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破釜沉舟

疑惑著的盛京百姓沒有多想,卻感覺到有一股奇異的異香飄進了他們的鼻子,這香味極濃烈又淡雅,好似無孔無入一般,甚至把盛京彌漫著的血腥味都給掩蓋了。

娃娃說過話後,仙人般的男子隻是撐著傘慢慢的走著,沒有搭理過他,直到滿地的黑衣人屍體映入這男子和娃娃的眼簾,娃娃麵色一僵,神情凝重。

而男子也終於淡淡開口,那樣令人沉醉的聲音讓有幸有能聽到人感到就算去死也似死而無憾。

“守正,這是給予守鶴的最後機會,若你能勸服她跟我們回幽淨穀不再幹擾世間萬事的軌跡,不但幽淨穀也許會得救,而她自己也能獲得救贖,反之……我也救不了她。”

這時,才有一個距離男子和娃娃一段距離,帶著麵具的男子若隱若現的出現在大街上。門縫中的人們揉揉眼睛,方才分明隻看到仙人和娃娃,現在怎麽多了一個怪異麵具男?

“是。多謝穀主給守正這次機會。”就算是回話,帶著麵具的男子也始終與仙人男子保持距離。

仙人男子點了點頭,繼續悠然的走著,他的步伐很慢很輕,就像一個弱柳扶風的女子一般。

娃娃守空看在眼裏,心中明白,他不能有劇烈的動作,不然他的身上的香味會加速彌散,而這些異香是他的魂魄,他的生命。

以守空的身高,目光正好落及男子腰間,一個似同小女兒才會用的荷包在他腰間格外的突兀。守空知道這荷包裏是男子如珍視生命一般珍愛著的東西——以芒棘與他之發編織的同心結。

不多時,這撐傘的男子和娃娃已經走到宮門外,而帶麵具的男子隻是靜靜的跟在他們身後。

宮中雖有大事發生,但門口的守衛總還是需要的,伶仃的幾個守衛看到有人靠近先是一驚,警惕的提起手中武器。

待看清來人是一個年輕男子還帶著一個孩子,警惕心便少了一大半,隻是手中的武器依舊沒有放下。

“皇宮重地,普通百姓不能入內。”

話語剛落,尚未回神就發現方才還在眼前的撐傘男子外加他的娃娃都已經不見了。

所有守衛猛的一怔,他們腦海中的思維有那麽一刻停頓,還有那麽一點迷茫。兩人並不是憑空消失,他們似乎看到那兩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又好像並沒有看到。

那一瞬間的記憶就像是錯亂了一般,誰都無法確信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麽。

幾個守衛吞了吞口水,不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宮門之內。

女殺神帶著易昭走了進去,他們留在這裏堅守崗位,暴風中心的轉移卻不能影響看似脫離暴風的他們對暴風的懼意,就是此刻他們似乎還能聞到皇宮內部變成修羅地獄的腥風血雨。

相信此刻的皇宮裏比任何地方都要危險,帶著孩子的男子離開了這裏最好,若他進去了……便隻能自求多福。

……

禦書房外,芒棘與顏晉楚無聲的對弈還在繼續。

突然,一直靜靜盤繞在芒棘身邊的蝕麗頦有了**,那模樣就像是獵狗嗅到了獵物的味道,隨之嗖的一下便竄入了禦書房內。

蝕麗頦與芒棘早就心神合一,它能完全總從主人的意誌,喜主人所喜,惡主人所惡,盡管如此,芒棘對蝕麗頦竟然進了禦書房還是有點詫異。

為之一驚的便是顏晉楚,他對蝕麗頦隻了解個大概,在他的頭腦中,現在在禦書房內的是被他點了穴無法動彈的四哥,謹親王。

難道這件靈器察覺到謹親王對芒棘的惡意?

