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被溪風如此一攪和,姬如鳶也失了散心的心情,直接回了客棧,心裏卻想:溪風那人雖討厭,但他說的不假。大仇未複,我不能再沉浸於個人情緒之中了。

走近廂房,便見風雅頌一臉淚痕地趴在桌子上,她一直堅持端木流軒會出現到自己身邊,但若自己睡著了,端木流軒很可能又會悄悄離開,所以她一直守在屋子裏,卻不料還是在失望中睡去。

見此情景,姬如鳶心有不忍,卻又酸澀莫名,但她很快便壓抑住自己複雜的情緒,眼中滑過一絲清明。

“風風,醒醒,別在這兒睡,會著涼的。” 姬如鳶走上前去推推睡得並不安穩的小人兒,語氣溫柔卻是不容置疑。

“嗚,我怎麽睡著了,端木流軒回來了嗎?”被姬如鳶推醒的風雅頌隻哼了一聲便睜開了眼睛。

“……”

“她還是沒回來是嗎?”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風雅頌卻是止不住的失落。

“風風,你都在這裏等這麽多天了,卻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想……她應該是不會出現在這裏了吧。”姬如鳶沉默片刻,說出這句話。

“你也這麽覺得是吧……”風雅頌頹廢地重新趴在桌子上,其實她也猜到了,隻是不願意正視而已。

“你先別急著難過啊,我隻是說,她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裏,但沒有說,你以後都見不著她了啊。”見風雅頌那一臉落寞的模樣,姬如鳶趕緊補充。

“你的意思是,我還能見著她?!”風雅頌聽還有轉機,簌地起身,雙手緊緊捏著姬如鳶的袖子問道。

“恩,你想想,她若一個人離開,最有可能會去哪裏呢。”不去看風雅頌那雙充滿希冀的眸子,姬如鳶淡淡道。

“我不知道,我要知道,早就去找了。”風雅頌垂頭坐下椅子上,癟癟小嘴。

看來你對自己的愛人還真是不了解啊。姬如鳶心裏一聲輕歎,複而開口道:“如果我說,若我們現在去鑄劍山莊,就有可能碰到她,你去不去。”唯有把風雅頌引去鑄劍山莊,她才有可能近一步探索紅蓮神旨的秘密,雖然利用對方脆弱感情來達到自己目的的做法不太厚道,但卻是目前唯一有效的途徑。

“去,當然去,隻要能找著端木流軒,去哪兒都成。”早已六神無主的風雅頌見有人給自己指出一條明路,自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但想了想,又拉著姬如鳶好奇道:“可是,你怎麽確定端木流軒會出現在鑄劍山莊?”

“女人的直覺。”我當然不確定端木流軒會出現在那裏,但我確定要解開紅蓮神旨的秘密就一定得去那裏,隻是這不能告訴你。姬如鳶心道。

“啊,那我怎麽都沒有這種直覺?”姬如鳶回答得太過含糊,風雅頌不禁奇怪。

“因為你還不算是女人。”仍是淡淡的語氣,說出的卻是氣死人的回答。

“喂,你什麽意思?!”風雅頌不樂意道。

“反正,你若信我,就去;若不信,就自己繼續慢慢等吧。”姬如鳶輕挑柳眉,一副“騙你沒商量”的表情。

“好吧,我信,那我們明天就上路吧。”風雅頌此時也確實無可奈何,隻得死馬當活馬醫,端木流軒若不願主動現身相見,她一個人在這裏毫無頭緒地找尋,也無異於大海撈針。

“那就這樣,你先休息吧。”姬如鳶說完離開了房間,速度進行,正合她意。

鑄劍山莊其實距離天野城不遠,隻是兩地分別隸屬兩方管轄,所以之間來往不多。各懷心事的兩人隻用了三天時間,便到了鑄劍山莊名下的一個小城中住下。因城中各類經營都與鑄劍山莊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故小城名為鑄劍城。

鑄劍城地盤雖小,卻是遊客俠士絡繹不絕,小小的城中熱鬧非凡,這當然是與鑄劍山莊長年名聲在外有著不可割舍的關係。但新來的兩人卻無心這些,她們都是各自抱著目的而來,隻是這個目的,與其他人的有些不同罷了。

