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唯我不死

楚楚痛苦的低垂著頭,秀麗的眉峰微微顫動著,極力控製著體內洶湧而來的熱流與四肢不時地**。

蓬亂的發絲汗漬打濕的粘住了大半潮紅的臉,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尤為沉重,望向人的目光壓抑焦慮,汗濕的手掌幾乎握不籠拳頭。

楚楚心中一片混亂,她此刻想要自救,可卻毫無頭緒。

嘴裏咬著手腕,借著疼痛勉勵維持神智,斷浪給她下了藥後就把她丟在了這屋子裏,雖也是天下會內部,可她卻並無暇分辨。

她知道時間不能久拖,必須盡快找出出路,否則借著斷浪的周全,定能成事。

她苦笑。

牙齒因著又一波熱潮襲來,更加用力,肌膚被咬破,腥鹹的血湧入喉間。

楚楚原本疲憊模糊的神智,居然有了半絲清明,她腦裏嗡嗡直響,心裏噗通跳的極快。她有些明了過來,憑借著本能,用力加大了傷口。

血液流入口中,就如同解渴的甘露一般,緩緩地觸動著她身上的神經。

也不知喝了多少,她的神智逐漸恢複。試著站起身,頭暈目眩,有種被人抽了一大管血的無力。

拉了拉門,發現門依然是反鎖狀態。

幸虧楚楚這三個月時間早有準備,給散落在四處的白蟻報了信,不過半個時辰,木門就被蝕去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小洞。

等到出了房門,不見一人,楚楚明顯鬆了口氣。

門外連著一條長廊,兩旁房門緊閉,順著長廊走到盡頭,楚楚認出了此處向前接著走將會通往三分校場。

這一處平日裏算是天下會眾人的集聚之地,本該人來人往,此刻卻不見人影,定是出現變故。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楚楚想了想,沒有貿然上前,而是托了一支蜜蜂向前打探消息,她自己則是找了一處死角先藏了起來,靜待回音。

她本以為她的血能解毒,但行了段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毒還在,她的血隻能壓製緩解。雖困惑於自己的奇異體製,可在這處處險境之地,她無心多想。

明媚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得,楚楚自然的抬頭望向頭上的綠葉,陽光從成蔭的葉縫中斜出,正好在她眼前映成一個又一個細小的光圈。

蜜蜂的神智不高,楚楚勉強從它給的隻言片語猜出風雲,雄霸,斷浪,劍晨等人正在激戰。算算時間,斷浪應該是在開戰之前給她喂了藥,也不知她到底能在其中起到什麽作用。

斟酌片刻,楚楚決定先自行下山。

去三分校場無疑是她最想做的,畢竟風險以及生死要親自確認才能安心。

可目前她自身難保,擅自過去也是拖累,倒不如現行離開此地,起碼不會讓斷浪的成算打響。

隻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即使想要避免,但誰也不能說清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還沒等行至山腳,楚楚就發現她的血不再有抑製作用。

更糟糕得是,不知是何人散布的消息,天下會的山腳下聚集了許多烏合之眾,似打算今日做渾水摸魚之事,離她不遠處的人似乎已經看到了她並向她走來。

自從與雄霸約戰後,聶風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習練了魔刀的劣勢,

魔血因著功力的加深已經愈加強烈,大大超出了聶風的預料,他估摸著若推遲與雄霸一戰,不過三月功夫恐怕他自己就抑製不住那血脈的力量。

聶風的魔刀,步驚雲的敗亡之劍。

給了雄霸致命的打擊。

對戰後大家傷亡頗重,故聶風瘋血發作,一路疾馳下山,大家來不及反應阻止。

而行至山下,他正好看到被圍的楚楚,身形狼狽不能自己。

揮刀逼退眾人,這些人對於聶風的名頭甚是顧忌,顧轉身欲逃。奈何此刻聶風全無理性,居然將山下來不及逃離的眾人屠殺至盡。

隨後趕來的獨孤夢隻能看到聶風帶著一位女子向山林處奔逃。

聶風帶著神誌不清得楚楚行在曠野中,也不管天色已晚,他帶著她在那幾乎無路可尋的莽蒼山林間疾走奔馳。

越行越快,後來竟忍不住低嘯一聲,提氣縱身,踩著那些礙事的草叢灌木流星似的向遠方疾馳而去。

路越走越是偏僻,四周重巒疊嶂,山石如同刀削斧鑿一般陡峭荒涼,山腳之下樹木眾多,方圓幾裏毫無人煙。

聶風一路飛奔,手裏抓緊了楚楚,肩背臂膀乃至後頸肌肉因為體內奔騰的血液盡皆隆起。

他時而清醒的知道手中之人是雲師兄的愛侶,但他卻也不知自己要帶著她做什麽,明明放下她,哪怕丟在這處山林裏,也比和他呆在一起強,可他心裏卻有股不放手的執念。

於是聶風隻能咬牙強忍,努力保持心智,腳下草葉嚓嚓作響,衣角不斷被密集的枝葉刮擦著。

就這樣急行半個時辰後,他突然停了下來。

清新的風從側邊吹來,草木搖曳聲中竟有鳥飛狐走驚走的響動。

是一隻豹。

殺了這隻豹,聶風再無精力克製體內的衝動。

他臉色烏青的撲向楚楚,咬向她的肩頸部。

楚楚劇痛難忍,頭上直冒冷汗,自從完成任務以後,她一直都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身體雖時好時壞,可精力卻是越來越不濟。

