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攏起眉頭來。很顯然,這就是個陷阱——怪不得對方敢這樣大張旗鼓的來叫門,事實上這就是為了讓她緊張和輕敵罷了。真正的後招是那些隱藏的侍衛軍。

可見,對方這一招倒真是高明的。畢竟,不管是擔心李鄴,還是覺得外頭這一隊的宮人不足為據,她必然都會開門的。

可若一開門,那後果就是被那藏著的侍衛軍屠殺殆盡,或者是被活捉?

不管是她,還是幾個孩子,對於李鄴來說分量卻都是不輕。

陶君蘭歎了一口氣,再次的為皇後的計策所折服。

“那現在咱們怎麽辦?”紅螺也有些緊張,忍不住往陶君蘭的身邊又靠近了一些。不得不說,如此她確實是能得到一些安全感的。陶君蘭站在那兒巍然不動的姿態,也是莫名的叫人覺得心中安穩。

陶君蘭的目光從那些宮人的身上一一滑過,從容淡然的開了口:“怕什麽?咱們不開門,他們一時半會闖不進來!就算真闖進來了,我們拚死一搏也就是了。真死了也不怕什麽,有我陪著你們一起呢!”

陶君蘭的聲音裏沒有半點害怕和幾張,坦****的說那句“有我陪著你們一起呢”時,隻讓人背脊都挺直了幾分,心頭更是生出幾分凜然和膽量來。仿佛隻有如此,才能對得起陶君蘭看他們的目光。

看著這些宮人的改變,陶君蘭倒是很滿意,微微一頷首後便是露出了幾分笑意來,語氣也更為放鬆:“隻要咱們守住端本宮就行,太子肯定會派人來救我們的。”

紅螺更是伺機言道:“隻要守住了端本宮,保護了太子妃和小主子們,你們就是大功臣!到時候論功行賞,少不得你們的天大好處!”

一時之間眾人皆是心旌動搖起來:這次看著凶險,可是的確是大好的機會啊!

更有人忍不住大聲道:“太子妃放心,奴才一定萬死不辭!”

有人開了口,其他人自然也都坐不住了,都是紛紛表態起來。

陶君蘭便是點點頭,隨後又低聲的問紅螺:“你可知道端本宮還有沒有其他可供出入的地方?”

隻是守著這裏也不是個辦法。她還是擔心李鄴那頭,想讓人出去看看,再則也是順帶搬救兵。

紅螺也不知道這個,便是忙去問別人。不大一會兒倒是真問出來一個出路:端本宮當初修建的時候便是留了一前一後兩個門的,不過後門不用,早已經封了。不過那地方卻封得不嚴實,磚都是直接堵上去的,並沒有砌成真正的牆麵。所以,真想出去,叫兩個人去將磚塊取下來就行了。

有了這麽一個地方,陶君蘭自然是高興。隨後便是吩咐:“既是這般,那就叫那人帶十個人過去,再問問,他願不願意幫我跑腿一趟。若是願意,賞十兩黃金!”

十兩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足夠一個宮人出宮之後買上一塊土地,當個小地主過上吃穿不愁的生活了。

最關鍵的是,宮裏賞賜金子從來都是體麵的象征。一次賞十兩,那更是大大的體麵和封賞。再則,十兩黃金都賞了,那更別說以後的前程了。

就這樣一個封賞,當即不少人聽了都是心癢癢起來。甚至忍不住想那人若是不肯答應,自己就毛遂自薦!

不過那人卻是一口應下來了,更是斬釘截鐵道:“奴才一定不負太子妃的重托。”

陶君蘭也是鄭重道:“如此,我便是將我們的身家性命托付在你手中了!”

目送著那人爬出那個掏出來剛夠一人爬進爬出的牆洞,陶君蘭又等了片刻後便是言道:“重新封上。”

這話一出,倒是紅螺都有點兒遲疑了:“太子妃,這——”人才剛走,就封了對方的後路,是否太讓人寒心了?

“封。”陶君蘭再度下了令,隨後才側頭和紅螺解釋:“他若是被抓了,供出這裏,被斷了後路的就是我們。而且,這也是告訴他,他沒有後路,除非他帶著救兵回來!”

