也很快會被殺害,而且以紅蓮教目前的勢頭,就算讓他們殺光所有的首領,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權衡利弊,兩者取其輕,滄淚劍還是得重見天日。

青鬆道人派人快馬加鞭地將所定計策送往各門各派,請他們於十日後帶人手前往白花壇援助。此時武林各處都在傳的一個消息就是:七月初三,被封印了十五年的滄淚劍將在百花神壇前重現天日,武林同盟正式向紅蓮教宣戰。

滄淚現,風雲變!

是人都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一個專為紅蓮教設置的陷阱,紅蓮教的人當然也不是傻瓜。但他們還是得出現,也不得不出現,教中至寶,是不允許落在敵人手裏的。

是時候正麵交鋒了。徐行書歎口氣,緩緩擦拭著這個自己多年未動用的金輪,想著如何迎接十日後的大戰。

天香樓寶月齋內,坐著徐行書及另外幾個紅蓮教的高級領導人。

坐在上位的徐行書掃視一圈四周,發話道:“十日後我們在百花壇那兒,將會進行一場惡戰,事關本教存亡,爾等必將謹慎待之。你們幾個各帶一路人馬化裝成普通遊俠的樣子藏匿在人群中,根據指示動手。以下是具體分工:四大護法分別帶一百人潛伏在百花壇東西南北四個入口,與四方臨時來援助的武林人士糾纏,造成混亂。三大法王各帶十個精銳上前纏住武功較高的那批人。清風使和暗月使護我上神壇奪劍。切記,一但奪得滄淚劍,迅速撤離,不得戀戰。若有變故,看信號行事。”

“屬下領命。”整齊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好,你們都下去好好準備下,十日後就要背水一戰。”徐行書揮揮手,示意眾人離開。

“等等,暗月使先留下來。”九人陸續出了房間,殷鑰最後一個走到門口卻被徐行書叫住。

“長老還有什麽吩咐?”殷鑰恭敬道。

“那個,風雅頌,她練功練得如何了?”

“似乎很順利,外家招式基本已經掌握完全。”殷鑰如實相告。

“那真是太好了。”徐行書臉上露出欣慰的笑:看來她真的很可能是教主之女。

“不過……”殷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有話直說。”徐行書對殷鑰吞吞吐吐的態度很不以為然。

“不過她現在的武藝也頂多算是個三流的高手,離我們所期許的高度相差甚遠。”殷鑰說出了自己的觀察。

“怎麽會這樣,《紅蓮寶典》上麵的武功均都威力非凡,她既然能很好掌握所有的外家招式,如何才隻算是個三流高手?”徐行書臉色一下黯淡了,疑惑著。

“屬下以為,可能是需要心法和招式搭配著練才能發揮出紅蓮神功的威力。風雅頌隻練外功,效果就與普通武功無異。”殷鑰分析道。

“心法……”

“順應天道,融身萬象,有餘則損,不足則補,虛能勝實,柔可克剛。”殷鑰將這短短的二十四字心法背了出來。

“如此心法老夫到也是第一次聽說。”徐行書摸著胡子沉思:從來沒有哪種武功的心法像這樣的,打坐吐吸之道隻字未提。這個與其說是內功心法,到更像是修身養性參悟自然的哲思,老夫我自認讀過萬卷書,當中也存在很多疑惑。風雅頌那乳臭未幹的小鬼能弄明白?看來就算她真擁有了紅蓮體質,也未必能練成如此神功。哎,看來之前以為的教主之女能助我紅蓮教,確實是想太美好了啊。

殷鑰見徐行書悶聲沉默半晌,麵色愈發陰沉,識相地悄悄退出了寶月齋。

八日後,徐行書殷鑰等人都相繼離開了天香樓,前往休月峰(百花神壇所在地)。隻留下幾個守衛來看管一刻不得安分的風雅頌。沒有了殷鑰他們的監視,幾個武功比風雅頌略高的莽漢自然攔她不住。隻需一番簡單的喬裝,風雅頌就輕鬆混出了天香樓。基本上是殷鑰他們前腳離開,風雅頌就後腳逃走。

“哎,我終於重見天日了啊!”風雅頌溜到了官道上,停下來大呼一口新鮮空氣。在天香樓裏呆了一個多月,差點把她給憋壞了。雖然有小人書可以看,有美女姐姐可以一起聊天,有很多點心可供饕餮,但以她那不喜拘束的性格在一個地方呆久了,終歸覺得厭倦。吃好玩好也沒有自由好。

風雅頌一邊欣賞風景一邊在官道上晃**,不多時就來到一個茶棚前,被烈日烤得口渴的她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坐到一個空著的單桌前喊道:“一壺涼茶!”