顏晉楚來不及與芒棘解釋,便調頭進了禦書房,芒棘自然快步更了進去,易昭抱著聞人浩苊的屍體也一直跟了進去。

室外的對弈終於縮小範圍,去了室內。也許這樣更好,至少能減少其他人的傷亡。

禦書房內,被點穴控製行動的謹親王隻看到一梭子隱隱泛著光芒的細長條從他身邊一竄而過,最後停留在顏晉楚的書架之前。

跟隨著這東西一起的進來的有顏晉楚,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子,若要他形容看到此女子後的第一感覺,也許他唯一能想到的詞匯便是一身狼藉。

隨後他才注意到女子的傾城容貌,這樣一個秀麗中帶著妖嬈,美豔中帶著清新的女子實在難得一見。

這個時候他甚至還沒有意識到,這女子就是他從盛京之郊便派人潛伏下殺手的神暝宮主,齊麟女帝。

跟進禦書房的芒棘看到呆坐在案幾前的謹親王先是一怔,她以為蝕麗頦的目標是這個男子,而她是不認識謹親王的。

不過片刻之後,芒棘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她的臉上漾出一抹冷豔的笑意,“這裏似乎**漾著一股秀寒的味道。”

顏晉楚沒想到芒棘的感知能力已經那麽敏銳。

有了芒棘這樣的一句話,蝕麗頦就像得到主人命令一般,原本停在書架前像極藤蔓的蝕麗頦猛然一鑽,書架上霎時出現一個僅容蝕麗頦進入的洞。

顏晉楚眉頭一皺,自己走到書架前波動機關,書架像移門一般移開,他看了芒棘一眼,走了進去。

這一眼的含義很清楚,希望芒棘能跟著他一起進去。

芒棘自然是會進去的,秀寒的味道,秀寒的記憶,都已經成為過去,再也回不來,可她對給她這些回憶的罪魁禍首依舊記憶猶新。

芒棘一側身,也跟進了密室之內。

密室之外,易昭搬來一張椅子放在書房一角,把聞人浩苊的屍體放在上麵,聞人浩苊的腦袋無力的耷拉著,不過若有人看過去,也許還會以為這隻是一個在打瞌睡的人。

他像極了一個正在沉睡的人。

的確,他已經永遠的沉睡。

隨後易昭走到謹親王的麵前,為他解開束縛他行動的穴道,也顧不得行禮,便道:“謹親王,失禮了,還請您快點離開這裏。”

依舊不太明白現狀的謹親王活動著長時間沒動而有些僵硬的四肢,無意的問道:“那姑娘是誰?”

易昭眼神深邃,往密室裏看了一眼,沉聲回答:“也許是皇上的宿敵。”

謹親王一驚,不過眼神中更多是不可置信,“齊麟女帝?”

易昭輕輕的點了點頭。

謹親王沒想到,齊麟女帝是一個看起來如此嬌弱的女子,從從未講過神暝宮主更別提起義的齊麟女帝,可他下意識總覺得對方一定是一個非常強悍的女子。

明顯芒棘的模樣和他的想象截然不同,隻方才一眼,他便能感覺到這女子的眼神中有著太多傷痛。

可現在不是能隨意給同情或者惻隱的時候,無論齊麟女帝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她的存在永遠都是齊盛的後患。

謹親王下意識的想進密道,他雖然武藝不精,可若與顏晉楚配合,在一個密室內聯手取一女子性命應該不是難事。

哪知易昭再一次攔住了他,聲音壓得更低,“謹親王,這裏非常危險,就請您快點離開,這裏又屬下和皇上擔著。”

謹親王剛想問為什麽,就看到易昭的手在書架上,被蝕麗頦打出的洞前摩挲。這意思很清楚,芒棘手中有神器,根本難以對付,謹親王還是別進去送死的好。

謹親王沒有反駁,終於順了易昭的意,不發一言的走出了禦書房。

他在想,既然齊麟女帝已經被困在禦書房,隻是出去調集侍衛把禦書房團團圍起,還愁擒不住她?

這一自作聰明的打算在他走出禦書房後瞬間化為烏有。

禦書房外屍體遍布,甚至就連禦書房門邊的牆上都沾了不少血跡,血和屍體鋪出了一條路,他通過這些屍體和血跡便能知道齊麟女帝是以一條怎樣的路線走到禦書房。

他順著這條路走著,突然明白,齊麟女帝走到禦書房已經繞了一個很大的圈子。甚至這一路上的暗殺行動從未停止。

可方才進入禦書房的隻有那女子一人,現在看這一路,所有人的屍體都穿著宮中侍衛的衣服……

難道齊麟女帝竟是獨自一人闖進皇宮,並一路打殺,來到禦書房外?

