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的力量在他現身的一刻,直攀上最高峰,並保持在那裏,將我和芳婷緊鎖不放。廳堂消失了,我雖仍然坐著,卻感覺不到椅子。他的龐大能量將我們硬扯往另一層次的正空間,令我們的思感沒法正常運作。若沒法破開他的力場,便沒法脫身。久違了的天狼外形體魄變化不大,顯示早在七十萬年前,阿米佩斯人已完成了吸取人類精氣後的進化。變化的是他的力量,不論精神層次和能量,均大有改善。在一般的情況下,要殺他是難之又難,不過眼前的形勢非常特殊,乃億載難逢之機。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供其所不戒也。”

我的能量和精神,斂藏在心核至深處,枕戈待旦的等待最佳時刻的出現。

“鏘鏘!”芳婷亦非等閑之輩,在眨眼間的高速進入戰鬥狀態,秀發往上飄揚,護甲能量流轉,雙肘處各彈出一把紅澄澄的能量刃,指向天狼,能量場同時保護我,對抗天狼力場巨大的壓逼力。但她顯然已落在絕對的下風。以兵法論,天狼正是由不虞之道,攻她所不戒。他的陰險處,是沒有在天狼號於芳婷的高度戒備下留難她,還開出條件放她走,接著暗裏隨她回來,當她和我卿卿我我之際,忽然出手,攻其無備,置她於萬劫不複之地。

天狼為何不在天狼號、他實力最強處動手?

我隱隱猜到原因,是他仍舍不得殺死芳婷,因為在那樣的情況下,芳婷全無顧忌,會拚死力戰。現在則因要護著我,將是另一情況。

天狼雙目異芒劇盛,陰惻惻的道:“芳婷大公,你以為我會讓你走嗎?你曉得的事太多了。不過我是個念舊的人,隻要你肯讓我在你和你的情人身上施展能量鎖,我可任你們留在這裏生活,直至你有新的想法。”

芳婷一句“廢話”,欺身往他撲去,雙刃先後出擊,頓時牽製了整個力場,令我可以暗暗提聚功力。夢還在磁元裏蓄勢以待,心盾亦候命出擊,隻欠最佳的時候。天狼的話加強了我的猜想,他當然不會這般好心,肯讓芳婷和我繼續在一起,隻是軟禁我們。他是怕芳婷寧死不屈,故意予她希望,然後下手生擒她。我的戰鬥目標並不輕鬆,最終當然是要殺死天狼,但亦要製止天狼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錯手殺死芳婷,又要防芳婷偕我雙雙自毀。至於以後真烈夜如何向芳婷解釋天狼被殺的事,就隻有神才想得到辦法。

能量爆擊的聲音連串響起,力場異空內炸開一團團璀璨奪目的能量光花,夾雜著裂空的激閃電芒,既美麗又暴力。芳婷的戰鬥實力在我估計之上,但天狼更是了得,雖采取守勢,卻完全封擋了芳婷排山倒海的攻擊,憑其深不見底的功力,磨蝕消耗芳婷的能量,由於他精神的運作高於芳婷,所以表麵看來芳婷取得了主動,向他展開狂風暴雨的攻勢,事實上他卻是應付得遊刃有餘,占盡優勢。不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天狼已注定明年今日此時就是他的忌辰。我的心核或許是宇宙最難測的秘處,故此扮作鋒原時,能瞞過如金森般的高手,現在天狼受定見左右,又被嫉念影響,更易為我所騙。

趁天狼的注意力集中在芳婷身上的當兒,我的思感開始運動,精神逐漸提升往神遊級的空間,能量緩緩注往天狼力場的外緣去,形成一個往內以天狼為核心的力環,驀地“轟隆”之聲大作,爆響更趨頻密,天狼手上多出一個奇怪兵器,變化無方,這一刻還是棍狀體,下一刻已變成尖刃似的劍,或盾或矛或鞭,而不論變成任何形狀,仍保持金芒閃爍的晶玉質,能量隨其形態變化,恰可針對芳婷某一攻擊,隨心所欲般的隨意,實際上一擋一擊,均是深思熟慮下的最佳應敵對戰的招數。我還是首次見到天狼的武器。當年在天象星,我曾和天狼交手,他被我點燃明子和暗子的招數猝不及防下算倒,不要說沒有及時祭出武器,一身功力更無從發揮,回想起來我是多麽幸運。形勢立即逆轉過來,芳婷被他殺得左支右絀,再無複先前的威勢。天狼雙手間金芒暴漲,一柱金光激射而出,命中芳婷前額的位置。芳婷往後拋去,失去意識,一如所料的天狼意不在殺她,隻是封鎖她的能量,來個生擒活捉,否則我早已出手。

芳婷在我身前仰身墜跌。天狼充滿殺氣的眼神往我投來,手上晶玉武器化作長劍,毫不猶豫的朝我心窩直搠而至。能量爆發,我變回伏禹的刹那,同時揮掌重劈在天狼的晶玉劍鋒處。能量撞擊下,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山區也搖晃了一下,狂猛的力量從交擊處卷旋開去,重現四周的廳堂在不堪摧殘下,隨天狼被粉碎的力場變為往外激濺的粒子,隻餘建築物的地基。芳婷的飛船亦被送往遠處的半空。天狼的力場完蛋了,代替的是我的力場,從九天之上直貫而下,緊緊鎖死天狼。他更吃不住我蓄勢已久的全力一擊,踉蹌跌退,還要展開反擊時,我凝聚的能量環以電光石火的高速收攏,套他個正著。天狼慘叫一聲,全身爆開能量光花,盔甲破裂,潰不成軍。

我從仍然完好的椅子升上來,移逾芳婷躺臥處,往天狼逼去,從容笑道:“天狼大公,久違了!我真不明白你,合並阿米佩斯王國和拜廷邦對你有什麽好處呢?主事的會是漠壁,又或漠壁和秀麗的超級兒子,但肯定不是你天狼。”

天狼再無複先前睥睨一切的威風,一身盔甲破破爛爛的,雙目射出恐懼的神色,想開溜卻沒法辦到,以受創的晶玉兵器遙指著我,奮起剩餘的能量力抗我不住增強的壓力,喘著道:“伏禹!”