十兩金子和以後的榮華富貴,哪裏又是那樣容易掙出來的?而且,她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安危,就讓端本宮裏這麽多人冒險。她有這個覺悟,對方也該有這個覺悟。

紅螺聽了陶君蘭的解釋後,便是也知道自己不該質疑陶君蘭,尤其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上質疑。這對陶君蘭的威信和形象都是有折損的。否則,陶君蘭也不至於如此仔細的解釋。

她低下頭來,歉然的賠罪:“卻是奴婢糊塗了。隻盯著一兩個人,卻是忘了大家的安危了。”

陶君蘭點點頭:“你雖說也是心善,可卻也的確不該如此。我既被你們叫一聲主子,我眼裏就不可能隻有一兩個人,而是要將你們全部人都要看見。”

所以,損一人而護眾人,她是毫不猶豫的。當然,心裏也並非半點愧疚也沒有,可是事實如此,她也無力更改,唯有在心頭默默道:若是對方回來了,那日後一個好的前程,她是絕不會吝嗇的。若對方沒回來……她也隻能做到不虧了他的家裏人。

靜靈和古玉芝自然也是聽見了外頭的動靜,然後出來查看了。靜靈是親自出來的,古玉芝則是讓貼身宮女出來問的。自從出了那事兒之後,古玉芝就不大愛見人了。

出來一看,靜靈自然也是覺得情況不好,便是忙找到了陶君蘭:“這是怎麽了?”

陶君蘭扶著腰,微微仰著頭凝重的看著天上那一輪殘月,半晌才緩緩呼出一口氣道:“先皇去了,有人怕再等下去就沒機會了,所以蠢蠢欲動也是正常。”

這麽一說,靜靈頓時也就明白過來了——這是有人要逼宮了。說起來,如今倒也的確是極好的機會。先皇剛去,新皇帝還沒上位,若此時逼宮,比起直接拉了皇帝下馬自己上位這種行為,名聲上卻是不知道好了多少。

明白之後,靜靈頓時多少有些慌亂,不過還是很快鎮定下來,輕聲道:“我叫人將果姐兒抱過去和拴兒她們放在一處罷。太子妃你去陪著孩子們,我在這兒守著。”

陶君蘭知道靜靈這話的意思,是怕萬一有什麽情況,讓她帶著孩子們逃命,而靜靈則是在前頭主持大局,如此一來,或許犧牲的也就隻有靜靈一人。

陶君蘭笑了笑,為靜靈有這份心思覺得欣慰,隨後則是搖頭拒絕了:“不行,我要留在此處主持大局,你去守著孩子們吧。”

靜靈有些焦躁,語氣也是有些重:“太子妃!”

陶君蘭微微一笑;“以前都是如此,這次自然還是如此。而且,我是這些宮人的主心骨,我若一走,他們也就如同一盤散沙了。你鎮不住他們。”

這話倒不是看不起靜靈身份低微,而是大實話。若換成是靜靈,那必然是鎮不住他們的。

靜靈聽了這番話之後倒是沉默了一陣子,最後才歎了一口氣:“那我這便是去了。”

陶君蘭含笑點頭:“孩子們就托付給你了。”

不知怎麽的,靜靈聽了這句話,卻是隻覺得眼睛有點兒發酸。忙是扭頭啞著嗓子吩咐紅螺:“你家主子懷著身孕,去拿個襖子給她添上,再披上個披風。將火盆搬出來,讓她坐著烤著腳。不然受不住這寒氣。”

說完這話,靜靈便是覺得有些忍不住了,忙頭也不回的就去抱果姐兒了。

紅螺也是這才想起這件事情來——倒不是她不細心,而是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她的心神全被吸引過去了,壓根就沒想起來這些事情。

當然這會子被靜靈一提醒,紅螺難免的臉上有些發燒,歉然的看了陶君蘭一眼,便是急忙的進屋去給陶君蘭拿衣裳,搬炭盆了。

陶君蘭看著紅螺忙活,倒是心中一動,歎道:“去將端本宮小廚房的火升起來,有肉的話熬一鍋肉湯,多多的放薑,給大家禦寒也好。”

當然,或許不隻是禦寒的效果呢?外頭的人聞見圍牆裏頭的肉湯,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一個心情?或許會覺得憤怒?說不定還有點兒憤憤不平,然後再有點兒不安?

這個自然是完全可能的。

有了火盆和披風,陶君蘭坐在廊下四平八穩的等著李鄴派人過來,倒是無端端地生出了幾分優哉遊哉的味道來,若不是氣氛太詭異,隻怕倒是還真有那麽幾分賞雪的味道了。自然,這般她也更有時間可以慢慢等著看,那肉湯到底有沒有效果了。

想到說不得外頭氣勢洶洶的人被自己一鍋肉湯打敗,陶君蘭就忍不住的想笑。

不過也沒幾個人知道她的真實想法。基本上大家都認為這就是太子妃仁善,體恤他們這些底下的宮人罷了。

而此時屋中,靜靈心神不寧的哄著幾個孩子睡覺。慎兒和明珠到底小些,加上本來就困了倒是也沒怎麽折騰就睡了過去。倒是拴兒,一直睜著眼睛聽著外頭的動靜。

果姐兒雖然也困,可也不知怎麽的不肯一個人去睡,非要挨著靜靈才肯睡。靜靈無奈,隻能摟著果姐兒。結果,拴兒卻是忽然問了一句:“外頭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