謹親王心中絕望,他的所有思想在這一刻被恐懼奪去——

齊麟女帝,到底是何方神聖?

……

芒棘跟在顏晉楚的身後,很快到達了密道的盡頭,一間密室出現在他們麵前,密室的門已被蝕麗頦暴力的弄開,隻是密室內依舊黑暗一片,除了能隱隱感覺到蝕麗頦的光芒,其他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顏晉楚掏出火折,點燃了密室桌上的油燈。

呈現在芒棘和顏晉楚麵前的是這樣一副畫麵——蝕麗頦纏在玨王身上,但明顯,玨王並沒有因此喪命,他隻是麵帶驚恐的看著顏晉楚。

平日裏顏晉楚的到來是為了幫他續命,而今天他感受到了明顯的不同,一直沉浸在黑暗中的玨王無法用視覺感知周圍,他的其他感官便越發敏銳。

今日先是一件不明物先來到他的身邊,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件東西纏上了自己的身體,可卻沒有感受到有人的氣息。

這是什麽?他心中一慌,對未知物的恐懼感瞬間駕馭了他的所有思想。

終於顏晉楚來了,他點燃油燈,可玨王看到的卻不是顏晉楚一人,他還帶著一個女子,雖然這女子一身狼狽,但他記得她。

因為他曾出手殺過她。

顏晉楚說過,留著他的命便是為了等這個女子,等她親手來取他的性命。今日,她來了,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的性命今日就將不保?

原以為自己這麽悲哀的活在密室中,甚至會永不見日,不想原來自己對活著還是有那麽深的渴望。

“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玨王?”芒棘冷笑著看到牆上與她一樣狼狽的人兒,“顏晉楚,你好惡趣味,竟不殺了他,還留著他關在密室中,怎麽,玩禁室培育?”

顏晉楚看了芒棘一眼,淡淡道:“芒棘,你說過,你要親手殺了他,我便把他留給你。”

玨王的表情已經越來越恐懼。

芒棘走近玨王,“其實我挺欽佩你,一個古代人已經能發動雪崩,利用自然災害來達到目的,隻是,你利用大自然,而大自然並不想如你的意。現在,我甚至有些後悔,或許當初我的求生意誌弱一些,現在便已經死了,也沒有如今的多事艱屯。

當初我發誓要親手取你性命,此刻我依舊恨你希望你死去,不過原因不再是那個初衷。當時恨你想殺我,還想殺……”

芒棘瞟了顏晉楚一眼,這句話沒有說完整,繼續接著道:“現在我想殺你,是因為你殺人沒殺到位,竟然讓我活著承受痛苦。

不過現在看到這樣的你,卻改變了主意,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把你扔到秀寒山崖下,下去後,無論你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再管,你有本事,你便在秀寒山崖下過下去。二,就現在,我給你個痛快。”

這樣的選擇對於玨王來說,唯一的區別也許就是現在馬上死和拖點時間再死。

秀寒山崖深不見底,所以當初知道芒棘和顏晉楚也許掉下山崖後,他才會那麽篤定的認為這兩人死定了。

可現在,這兩人生還,他對自己可沒這樣的信心,而且秀寒永遠是冬季,就算萬分之一的幾率自己摔下去沒死,在下麵他該怎麽活?