“蓬!”含蘊三節極子能的磁元雷從心核直接射出,天狼揮動晶玉兵器,勉強擋住,卻吃不住狂猛的撞擊力,往後拋擲。我豈容他有喘息之機,如影隨形的緊追他,磁元雷一個接一個轟向他,倒第十個磁元雷,他手上的晶玉兵器僅餘半截,盔甲盡碎,形如厲鬼,狼狽不堪。像天狼這級數的高手,縱然處於如此劣勢,對他仍不可以掉以輕心,隻要給他偷得機會,立即可突圍遠遁,如果我不是悟得“九天之法”,神遊的境界又高他一層,是沒可能如眼前般困著他的。夢還逸出心核,來到手上。我飛臨他上方,夢還劍迅雷擊電般往他狂攻,既大開大閡,又細致精微,一劈一刺,均取他必救之處,擋不到就是形神俱滅之禍。他索性收起晶玉武器,就以雙手左擋右格。一時間能量光花連串爆炸,煙花般盛放,光耀山區的上空。塵土砂石被卷上半天,氣流卷起,遮天蔽地。我的力場將整個戰場包裹,不使能量外泄,以免驚動天狼的手下。

“轟!”一下自開戰以來最激烈的爆響後,我收起夢還急撤,天狼仍虛懸在前方上空處,乍看似無異樣,隻有我曉得夢還劍鋒吐出的毀滅性能量已侵入他的心核,這個分裂阿米佩斯王國的罪魁禍首,正在死亡的邊緣作最後的掙紮。

芳婷來到我懷抱裏的刹那,天狼爆炸開來,我以能量包裹芳婷,抵受著因天狼爆裂而惹起的熱氣流。終於完成幾乎不可能的任務,但我亦耗損巨大,辛苦儲回來的能量用掉大半,剩不到五十節的能量,但這是值得的。

我們在離別星河的邊緣與烈夜和芳婷分手,各奔前路,芳婷由於損耗過大,仍處於昏睡修養的狀態中,經過我悉心療治後,她將會完全恢複過來。看著烈夜駕著芳婷的小飛船,載美而去,我心中既充滿欣悅之情,亦帶點說不出來的惆悵,滋味古怪。

大黑球道:“芳婷醒過來時,烈夜怎樣向她解釋呢?”

我心有所感的道:“欺騙是愚蠢的行為,他將會坦白的告訴她事實。我看不論是芳婷或烈夜,對內戰均感到徹底的厭倦,他們會在生命星河度過一段悠久的歲月。”又問道:“你清楚天狼如何陷害烈夜嗎?”

大黑球道:“問過了!天狼這叫作法自斃。他使人假奉芳婷之命向烈夜招降,又故意向身為晶玉星河大統領的晶玉侯泄露消息,假造烈夜受不住引誘的證據,就在烈夜親赴誤以為是芳婷親臨的約會時,晶玉侯遣人去追捕他,幸而他成功逃走,遂到墮落城來找我變身,目的就是到天象星去見芳婷一麵。”

烈夜和芳婷的飛船躍進光明空間去,開始到生命星河的悠長旅程。我不再追問,因不想再聽有關陰謀手段的事,代之而起的是熱切期盼的熾烈情緒,道:“我們到晶玉星河去!”

我降落星球上,澎湃著沒法克製的某種情緒,心靈越過茫茫大地,向芙紀瑤呼喚。沒有思古的提示,絕不會想到晶玉星河內一個毫不引人注目的星係,其中一顆平凡的行星,成為了阿米佩斯之主芙紀瑤的臨時行宮。芙紀瑤是想見我的,否則思古怎敢指點我?她的行藏乃最高的軍事機密,記起上次與她分手時半嬌嗔的迷人神情和帶點俏皮的話語,心內高燃的火焰更熾熱了。在這沒有海洋隻有無數大小湖泊沼澤,絕大部分陸地被原始植物覆蓋的行星上,我頗有這已是全部宇宙的錯覺,而我和她則是僅存雜生命體。

芙紀瑤的回應來了,她以一貫隔閡冷漠的聲音道:“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不知不覺又二十萬個宇宙年,時間流逝的瞬快使人難以留神。這次我來見芙紀瑤,並不是一時的衝動,而是因為期盼已久的機會終於來臨。我飛進森林裏去,巨樹一棵棵的在四周聳天而起,形如火焰的紅葉大如羅傘,有我兩個身長,在其間飛翔,自己就像在無邊無際的樹陣中闖**的微小飛蟲。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寫意,無憂無慮,不但是因為芙紀瑤而特別感到周遭世界的美麗和奇異,更因我解除了心魔,我和芙紀瑤間的唯一障礙。

一直以來,我有個感覺,認定絕色不是美阿娜,打開始就懷疑,不管她把話說得多麽漂亮。我也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去“感覺”她,可是在登上大帝號的一刻,我終於相通了。我體內的某一部分在排斥她。踏足大帝號的一刻,我有嬰兒重投母體內的強烈感覺,因為我的地母陽魂強烈的被大帝號的陰魂所吸引。我沒法對絕色投入,是因為心內的陽魂拒絕絕色。夢還雖然居心叵測,但它肯定從不說謊,甚至在我們的關係上,寧願沉默仍不破戒。它既然認識絕色是妖不是人,那便該是事實了。當我和大黑球駕星鷲飛離黑空之際,我忽然相通了這一點,那時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去見我的女王。