此刻聶風亦然全無理智,她的麵色隨著血液流失更加雪白,心裏也怕得要命。

如果在交任務之前身死,那就是真的死了。

楚楚極力掙紮著,眼看事情並無轉機,她哀號一聲,她忍著心中的悵然,交了任務。

不過片刻她就脫離的楚楚這具身軀。

隨後趕來的步驚雲,見到楚楚因為失血而痛苦而扭曲了的俏臉,心裏暴虐,麵上居然獰笑起來。

此刻的聶風已然恢複神智,他麵色頹然,身體一僵,麵對著眼前的場景,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顯然他已經猜到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半跪在地上的他,猛然回過頭,緊緊地盯著異樣的步驚雲,開口道:“雲師兄,我,一命抵一命,大錯已然鑄成,你殺了我吧。”

步驚雲的神情此刻居然淡淡地,他慘然道:“你當然該死。”這樣說著,雖握緊了手中的劍,卻遲遲不見有動作。

隨後趕來的眾人,見者此情此景也俱是神情劇變,第二夢與獨孤夢,上前查看聶風,她們擋在其身前。

獨孤夢更是在粗略檢查過聶風的身體後,發現其練成魔刀後難以自控的血居然詭異的平靜下來。

再看了看躺在一旁的楚楚,她雖心下有些歉疚,但聶風的無礙使她難以自持道:“風也是身不由己,如果定要有一人為楚楚姑娘的死負責,你取我的性命吧。”

這個“死”字,卻是刺激到了步驚雲,從剛才起一直都不敢上前查看的他,此刻他雙眼赤紅,

身邊聚齊靈氣漩渦。

他身負血海深仇,自知天煞孤星之命。

可他從未對自己的遭遇有過怨言,也從未怨恨過任何人帶給他的苦痛,更是從未對死亡產生過恐懼。

即便親人離他而去,他恨雄霸,但仍是理智占著上風。

但這一幕,其殘忍程度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說遠超其想象。

大仇得報的欣慰,禦下心中包袱的喜悅,統統不再。

他在此刻突然覺得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麽,他為什麽要活在這個世界之上。

眾人心下大駭,眼看步驚雲有走火入魔,玉石俱焚的趨勢,都全神以待。

這時早就候在一旁的劍晨,突然含著驚喜的意味出言道:“楚楚姑娘還活著。”

因為選擇回到風雲的世界,作為自己的任務獎勵,所以楚楚的身軀得以保存。經過步驚雲所謂的帶著他尋醫問藥,她的身體逐漸好轉起來。

他們一路回轉,明日即可回到於府,今日是他們在野外的最後一宿。

三丈來高的山石嶙峋陡峭,轉過身一看才知這一切不過隻是尺來厚的一扇屏風罷了。

這山石屏風後有股漫浸亂石間的水流,因為太過清淺以致不聞潺湲之聲,水流順勢而下,在山石下的低窪處匯聚成三四尺深的一座淺潭。

而在這水潭中,早就渾身如熾的楚楚率先跳下。

步驚雲隨後而至。

不過泡了片刻,本在另一邊的楚楚小心地向步驚雲靠了過去。

楚楚用手緊緊的遮住了步驚雲的眼睛,步驚雲如何不知身後之人是誰,於是他一點也沒有想要掙紮的的意思,手臂順勢就這樣被楚楚緊緊的製住。

隨後楚楚滾燙的唇就印了下來,洋洋灑灑的在他的脖頸上遊移,甚至用牙齒用力均勻的啃咬。

蒙在眼睛上的手掌就這樣隨著時間過去緩緩移開,楚楚笑著輕咬著步驚雲古銅色的耳廓,伸出舌在他的耳窩中輕舔,步驚雲呼吸急促的仰起頭。

楚楚的嘴角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有絲說不出的媚色竟然一閃而過,這讓剛剛緩過神來的步驚雲不由得愣住,不過那絲恍惚隻是一瞬,快的讓人分不清楚這究竟是真的亦或是錯覺。

她以掌掬水,澆在自己頸項,水珠順勢流下,對步驚雲道:“我服用了七情六欲丹。”

聽罷此言步驚雲一怔,忽然控製不住的滿麵通紅.

楚楚她脂玉般的麵頰上亦浮起一抹淡紅,眉眼卻是一展,小口嚅嚅出不了聲,卻主動傾身上前。

。。。。。。

三月後。

燭光搖曳,喜影重重。

溫柔的指尖輕輕撫過步驚雲的眉心,楚楚柔和的笑容溫暖著他的心。

淡忘了仇恨,曾經那銘心的恨意也會隨之淡去,心底徹心切膚的痛苦在恩怨盡了時也散去大半。

但有些東西卻永遠忘不了,它不可能像煙雲般說消散便消散。

步驚雲忘不了在天下會的第一夜。

第一個對他露出微笑的人,他從陌生人的眼底第一次看到的善意和關懷,純粹地沒有絲毫混沌。

他也忘不了在天下會的十年,是誰給了他溫暖,給了他家的感覺。

如今他再回想往事,想起天下會,想起那曾經無止盡的廝殺,心境已如平常。沒有感覺辛酸,也沒有感覺艱澀,那一段段曾今令他苦痛不堪的記憶,此刻卻令他覺得彌足珍貴。

他的心已經走出了童年時便有的陰影。

他不再是娘親的雲兒,不再是繼父的驚覺,不再是天下人口中的不哭死神,他隻是步驚雲。

他是楚楚的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