這樣的選擇,根本就和沒選擇一樣,既然都得似,不如來個痛快。

玨王閉上眼睛,一咬牙,“殺了我吧。”

芒棘笑了,笑得森冷,閉著眼睛的玨王沒有看到芒棘的表情,卻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有著刺骨的疼痛,他出生皇家,也許自小波瀾不斷,可那些都是對心的考驗,**的痛楚他並沒有承受過什麽。

此刻這樣的痛讓他覺得自己的確馬上就要死了。果然,隻片刻,他就失去了直覺。

顏晉楚看到玨王的腦袋突然無力的耷拉下來,而他身上的蝕麗頦也鬆了下來,回到芒棘的肩頭盤繞著。

“有沒有稍稍解了點氣?”顏晉楚的問話有一點小心翼翼。

芒棘背過身去朝密室外走去,她的聲音在密道中顯得有點涼,“我這人很分得清,孰事輕孰事重,現在對我來說殺玨王隻是小事,我也從未想過讓他死得如此容易,現在他已經混了過去並沒有死,在解決了你我恩怨之後,我會帶著他去秀寒,把他扔下山崖。”

顏晉楚的腳步一頓,一抹糾結的笑容呈現在他的臉上。

芒棘還是芒棘,依舊那麽陰損。

走出密道,芒棘的視線下意識的掃了一圈禦書房此刻的狀況。

原本坐在案幾前的男子已經不見,應該已經離開,這並不重要,今天來她從沒打算和小嘍囉一般見識。

易昭神情複雜的站在禦書房和玄關之間的布簾旁,芒棘好笑,他站這樣的位置是為了防止她跑出禦書房再大開殺戒?可笑,她要找的人就在這裏,她為何要離開?

難道易昭是覺得,合他與顏晉楚之力能在禦書房內把她製服?

聞人浩苊的屍體被易昭安置在牆角的椅子上,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因為看書太久困意襲來,在椅子上低著頭也能沉沉睡去的公子。

此時,盤繞在芒棘肩頭的蝕麗頦突然像察覺到危險一般,直直的像易昭竄去,易昭的臉瞬間變色,就連芒棘自己也是一驚,為何蝕麗頦會突然對易昭發難。

可蝕麗頦沒有傷害易昭,飛竄到易昭身邊時突然停了下來,最後在禦書房內盤旋了兩圈,最後又回到了芒棘的肩頭。

易昭像從死亡中逃脫般鬆了口氣。

芒棘把蝕麗頦這樣的動作理解為查探禦書房內有沒有對她不利的物件,現在既然蝕麗頦回到她的肩頭,應該說明一切正常。

今日的重頭開始了,聞人浩苊的屍體還在這裏,她內心的痛楚憤怒還未消退,她與顏晉楚該算一算他們之間的賬。

芒棘轉過身去,把背露給易昭的她並不擔心易昭會在背後向她攻擊,要知道,易昭的身體裏還留有蝕麗頦的荊刺,若他起殺心,他會死的比她還快。

芒棘麵對顏晉楚,冷冷開口,“齊盛新帝,你給我書信說得很清楚,今日的談話就當是兩國的談判。如今,我要為大哥討回血債。”

芒棘背對著禦書房的入口門簾,而顏晉楚的視線被芒棘遮擋,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個身影從那門布簾外悄悄的側身而入。

易昭看了那身影一眼,卻沒有發出任何警示的聲音。

隻見那身影的手中持著閃著寶石光芒的長劍,悄聲的走向正在與顏晉楚說話而背對她的芒棘。

芒棘肩頭的蝕麗頦對此人的靠近竟然完全沒有反應,甚至對此人手中的長劍也沒有任何摧毀之意。

身影的主人,她的臉上露出一抹深邃的輕笑,她慢慢舉起長劍,對準了芒棘的後心。

一鼓作氣,她猛地加快速度加大力道,快步走近芒棘,一劍刺了下去。

就算在門口早就知道失態會這樣發展的易昭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在他的心中芒棘無論是神暝宮主還是齊麟女帝,她從來不是一個壞人。

也許今日她是造成了眾多殺戮,可她是接到信後,一人來到盛京便遭一路殺手,就連她的親人都因為她而喪命。

其實,易昭覺得自己是能理解芒棘的。

可是,總是對芒棘有理解有惻隱,可這個女子影響了主子,天下的一切對易昭來說,都沒有主子重要。

所以,對不起了。芒棘,若死去後,你的冤魂想要索命,大可以來找我易昭,我絕不反抗,願意以命抵命。也許我的身份不配,但我可以用我的來生繼續償還你,直到你滿意為止。

“噗的”長劍刺入**的聲音雖然沉悶,卻刺傷了所有在場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