終於來了!自從在隆達美亞宮初遇她時起,我一直期盼眼前的時刻,那是全心全靈的盼望,沒有任何保留。值此即將遠赴浮遊世界之時,我必須向她傾訴心曲,否則我或許再沒有機會。石妖是宇宙最難測的敵手,連被稱為最有智慧的黑龍藏布,一個曾先後擊敗奇連克侖大帝和候鳥神的超級高手,到今天仍沒法奈何他,便可知我這次遠征的凶險。巨樹的濃蔭遮天蔽日,我在黑暗的世界不住深進,忽然前方金光閃現,從樹幹間的隙縫射出來,樹葉在金芒透射下似不具實質,愈接近,金光籠罩的範圍不斷的擴大,其視覺效應宛如神跡。驀地我飛進金光燦爛的天地,眼前豁然開闊,下方竟是個碧綠色的大湖,巨樹沿岸聳立,林湖涇渭分明,豔陽君臨大湖沒有林葉掩蓋的天空,灑下金光,照得湖水澄明通透,波光**漾,像一片嵌在密林心髒的寶玉。

在離湖岸遠處的湖水中央,我心愛的女王坐在一塊載浮載沉的巨葉上,雙足濯於湖水裏,形成一幅美女以葉為舟,林、湖、天融為一境的絕美畫卷。我的心醉了!眼前的情景充盈生活的氣息,我強烈的感覺著她的存在、我的存在。在這茫無邊際的宇宙,隻有回到她身邊,才是我歸宿之地。直至我飛臨她上方,她仍是默默凝視湖水,我結束由看到她那一刻開始令人迷醉的飛行,落在她身旁,像她般收起膝蓋以下的盔甲,坐在巨葉邊沿,讓赤足浸入溫暖的湖水裏去。美麗的女王就在我伸手可觸的近處,隻有在近身搏鬥的時候,我才會如此靠近她。她的體香毫無隔閡的湧進我的嗅覺神經,伴和著的是湖水和整座原始巨林的氣息,我從未嚐過這種專注,自然而然,天衣無縫。

她輕輕的道:“伏禹!為何要殺天狼?”

她說的是親切的銀河語,音調仍是如一貫的精準,安放在最適當的空間位置,像箭箭命中標靶的紅心,卻一掃過去的冷凝離漠,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清亮溫柔,仿如枕邊私語,直寫進我的心底裏去。一切仿佛發生在最深甜的夢境中。

我百感交集的道:“因為我即將遠赴浮遊世界,隻有切除阿米佩斯的禍源,我才可以去得安心,即使不能活著回來,心中再無遺憾。”

我說這番話時貪婪的飽餐秀色,看著她側麵輪廓的悠美線條天然起伏,驚歎宇宙竟有生命能達致如此不可思議的美態。

她沒有回應我灼灼的目光,徑自道:“我們不是你的敵人嗎?至少是你們種族滅絕的幫凶,為何要冒這麽大的危險?”

自認識她後,女王還是第一次破天荒關心我的想法,予我表達衷情的機會。我不信她不知道我為阿米佩斯王國盡心竭力的原因,光是她現在的態度,就足以令我百孔千瘡的心靈得到最大的安慰,撫平心底每一道結痂。

愛的熔岩從深心處的火山口噴濺而出,像九月星的大火山,道:“我從來沒有視阿米佩斯為敵人,罪魁禍首是奇連克侖,他的真正死亡已把過去的一切埋葬。活在仇恨中是痛苦的事,我放眼的是未來,背負在我身上的是候鳥神的咒誓,她們的期望。”

芙紀瑤在沉思。

我續道:“對一個先後被滅族兩次的生物來說,那種孤獨的感覺是沉重的折磨和負擔。在宇宙的各種族中,阿米佩斯人最接近我們人類,宛如我的近親,對女王你情況更是特殊,從第一眼看到女王,我便失控了,還說了冒犯女王的話,但我卻不感後悔,還要繼續說下去,因為那並非一時的衝動,而是發自深心中的情緒,不論須冒多大的危險,我也要向女王證明我對你的心意是至死不渝的。”

說出這番話需要最大的勇氣,不是我膽子小,而是她有種天生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貴氣質,可使任何生物自慚形穢,不敢冒犯。

芙紀瑤的容顏終於產生變化,秀眉輕蹙,朝我瞧來,如雲似水般的目光裏深藏著某種沒法捕捉的靈思,迎上我的眼神,輕描淡寫的道:“伏禹!你從何處學會這般使壞的?”

我的靈魂立時飄上半天,渾融在熾熱的陽光裏,神搖魂**。我的確在向她使壞,壓根兒是情難自禁,話雖說得客氣有禮,謙虛自守,可是生命磁場卻完全是另一回事。我打破一切禁忌向她展示表達心中壓抑超過七十萬個宇宙年的**。我們的肉體間雖有距離,但生命磁場卻正擁抱交纏。這是我從芳婷處學回來的愛情手段,可是施之於芙紀瑤身上卻有完全不同的效果和滋味。與美麗女王生命場的接觸是全麵和沒有邊際的,穿破所有層次的空間,輕輕一觸勝過千言萬語。若芳婷隻是一抹溫暖心窩的陽光,芙紀瑤就是普照大地的豔陽。生命攀上最濃烈的境界,我全心全意的投入,忘記一切,驅動我的是恒星內核般熾熱的愛火,令我沒法節製。我的心核劇烈的跳動著,眼前的美麗女王不單是最後的一個銀河女人,更是我夢縈魂牽、刻骨銘心的對象。她的生命磁場開始是封閉的,但轉瞬變得慌亂,有點不知所措,又有點抵受不住**、偷嚐禁果的若即若離的開放。以她的睿智冷靜,仍被某種淹沒一切的感情所支配,雖然想逃避,卻又忍不住回應我,其欲拒還迎,正顯示她心中並不是沒有我。靜謐沉睡的原始巨樹森林再不是死氣沉沉,愛火情花正在她核心處激濺。

我盯著她寶玉般的眸珠誠摯的道:“還記得我們初遇時女王說過的話嗎?女王請恕我冒犯,由那一刻開始我們便是宇宙最好的一對,女王雖然一直拒絕我,但於我們銀河人來說,愛情是不受拘束、無法無天的。女王或會怪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可是我心中的感覺是不會欺騙自己的。值此遠赴浮遊世界前的一刻,我不願錯過再次向女王表達衷情的機會,更可能是最後的一個機會,其他則交由女王定奪。”

芙紀瑤凝望我好一會後,別過螓首,目光重投湖水,生命磁場同時封閉,平靜的道:“伏禹嗬!你令我為難了!”