“好咧。”小二手腳麻利地將一壺涼茶放風雅頌桌上,看風雅頌一身遊俠裝扮,忍不住搭話道:“這位客官,你也是去百花神壇參加請劍儀式的吧?”

“啥?請劍儀式?”風雅頌一愣。

見風雅頌如此反應,小二用看異類的目光打量著他:什麽啊,在江湖這麽重大的一件事,連我個賣茶的都知道,你一武林中人還會不知道。見風雅頌疑惑的表情,小二好心解釋道:“還有兩日,青鬆道人就會在百花神壇上請出滄淚劍,說是向紅蓮教宣戰,好多武林中人都會去的。小哥啊,你過時了。”說完還很鄙視地瞧了風雅頌一眼。

搞什麽,姑奶奶我一段時間沒行走江湖,連個賣茶的小二都鄙視我!風雅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為了挽回麵子,隻得強撐著嘴硬道:“哦,不就那什麽請劍儀式嗎,姑奶奶老早就聽說了,之前青鬆老道親自來邀請我,我都沒興趣參加。剛是你口齒不清晰,我才沒聽清楚的。”

又是個吹牛皮的,小二心裏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沒再理會風雅頌,禿自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風雅頌雖然被人忽視後感覺極度不爽,但也不好跟一個店小二較真,悶悶不樂地喝完了茶,留下幾個銅板就離開了。

百花神壇,不知道好玩不,管他的,去了再說。風雅頌一向都是,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鑽。

此時以值深秋,但在休月峰上卻感受不到一絲寒意。一群人蜂擁而至,相互磨肩接肘,緊張而又興奮地等待著那即將來臨的重大時刻。風雅頌憑借一身靈活的身法很快鑽到了百花神壇內部,見著一群打扮很上檔次的武林中人正神色凜冽地站在一個神台周圍,跟著一個穿著青色道袍的白胡子老道在唧唧喳喳地說著什麽。

風雅頌聽不清那些人的說話內容,又努力地往前麵湊了一截,找著一個風水寶地正想明目張膽地好好偷聽下,卻意外地在人群中瞧見了幾張熟悉的麵孔:端木流軒,小白,妙音姐姐?!

作為天玄宮,秋水山莊,花溪寨的代表,她們三個的出現實屬正常。事實上,江湖上有大半的人都聚集在此了。

風雅頌不想在此時和故人聊天,隻一門心思地想好好看下熱鬧,於是在她們還沒發現自己之前,又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

一群人圍在一起又嚷嚷了好一陣,可憐的風雅頌一句都沒聽清,無聊地打著嗬欠,正在她昏昏欲睡之際,隻見那個青衣道人一擊掌,便有三個大漢護送著一個盒子走上前來。青衣道人從最前麵那個大漢手中接過盒子,恭敬地放置在神台上,捏過一個手決,打在盒子上,再小心翼翼地將盒蓋打開。

這盒子裏麵裝的應該就是那什麽滄淚劍了吧。哎,老頭,你到是動作快點啊。風雅頌所在的那個角度根本無法看清盒子內部所裝何物,隻有幹著急的份。

青鬆道人卻似乎很淡定,不緊不慢地用白布擦拭著劍身,你說這麽一把都在盒子裏封存了十五年還沒有見光的劍,上麵能有灰塵?不過青鬆道人卻很有耐心地做著這個看似無用的舉動,他就是要吊,吊得那些紅蓮教的人個個心欠欠,好忍不住露出破綻。與強敵對決,比的就是耐性和定力。

一把劍讓青鬆道人擦了半柱香的時間,惹得風雅頌都想開罵了,終於,青鬆道人手上運氣,將那把塵封十五年的寶劍提了出來。

黑不溜秋的大劍和其他人手持的精致兵器比起來,是那樣不起眼,感覺上隨便抓個鐵匠來打一把,都比這家夥好看。

盼了半天,卻隻見著這麽個破玩意,失望和憤怒交加,風雅頌不禁在心裏罵了起來:我靠,虧這老道羅嗦這麽半天,就弄出這麽個破玩意,擦了這麽久,還不是照樣又黑又醜!

但其他人可不敢如此輕看這把劍,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越是不起眼的東西,越有可能威力非凡。

神壇上十分安靜,誰都不敢發聲褻瀆了如此寶物,風雅頌自然也不會笨到出聲將所有人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青鬆道人尺尺不願將劍從劍鞽中拔出,心中很不淡定地暗罵:該死,那些紅蓮教的妖人耐性還真好,好吧,既然你們還不願意現身,就別怪貧道使出殺手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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