“姬如鳶,你說,端木流軒真的來這裏了嗎?”剛一進入鑄劍城,風雅頌又問著這個三天來已經問過不下百遍的問題。

“恩……”三天被問同一個問題超過百遍,姬如鳶已經瀕臨崩潰,但還是敷衍了一聲。

“真的?”這回答老是讓人感覺不太可信,所以風雅頌才會一次又一次地想要確定。

“真的真的真的!”姬如鳶大怒,連吼三聲,吼得連自己都快相信那是真的了。

“好,是真的。”終於得到個比較激烈的回複,風雅頌才放心地不在追問。

“那你覺得,我大概什麽時候能見著她啊,或者我應該做些什麽啊?”風雅頌安靜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又開始忍不住發問道。

“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先去找個落腳點,之後我再教你該怎麽做。不準再問問題,否則我就把你一個人留這裏,你就自己想辦法去找端木流軒吧。”姬如鳶實在被風雅頌問得無奈,隻得抓住她的軟肋要挾道。

“好嘛,我暫時不問就是了。”風雅頌委屈地點了下頭,心道:我這不是擔心嗎,誰喜歡問問題了。

兩人這在鑄劍裏一住,就又是五日,這五日來,姬如鳶一直早出晚歸,神出鬼沒,搭理風雅頌的機會十分有限。

風雅頌雖然著急知道端木流軒的下落,但卻迫於姬如鳶之前的威脅,不敢提問,隻得焦急地等待著。

姬如鳶倒不是故意想晾著風雅頌,隻是她很久沒來鑄劍山莊,不敢貿然行動,於是抓緊這幾天時間去熟悉周邊情況,從而考慮下一步計劃。

而在這五日裏,風雅頌卻失了以往那種四處遊覽的心情,一個人憋在屋子裏發呆居多,當然那其實也不是毫無意義的發呆,因為在她發呆的過程中,也確實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自端木流軒走後,她的心情如何變化,自己最為清楚。隻有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是很多人的共通點,這句話放風雅頌身上也同樣適用。以前的相處中,多是被端木流軒寵愛寬容的她,在孤身一人的時候才會感覺越發難以自處。一絲絲的相思,期望,傷感,明了交纏在一起,風雅頌是第一次擁有如此複雜的情緒。因此,即使鴕鳥慢熱如她,也終於在多日複雜情緒的折騰中明白,端木流軒,於她,確是特別的存在。

原來我早就愛上端木流軒了,笨啊,我怎麽現在才知道,我要早告訴她,也許,她就不會走了啊。終於想明白的風雅頌懊惱地猛一拍自己的腦袋,終於下定決心:等我找到端木流軒,我一定要親口告訴她,我愛她,讓她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來到鑄劍的第六日,姬如鳶終於一改之前忙碌奔波的姿態,帶著風雅頌進入了鑄劍山莊。不是偷偷摸摸進去的,而是以客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前去拜訪。

姬如鳶所想的是,鑄件山莊內名劍匯集,即使滄淚劍不在其中,也多少會與之有些關聯;而風雅頌身為滄淚劍的主人,定能在第一時間與之產生感應。

之前做了那麽多準備工作,希望將風風帶入鑄劍山莊後事情能有所進展吧。姬如鳶在心中歎了一口氣,領著風雅頌去拜訪了山莊莊主,便理直氣壯地在西苑廂房住了下來。

對於姬如鳶是如何哄得那一莊之主甘心奉出這麽好的地盤讓外人居住,風雅頌無心過問,僅是由於被告知在這裏發現了端木流軒的蹤跡,她便不得不來。

此時的風雅頌可謂一個十足地被感情糾纏著的傻瓜,姬如鳶簡單的一句哄騙便叫她乖乖地呆在了鑄劍山莊內。

將風雅頌帶入山莊後,姬如鳶又忙得不見蹤影。風雅頌有些想不通,明明是自己急著要找人,為何姬如鳶表現得比她還忙。不過這點點疑惑很快便被孤寂的愁緒所取代,孤身一人,舉目無親的風雅頌滿心蕭瑟地在院中亂晃。不知姬如鳶與莊主說過些什麽,莊中仆人均對風雅頌禮待有加,對她的一切行為也不加約束,這倒是方麵了她自由排解心中鬱結,隻是再也沒有當初那種溜進廚房偷吃點心的情趣。

滿心蕭索,信步由疆,風雅頌與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山莊後山,一望無垠的山丘,卻是連半個守衛也無,倒也真是個咀嚼寂寞的好處所。

風雅頌擰著之前順手從房間裏帶出的一壺酒,沿著崎嶇的山路一直攀到了半山腰,尋了個視野還算不錯的地方,一屁股坐下,獨自喝起了悶酒。

“嘶,這山莊的酒怎麽跟馬尿似的,忒難喝。”本想學學文人來個優雅的舉杯消愁,卻讓這味道不能恭維的酒破了功。

風雅頌皺皺好看的眉頭,一臉沮喪地對著酒壺道:“連你也欺負我,我就偏不信邪!”說完便似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擰起酒壺,將裏麵黃濁的**嘩啦啦地往嘴裏灌。