我的愛情感覺雖因她收回生命場的接觸受到重挫,但她說話的語調內容,卻燃起我的希望,道:“我明白女王的處境。在阿米佩斯王國正陷入戰爭的水深火熱之際,女王不願為任何事分神,且害怕我不理解你,沒法明白你心中的感受,但我願意學習。自曉得自己是最後一個銀河人起,我一直掙紮、奮鬥和學習,從來不肯放棄,不會退縮。如女王覺得仍不是接受我的愛的時候,我願意等待。”

我感受著浸足湖水的滋味,心中一片平和,縱然再次被拒絕,說出這番肺腑之言後,我舒服多了。想到她一雙纖足也濯在湖水裏,,水的分子把我們的肉體連結在一起,我整個人溶化了。

芙紀瑤輕輕道:“你真的明白我的處境嗎?”

我的心灼熱起來。老天爺!她不但沒有痛斥我、拒絕我,還說出這句大有情意的話。忙道:“請女王賜告。”

芙紀瑤仰望晴空,太陽已移離我們這片由巨樹經營出來的天空。淡漠篤定的道:“候鳥神的咒誓?”

我毫不猶豫的道:“就是讓生命延續下去。”

芙紀瑤表麵上仿佛絲毫不為我這句話打動,生命磁場沒有任何變化,但我卻捕捉到她冰白的玉頰掠過一抹乍現即逝的紅霞。我的老天爺,這絕對是人類的生理反應,於此刻發生在我的女王身上,分明是因我這句話而聯想到銀河式肉體結合而來的直接反應,對我的震撼比登上大帝號猶有過之。

芙紀瑤忽然岔開道:“我受到思古大公和你談話的報告,清楚了開啟黑空的經過。”

我不明白她為何轉變話題,難道仍想逃避我嗎?

芙紀瑤再朝我瞧來,美如黑寶石的眸珠閃爍著秘不可測的采芒,輕柔的道:“所以我一直期待你的來臨,因為要從你的身上證實我的想法。”

我暗感不妙,硬著頭皮問道:“什麽想法?”

芙紀瑤唇邊逸出一絲似有似無,帶點捉弄意味的笑意,秀眸異芒更盛,輕輕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沒有任何一刻比此時讓我更感到她是我們人類的女性,惶恐的心情一掃而空,道:“我想!”

芙紀瑤目光移返湖水去,不徐不疾的從容道:“我認為秀麗和絕色均已得償所願,各自取到她們的生命金環。”

不妥當的感覺又在追逐我的魂魄,我皺眉道:“你這個想法如何從我身上證實呢?”

芙紀瑤唇角綻放出另一抹俏皮的笑意,輕輕的道:“當大帝號飛至黑空的盡頭,她本身的動力已足以扭轉黑空的形態,生命金環的綻放,隻是錦上添花的釋出生命的能量,令沌子再次分裂為正字、明子和暗子。當時身在大帝號上的每一個生物,或多或少都吸取了生命金環的能量,所以隻要我從你的生命磁場找到這種奇異的能量,便可證實我的想法。”

我的心直墜往穀底。唉!她這麽說,不是等於說之所以向我開放生命場,不是基於對我的愛,而隻是想知道黑空事件的真相。什麽芳心大亂,欲拒還迎,全是我一廂情願的妄想,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芙紀瑤續道:“但哪想到你會變得這麽壞呢?乘機**我,肆無忌憚,大膽無禮,請問你該當何罪?”

我愣住了,她顯然不是真的責怪我,更像和情人耍花槍玩小把戲。

芙紀瑤的玉容換了另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神情,她一貫的冷漠冰雪般融解了,生動活潑,瞄我一眼道:“幸好那感覺還算不錯,我饒你一次吧!但下不為例。”

一時間,我仍不知說什麽才適當。

芙紀瑤平靜下來,淡淡道:“你明白我們阿米佩斯人嗎?男女間事並不是以愛情為目標,隻是傳宗接代的手段,新生命降世後,雙方的關係便告終結,再相遇也如陌路人,不存在什麽生死不渝的承諾。”又朝我看過來,深深的凝視我,回複一貫的清冷離漠,道:“自傷心星之盟後,我一直在潛修自然之法,若能成功,便可逐一封閉國境內的黑洞,那時魔洞部人再不足懼。可是天狼和秀麗的背叛打亂了我的部署,未來又再充滿不可測的變數。事實上三國的每一方,都在與時間競賽,看誰能先占鼇頭。上參無念竭力打造他的飛行魔洞,漠壁一心製造他的超級生命體。而我不得不承認的是我們正處於劣勢,在這樣的情況下,伏禹你來教我,如何可以顧及兒女私情呢?”

坦白說,我是聽得心花怒放,再不會對她患得患失。當然!離實現我的夢想仍有一段距離,但至少曉得她心中並不是沒有我,所以這次重聚,她沒有說過一句決絕的話,且是大有情味。嘿!正確點說,她是有點拿我沒法。

我誠摯的道:“這正是我須到浮遊世界的原因。奇連克侖從那裏回來後,展開統一宇宙的霸業,目的就是要盡快搜尋我們人類的地母,如隻憑他的力量,可能到今天仍茫無頭緒。我不單想弄清楚石妖與地母的關係,更希望可以馴服天馬,那時我或可逆轉宇宙的形勢,建立新的秩序,讓宇宙各種族和平相處,這才是候鳥神咒誓的真義。我願意等待,直至那一刻的來臨。如果那是宇宙的盡頭,我希望能和女王共度那一刻。”

芙紀瑤凝視湖水,沉思半晌後,徐徐道:“天狼已逝,秀麗會更一麵倒的投向漠壁。要產生融合兩族精華的新生命體,秀麗和漠壁都要作出很大的犧牲,不過如能成功,固然可令阿米佩斯陷入空前的分裂和變亂,對上參無念亦會構成很大的威脅。所以他們的超級生命體不單是我的問題,也是上參無念的問題。可預見的是三國的戰爭會轉趨劇烈,戰火將蔓延到宇宙的每一個角落,當你從浮遊世界歸來時,宇宙再不是現在的樣子。”

我沉聲道:“隻要女王說一句話,我便留下來與女王並肩作戰,當女王的先鋒兵。”

芙紀瑤輕搖螓首,朝我望來,唇角生春,微笑道:“不!你留下來仍是於事無補,宇宙戰爭是慘烈的消耗戰,比拚的是實力和資源,生命變得賤如草芥,你投身在這樣的戰爭隻會浪費了你。伏禹!依你原定的計劃到浮遊世界去吧!但我要提醒你,如果黑龍藏布確是刺殺奇連克侖的凶手,那你這回到浮遊世界便不能不把他計算在內。他想方設法的促成你到浮遊世界去,自有他的部署和陰謀,若疏忽他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心中湧起沒法形容的感覺,芙紀瑤這番話和神態,便像賢慧的妻子對出門遠行的丈夫臨別叮嚀,每句都是發自心底。而且這是她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向我展示笑容,似以事實向我表露她的“人性”。一顆心不由灼熱起來,卻更擔心她的處境,道:“黑空開啟,被困在那裏的妖物該已脫身,女王定要小心提防。”

芙紀瑤輕歎一口氣,一點不掩飾她人類的素質,輕描淡寫的道:“用妖物去形容他一點不為過。”

我愕然道:“女王竟清楚黑空邪力的來曆嗎?”

芙紀瑤花容靜若止水,秀眸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輕輕的道:“黑空事件後,我們進行了廣泛深入的調查,對整件事已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最後加上你描述黑空開啟的情況,我終於可以為此事下結論,現在你是第一個得聞此事的人。”

我一方麵心情扯緊,另一方麵感到無比的榮幸。如果芙紀瑤不信任我,怎會讓我分享她的心事?

芙紀瑤續道:“在黑空大爆炸前,有一個來自域外的傳說,描述一個凶殘的生物。此生物潛伏在某一河係內,能量是純精神性的,沒法作出跨越河係的旅程,可是其精神力量卻能超越河係,像寄生蟲般吸食勢力範圍內的生命能量,致附近數十河係寸草不生,被知情的種族稱之為死域。”

我倒抽一口涼氣道:“宇宙竟有如此可怕的生物?”

芙紀瑤道:“宇宙無奇不有,為利己殺戮的生物比比皆是,隻是沒有這個叫天魔的生物般神通廣大吧,他還有一個本領,就是能令進入他的精神領土的生物產生幻覺,如果那個生物是你們的朋友哈兒哈兒,天魔會使他感到某星係內藏有寶物,受誘墜進他的陷阱。”

我想起黑空邪力透過虛擬遊戲在墮落城的所作所為,大有同感,道:“黑空邪力肯定就是這個生物,手法如出一轍。”

芙紀瑤道:“天魔是古老的生物,有關他的傳說和死域的存在已有逾千個生氣周期的曆史。奇連克侖對他產生興趣而到死域搜索,可是他機伶的隱藏起來。據奇連克侖說,他一度察覺到天魔,感到天魔已進化,變成宇宙罕有純神遊的詭秘靈體,即使奇連克侖也沒有收拾他的把握,又見他沒法離開死域,故不了了之。”

稍頓續道:“到涅尼迦南殿大爆炸發生後,又傳來死域出現生命的消息,我們遂懷疑到天魔身上。”

我一震道:“天魔之所以能離開死域,當是與桑白水有關係。”

芙紀瑤道:“桑白水的出身來曆無懈可擊,直到他顯露本性,以殘暴的手法管治轄區,才惹氣我們的懷疑,根據對他展開的調查,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是像天魔般古老的生物,橫行域外,在十八個生氣周期前,曾闖進我們阿米佩斯的領空,肆意殺戮,他為何要這麽做,我們並不理解,他仿佛對別的生命充滿仇恨,最後惹得我們始祖涅尼迦南親自出手對付他,殺得他大敗而逃,從此不知所蹤。至於他如何和天魔狼狽為奸,又如何變成桑白水,混入我們族內,就要問他本人才清楚。”

我吐出一口氣道:“他是要滅絕你們阿米佩斯族。”

芙紀瑤不同意道:“憑他和天魔之力,那是不可能的,隻要我們有提防,天魔對我們的影響也是有限。我看他們的目的是生命金環。”

我問出心中的疑問,道:“生命金環究竟是什麽東西?”

芙紀瑤再次笑了,笑容比前次的笑更燦爛,像熾熱的陽光穿透雲層,燃亮我深心所有暗處,又如打開了她靈魂的一道閘門,向我傾瀉內心的感情,忍俊不住的調侃我,道:“東西?你又是什麽東西?伏禹你不是曾為候鳥神嗎,竟來問我生命金環是什麽來的?”