“咳……咳咳!”被灌了大半壺烈酒的風雅頌隻覺喉嚨處有一把烈火在燃燒,整個人被嗆得眼淚星子都冒了出來。

“這玩意……真難喝……”這是風雅頌醉倒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語畢,便將酒壺隨意拋棄一旁,靠著一棵大樹呼嚕嚕地昏睡過去。

迷迷糊糊中,風雅頌隻覺自己被一陣熟悉的女子體香所包圍,額頭上冰涼而柔軟的觸感讓她努力想要留住,卻被強烈的酒勁拖住動不得分毫。女子若有似無的歎息讓她拚命想要睜開眼睛,卻始終是使不上一分力。直到後來,熟悉的體香,親切的觸感,幽幽的歎息都漸漸離她遠去,她才在不甘心與疲憊中重新陷入昏迷。

待到風雅頌完全清醒過來,已是第二日正午。風雅頌揉揉被磕得發疼的腦袋,心道那馬尿勁頭還真大,以後還是少碰為妙。複又想起昨夜迷糊中所感受到的一切,心裏總覺得有些蹊蹺:若言是夢,未免也太過真實。心裏隱隱期待著什麽,但又害怕最終隻是一場空。

懷著這般忐忑心情,風雅頌還是回到了鑄劍山莊自己的臨時住所。對於風雅頌的失蹤大半日,姬如鳶並未多說什麽,隻是簡單地交代丫鬟將午餐送上,便又再次不見人影。無心關心姬如鳶的反常,風雅頌懷揣著自己那點不心思,心不在焉地吃完飯後又去四處閑逛。反正她知道,以姬如鳶的性格,若她不想說,那自己也休想能從她口中套出任何消息。她之所以願意乖乖地聽從姬如鳶的安排,並不完全是出於信任,而是隱隱約約有種感覺,端木流軒真會在這附近出現。並且,經過昨夜那夢境般的一幕,她的這種感覺也越發強烈。

沒有任何人拘束,風雅頌又在山莊裏閑逛了大半日,卻覺得,以前自己一直向往著的自由舒適,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美妙。隨著與打端木流軒分開的時間逐漸拉長,她心中對那人的思念也逐日增長。

當你十分在乎一個人時,或許在擁有時不覺有異,卻會在分離時想念愈深。這大概便是說的風雅頌這種情況了。

閑逛半日無所事事的風雅頌鬼使神差地又擰了一壺本讓她十分討厭的“馬尿”來到了半山腰,雖然她很討厭那種又澀又辣的怪味,卻忍不住想要再次經曆下昨夜那種半真半假的夢境。捏著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往嘴裏灌了一大口,那神情激昂得頗有一番慷慨就義的姿態。

“馬尿”沒有讓她失望,風雅頌在半夢半醒間再次重溫了昨日的悸動,溫馨得美好,卻是,太過短暫。

然而這一次,風雅頌卻是醉得不如昨日厲害,區別在於,她雖然仍然昏迷著使不上力,但意識卻是絕對的清醒,她能清醒地肯定睡夢中確實有人來過,而那人……

風雅頌強壓下自己碰碰直跳的小心髒,整個心被一種激動莫名的情緒所包圍:端木流軒,真的是你,你既然在,為何不當麵見我?

確定了端木流軒的存在,風雅頌一掃之前的頹廢傷感,一下子被灌注了無限活力,她認為:既然端木流軒能偷偷來看我,說明她還是放不下我的,那麽,我們很快便能相見了。

有了奔頭的風雅頌再次在半山腰將自己灌醉,隻是這次的“馬尿”全部被她兌換成了白水。佯裝醉態地倚在一棵大樹上,靜靜等待著端木流軒的再次現身。

然而這次卻叫她失望了,從當日傍晚到翌日清晨,整個山上除了她自己便再不見半個人影,飛過的麻雀倒是有好幾隻。裝睡了大半夜的風雅頌,直到後來真的睡去,也沒等來她所期盼的人。

怎麽會這樣,難道她發現了我是裝的?風雅頌在心裏嘀咕著。終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她再次灌下一半白水一半酒精的**,準備半真半假地請君入甕。隻是情況依舊沒有轉變,一次次的無功而返讓她也禁不住開始懷疑:難道那兩夜真是因為我太想念端木流軒,而產生的幻覺?

作者有話要說:俺悄悄滴來臨,又悄悄滴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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