我心神皆醉的道:“我隻是頭不及格的嫩鳥兒,連候鳥神的傳心術也學不會,幸好如此,否則早被黑龍藏布的鬼箭穿心而亡,我……”想起眾候鳥母親的死亡,俏皮話再也說不下去,心中填滿悲痛和哀傷。

芙紀瑤像怕我雙眼似的將目光移往湖水,沉默著。好一會後,芙紀瑤的聲音在我耳鼓內響起,道:“生命金環是我們阿米佩斯族四大名器之首,始祖親口告訴我,金環是生命星河神秘海洋的結晶品,產自生氣之風,比你們候鳥神的晶苞更秘不可測,擁有賦予生命的奇異力量,但連他也不曉得如何釋放金環的力量。顯然,天魔懂得竅門,所以能把金環的生命能量轉化為靜態的涅尼迦南之星,令人不知道涅尼迦南之星就是生命金環。”

我壓下心中的情緒,道:“如此豈非大大不妙,我既能吸納從金環釋放出來的生命力,掌握了訣竅的天魔當然比我吸取了更多的生命能,天才曉得他會因此而進化為什麽東西。”

芙紀瑤又朝我看來,淡淡道:“我的看法剛好相反,因你是生氣晶苞的生物,當生命金環釋放能量時,你吸取的生命能量超越了在場的所有生物,包括天魔在內,那是他始料不及的,有可能在某一程度上破壞了他的如意算盤。這是第二個我渴望見到你的原因,就是要證實這個猜測。”

我忍不住問道:“沒有第三個原因嗎?”

芙紀瑤沒有因為我大膽露骨的話而有我期望的反應,但烏靈靈的眼睛變得更深邃了,若無其事的道:“第三個原因是不是存在,在此刻是無關輕重,我對你已沒有任何隱瞞,你還不滿足嗎?天魔再不是以前的天魔,他的神遊力量已肯定在我、漠壁和上參無念之上,縱或比不上當年的奇連克侖或現在的黑龍藏布,也相差不遠。桑白水加上天魔,更令人難以測度。他們要得到生命金環,肯定有他們的目的和理由。而當你吸取到的超過了他們,你極可能成為他們的頭號目標,現在輪到我來提醒你小心點。唉!你有時很精明,但有時真的很粗心大意,令人為你憂心。”

她最後幾句話又變得情意綿綿。她的忽冷忽熱,我實在無從捉摸,苦惱的道:“女王嗬!在我即將動身到浮遊世界的當兒,可以有兩句安慰我的話嗎?讓我可載著你的愛,飛往那可能是宇宙盡頭的地方。沒有了你生命生命再沒有半丁點的意義,存在隻是一種永無休止的折磨。我此次來見你,就是要向女王表達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後累積心內超過七十萬個宇宙年的愛。我要求的並不隻是一吻,不隻是傳宗接代誕下新生命,而是要與女王共墜沒有止境的愛河,不論宇宙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要和女王心心相印的曆盡宇宙的苦樂,共享生命的賜予。”

芙紀瑤沒有避開我如烈焰噴發心內情感的眼神,美目深深的凝視著我,輕歎一口氣,徐徐道:“伏禹!起程去吧!我認同你的想法,解開宇宙當前亂局的秘密,或許正隱藏在浮遊世界內。你還不明白嗎?今天你向我說了很多直率坦白的話,但我有真正責怪你嗎?我已活了很久很久的歲月,比你更明白生命沉重的枷鎖。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在生命星河度過,期間我看到生氣之風在生命汪洋誕生,目睹造化的奇妙。思索自己的存在是生命的本性,但願我能像候鳥神般樂天安命,可是我並沒有這種幸運。一向以來,男女的愛情對我是無關痛癢的。在宇宙的時間尺度下,偶然產生的愛火情花轉眼間又煙消雲散,重歸於無。不過我不得不承認,你確令我的生命起了變化,和你的接觸使我感到喜悅和生趣,也許那可說是一種愛,雖然我仍無法確定,我可以說的就是這麽多,希望你能真的了解我。”

我整個人從葉上彈起來,懸在半空,欣喜若狂的叫道:“女王的這番話已足夠了,我不會再奢求什麽海枯石爛的情誓。女王請好好保重自己,當我從浮遊世界回來時,宇宙和我們將有個新的開始。”說畢衝天而上,斷然離去。

大黑球聽罷,露出罕有在他身上出現的深思神色,星鷲在正空間飛翔,為我生命裏即將來臨最遠程的旅航作準備。外麵的星空特別燦爛,我心中載滿對阿米佩斯女王的崇慕和熱愛,再不感到孤單。

大黑球道:“真想去找女王證實一下,我是不是也吸取了生命金環釋放出來的能量?”

我道:“答案是肯定的,因為你擁有和我相同的能量元素,但誰都不知道會產生什麽效果。不過既和生氣有關,該不是壞事。”

大黑球道:“這麽說黑空之行亦不是全無所得,隻不過不知道得到的是什麽東西。真懷念歌天那小子,沒有他一起遠征浮遊世界,我們的壯舉會失色不少。”

我欣然道:“以歌天愛冒險的性格,他絕不會錯過。放心吧!星鷲休息夠了嗎?”

大黑球道:“還需要些許時間,星鷲的能量分子才能回複穩定。趁有點空間,我想問有關你與女王的情況,她對你有感覺嗎?”

我笑道:“多謝關心。但這種事是很難向別人說的,可以說的是我們愈來愈親近,至少她肯和我分享她的憂慮,也不隱瞞喜歡和我在一起。”

大黑球有點緊張的問:“不同種族的生物,竟可產生近乎你們人類男女間的愛情嗎?”

我明白過來,大黑球關心的並不是我和芙紀瑤的戀情,而是他自身的問題。大黑球是奇怪的生命體,降世後孤零零的沒有同類,支持他的唯一動力就是成長、進化、改變。他千辛萬苦經五度變身打造出阿米佩斯的身體,又得我義贈精氣,假身變成真身,成為雙真身烙印的生命,但他並不安於現狀,他追求的是更大的突破,就是傳宗接代。生命金環的能量,賦予他新的希望。

我為他的福祉認真思量,道:“愛情和產生下一代的生命可以是兩回事,以秀麗和漠壁為例,我可肯定他們間不存在男女之愛,但卻似可真的製造一個超級生命體。”

大黑球道:“人類的愛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苦笑道:“這個恐怕沒有人類能給你答案,包括我在內,總之是一言難盡。你在墮落城試過一夜情的玩意嗎?有什麽感覺?你和其他阿米佩斯女**往過嗎?”

大黑球頹然道:“兩方麵都試過,總覺得欠了什麽似的,沒法真正的投入,或因我當時以為你掛了,心情太差,反而白蘭地對我的效力強一點。”

我安慰他道:“得到金環的能量,情況該會有分別。我們人類最大的悲哀,是生無可戀,活著再沒有任何意義,我曾經有過這種可怕的感覺,幸好芙紀瑤改變了一切,宇宙又再次充滿渴望和驚喜。相信我,終有一天你會找到真愛,不用再四處尋寶來謀殺時間。”

大黑球雙目放光,用力點頭道:“謀殺時間,哈!確是謀殺時間。唉!給你說得我差點想開溜回到墮落城去,找個出色的阿米佩斯美女試試你們人類愛情的滋味。”

我笑道:“你這個家夥心癢了!讓我告訴你,生命磁場加上肉體的結合,你享受到的男女之歡,將遠超昔日的任何一個人類。時間到了,我們要立即動身。”

大黑球一臉陶醉的神色,然後高聲怪叫。星鷲加速,忽地一下子躍進光明空間去,開始漫長的旅途。

十九萬五千六百一十二個宇宙年後,我在拜廷邦的邊緣區域回複全麵的意識。這次橫渡拜廷邦疆域的旅程,不是無驚無險,但憑大黑球超卓的宇航技術和星鷲的功能,我們屢次避過敵人的搜捕和截擊。雖然隻完成漫漫旅程的小部分,卻已是我懂事以來最長程的宇航,也是一次持續不懈的修行。我和地母陽魂進一步融合,思感神經擴展至六個候鳥年,神遊的力量更可探索這範圍外的空域。我多麽希望能和芙紀瑤建立候鳥神式的心靈連結,隻恨在這方麵我仍是頭嫩鳥兒,當神遊至遙遠的空間,便出現“失神”的現象,令我不敢妄遊。

能量在三千個宇宙年前突破了三百節,雖然離千節能量的目標仍非常遙遠,但我不斷的和地母陽魂融合,前景是樂觀的。我固然在不斷成長變化,夢還也在變化著。起始時,夢還的變化是微不可察的,我的思感神經亦不能察覺到它的情況,因為它並不屬於宇宙已知的任何生命形式。可是隨著生命磁場的日漸強大,我終於憑生命場的感應,感覺到它生命的存在。就像我們人類以前般,雖然肉眼看不到空氣的流動,但肌肉卻可感覺到微風的輕拂。我有一個想法,當大帝號破入黑空的終極,生命金環離奇爆開,釋放能量,夢還也是其中一個“得益者”。我的生命磁場因吸取了金環的能量而擁有某種沒有生物明白的元素,夢還亦不例外,令它首次“入宇”,再非隻是“宇外”之物,正因這點的相同,使我能對它生出感應。它活過來了。

我盤膝坐在能量**,舉手看著散發光譜以外奇異色光的夢還,我曉得它也正在“注視”我。

我道:“夢還!終於到浮遊世界去哩!你感到欣悅嗎?”

夢還抖動一下,是生命場的輕微顫動,表麵全無異樣。它沉默著。

我歎道:“你是會說話的,為何不坦白告訴我,到了浮遊世界後,你會變成我的敵人嗎?”

夢還沒有任何反應。

大黑球的呼聲此時傳來,我收拾心情,到駕駛艙與他相會。當我在他身旁坐下,這家夥目光凝注偵察屏幕,神色凝重的道:“我們已抵達拜廷邦北十八區的唯一球狀星團,卻沒法找到芙紀瑤所說擁有二十八個行星的星係,怎麽辦呢?”

舷窗外星光燦爛,恒星密集,我們正身處一個令人目眩的世界,銀河係的星空完全沒法比較。

我的心直墜往穀底,沉吟道:“芙紀瑤是不會騙我的。”

大黑球沮喪的道:“芙紀瑤當然不會騙你,問題在她並不是唯一的知情者,至少黑龍藏布也曉得這個直指往浮遊世界的奇異星係。”

我道:“黑龍藏布是希望我到浮遊世界去的,問題該不是出在他身上。漠壁和上參無念的嫌疑遠大得多,他們都有理由摧毀這個星係,因為不想再有生物往訪浮遊世界。”

大黑球目光投往黑空,頹然道:“失去了唯一的線索後,我們可以做什麽呢?”

我的思感神經一動,道:“歌天來了!”

大黑球大喜道:“歌天!在哪裏?”

話猶未已,歌天從光明空間鑽出來,疏忽間已抵星鷲,大黑球忙啟門恭迎,這小子落在我們後方的座位處,大笑道:“兩位終於來了,卻比我遲上三萬個宇宙年,究竟是我飛得太快,還是你們飛得太慢?”

艙內充盈久別重逢的狂喜,掩蓋了失去指示星的失落和無助情緒。

大黑球轉頭以驚異的目光打量他,嚷道:“歌天你變了,以前我見到的你隻是一團刺眼的陽光,現在卻像有血有肉的模樣,你是怎麽搞的?”

我被大黑球一言驚醒,才發覺眼前的歌天與前有別,看到的再不是視覺翻譯的形相,而是更具物質感覺的烙印真身。

歌天苦笑道:“都是生命金環的古怪能量累事,也不知是福是禍,它令我的能量起了變化,心境亦有分別,忽然愛上了物質的感覺,還覺得以物質軀殼盛載能量的感覺很爽。但基本上仍是純能量的生物,不過可化身為現在你們看到的模樣。我真的很掛念你們,想問你們一起隨大帝號搖滾的情況。”

我歎道:“我們哪來搖滾的資格,大帝號載著我們搖到黑暗空間去,但再一搖便撇下我們,隻好回星鷲等待你,可是你卻無影無蹤。”

歌天失望的道:“竟是這樣子,還以為你們已識破宇宙搖滾的秘密。他媽的!我不是不想去找你們,而是給上參無念纏著,與他追追逐逐鏖戰了逾千宇宙年,才能撇掉他。這老不死愈來愈厲害,甚至可在光明空間與我戰個平手,他躲進黑暗空間時我更不敢追進去,所以他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我問道:“黑空被扭轉的一刻發生了什麽事?”

歌天現時的物質臉孔表情豐富,不是大黑球的誇張,而是充滿生氣,露出回憶的神色,道:“當時情況非常混亂,你兩個家夥隨大帝號不知搖滾到哪裏去,黑空在刹那間消解,回複正常三空並存的情況,幾乎是沒有過程,不需任何時間。就在金環爆開的位置,產生了生氣的旋暴,往四麵八方擴散,卻又忽然消失。我的思感神經不能正常運作,當稍回複時,上參無念已向我攻擊,沒暇去理會其他人。”

大黑球不解道:“上參老魔最該攻擊的是秀麗,因為她和漠壁的超級生命體,未來或會構成魔洞部最大的威脅。”

歌天道:“但我卻是曉得他在何處製造飛行魔洞的生物,他想分身去對付漠壁和秀麗,必須先鏟除我。”

我道:“上參無念還有另一個顧慮,歌天的太陽能量和他的魔洞能量天性相克,如果被歌天闖進尚未建成的飛行魔洞施展小太陽的功法,肯定飛行魔洞立即完蛋。”

大黑球欣然道:“猜得合理。”又向歌天道:“你感覺到黑空邪力嗎?”

歌天道:“就在我擋過上參無念第一輪猛攻的時候,偵察到漠壁和秀麗攜手躍進光明空間去,桑白水卻由正空間退走。那時我有個奇怪的直覺,就是桑白水再不隻是桑白水,精神力量大幅增強,能量則減弱,充滿邪惡妖異的味道。我們的預估是正確的,桑白水該是黑空邪力的載體,帶著他逃離現場。他媽的!終有一天我們會收拾他們。”

我道:“絕色呢?”

歌天憤然道:“論奸狡沒有人比得上她,她該是第一個開溜的。真不明白上參無念,又不是第一次交手,該明白隻是白耗能量,為何不挑別人卻挑我來動手?”

大黑球道:“因為他最顧忌的仍是你老哥。隻要他建成飛行魔洞,其他一切都不放在眼裏。”

歌天歎一口氣道:“閑話說完哩!浮遊世界這一趟又怎麽辦?擁有二十八顆行星的指示星係已不存在,若讓我知道是哪個混蛋幹的事,我會把他撕成碎片。”

大黑球返回現實,失望的道:“白白花費近二十萬的寶貴時間,最後要空手而回,真令人難以接受。”

歌天道:“最有可能是漠壁幹的,因為在以後的一段悠久的歲月,他須和秀麗在生命星河度過,所以不想任何人再有機會到浮遊世界去。”

大黑球皺眉道:“可是他該知道浮遊世界的通道已被封閉了,不用多此一舉。”

歌天道:“伏禹!為什麽不說話?你有另一個想法嗎?”

我徐徐吐出一口氣,道:“還有一個生物有嫌疑,就是絕色。”

兩人同感愕然。

我解釋道:“不論是芙紀瑤、漠壁又或上參無念,都以為封閉往浮遊世界之道是石妖本人,隻有絕色清楚是黑龍藏布幹的。毀掉指引星係,或可使黑龍藏布無法認路,永遠到不了浮遊世界去,她便可以安心進行脫離黑龍藏布的大計,將來或能殺死黑龍藏布,將他的一切據為己有,因為她比任何生物更清楚黑龍藏布的情況,而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從黑空趕到這裏來,先一步毀掉指示星係。”

歌天道:“若是如此,她太低估黑龍藏布了,以他的老謀深算,既能封閉通道,自有認路的方法,不用指示星係也可尋到那裏去。”

我一震道:“說得對!她是要阻止我們到浮遊世界去,同樣可以達到目的,破壞黑龍藏布誘我們到浮遊世界去進行某一陰謀的計劃。”

大黑球苦笑道:“她成功了!我們現在可以做什麽呢?”

我沉聲道:“我們依原定計劃到浮遊世界去。”

歌天訝道:“你曉得方向嗎?”

我胸有成竹的道:“我不曉得,但有東西比黑龍藏布更清楚浮遊世界的位置。”

大黑球驚歎嚷道:“是什麽東西?”

我微笑道:“開艙門,我變個戲法給你們看。”

艙門張開,我領先而出,兩人興致盎然的追隨,到我們虛懸在星空中,我平伸戴著夢還的手,叫道:“夢還夢還!如你仍希望我們到浮遊世界去,請你指示方向。”

夢還沉默著。我大感訝異,難道夢還不希望我到浮遊世界去嗎?那它這近百萬的辛苦努力,為的是什麽呢?歌天和大黑球呆瞪著夢還,前者不清楚夢還的出身來曆,故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後者雖對夢還和我的關係有點認識,卻是知之不詳,亦大惑不解。

我道:“夢還!這是最後一個機會。”

夢還抖動了,似正經曆內心的強烈掙紮和鬥爭,驀地異芒劇盛。我們都看得目不轉睛,緊張刺激。

一柱烈芒從夢還射出,直指星空某一方向,以季候飛行的速度,朝虛空不斷延伸。

歌天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的心掀起難以形容的情緒風暴,勉強壓下因夢還的異舉惹來的波**心情,道:“待會我再解釋,我們回星鷲去,依指示方向起航,終有一天我們會抵達被封閉了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