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客棧,位於洛河附近,長安和沐璃打算暫住於此。

用過晚膳,兩人漫步在洛河河畔,耳邊一陣秋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氣。

沐璃倒退著走,淺眸望著長安:“公子,你聽,洛河晚上道是笙歌四起,鶯鶯燕燕的,沐璃還沒聽過你吹簫呢。”

長安墨色瞳孔映著天邊的殘月,薄唇微啟:“我不會,以前總是聽師傅吹。”幾步跟上沐璃,伸手牽住沐璃的手,停住,墨眸瞥一眼洛河上那幾座花船,收回眸光,看向沐璃:“待笙歌散盡遊人去,沐璃可吹給我聽。”

沐璃聞言噗哧一聲笑了,抬眸:“公子,到那個時候,天該亮了,那群人不會那麽早離開,你若想聽,那沐璃就為你夜夜笙蕭。”說到這,神情微變,淺眸深斂,拉著長安閃身隱藏在一棵木槿樹旁,這才開口道:“譚維允怎麽會出現在這。”

長安順著沐璃的視線看過去,隻見一身深綠色的譚維允正好進了一座花船。

“去看看。”話音未落,長安就已帶著沐璃用上層輕功飛向花船,剛隱好身,就聽到船裏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皇上這是怎麽了,先是放了那個什麽安暢,現在又賜婚給何虛懷…”聽到這,兩人飛快的對視一眼,接著又聽到一人道:“李大人,朝堂之事莫要在此議論。”

“我就是想不通嘛,一場堰城瘟疫,崩出一個抗旨不遵欺君罔上的神奇少年,這暫且不論,道是那賜婚一事…哎…難道皇上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剛剛那個李大人接著又說。

“放肆,皇上所作的決定豈能容爾等私下置喙。”說話的是一直沒有出聲的譚維允,隻聽他聲音凜然道:“你們邀譚某來此,就是聽你們在背後議論聖上的是非,請恕譚某無理,先行告退。”

“譚總管息怒,李大人也是為了聖上著想,您先坐下,來喝酒喝酒……”一道溫和的聲音說著。

沐璃和長安聽的一頭霧水,本想繼續聽下去,奈何那些人隻是喝酒聊些天馬行空的事,於是長安和沐璃悄無聲息的離開。

兩人從花船下來,也未再停留,向著雲起客棧走去。

回到客棧的房間,沐璃看著長安,沉吟道:“公子,我太了解我父皇了,他不可能這麽輕易放過我們的,何況你是……抗旨,這無疑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摔了他一巴掌。”

長安將沐璃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來,倒了杯茶,遞給沐璃:“先喝杯熱茶。”見沐璃抿了一口茶,方開口道:“不用擔心,聽他們剛剛所言,似乎對於我抗旨的事不是很在意,道是賜婚何虛懷的事,似乎他們更為不滿。”

“是呀。”沐璃放下茶杯,看著長安慢慢飲茶,見他喝完,接著道:“隻是林若穀怎麽辦,他們不是和我們一樣相…愛。”說到最後一個字,沐璃的聲音很輕,很低,幾乎聽不到,卻沒有逃過長安的耳朵。

滾滾紅塵,大千世界,來來去去,兜兜轉轉,如果夠找到一個愛自己自己也愛的人,該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長安覺得遇到沐璃,便是一生最美好的事,當然師傅,依然留在長安心中,那個陪伴長安十多年的男人,半生醉看梨花落盡,任憑相思入骨,始終無怨無悔。

雙手捧起沐璃的臉,長安墨眸深邃,流光溢彩,薄唇慢慢貼向沐璃的唇。

長安吻的很認真,唇齒相依,相濡以沫,待聽到沐璃輕微的喘息聲,這才放開沐璃,看著沐璃有些微腫的紅唇,淺眸瀲灩迷離,清透的容顏緋紅,連白皙修長的脖頸也開始染上胭脂,長安下腹一緊,一股熱流全部集中在身下,長安深吸一口氣,伸手將沐璃擁在懷中,一手撫摸著那柔滑的墨發,唇貼著沐璃的發懸,聲音有些低沉的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沐璃的名字。

第二天,兩人一大早就醒來,吃過早膳,便朝著醉清荷而去。

醉清荷,彌醉於清新淡雅的荷花,還是沉醉於清荷這個美麗如蓮一樣的女子,也許隻有瀚雍帝自己知道。

醉清荷,醉枕清荷,相思難斷。

醉清荷,迷醉一生,半世為念。

醉清荷,人若青蓮,醉落蒹葭。

長安和沐璃置身於蓮池邊,望著那開不敗的荷花,有粉色,有白色的,有青色的,有紅色的,有黃色的,有紫色的,其中以青白兩種顏色為最,清香遠溢,碧葉翠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父皇曾說,這世上,梅花貞潔,傲霜鬥雪;蘭花幽香,清麗典雅;竹高有節,青翠碧綠;**孤傲,千姿百態;荷花離染,清潔無瑕;而他卻鍾情於梨花,那時我還小,隻當是他在對我論花,現在回想起來父皇說這段話的時候表情似乎帶著說不出的惆悵與寂寞……”沐璃蹲下身,指尖一邊觸摸著碧綠荷葉上將落未落的露珠,一邊輕輕的說。

長安認真地聽著,墨眸若有所思道:“沐璃,你想見那人?”

沐璃指尖微微一顫,隨即回眸望著長安淺笑:“公子,聽說收集清晨荷葉上第一滴露水,泡出的茶,清新幽香,很好喝。”見長安墨眸一直望著他,不言不語,沐璃唇邊的笑容有些裂痕,起身,歎息道:“公子,說不想見是假的,畢竟那人是我父親。”稍微停頓,淺眸微垂,接著說:“雖然總是高高在上,對於我,時冷時熱,可是母妃說,我是最接近父皇的一個人。”抬眸,咧嘴一笑:“公子,我很榮幸,對不對。”

“沐璃……”長安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心裏說不出的疼痛,原來所謂最受寵愛,隻是如此。

“公子,沐璃不痛,一點都不痛。”

“……”怎麽能夠不痛呢,沐璃,長安在心裏說。

沐璃收回心緒,望著這千頃荷塘:“真是神奇,醉清荷裏的荷花會一直開不敗呢。”

長安點頭算是回應,墨眸遙望,這一池顏色各異的荷花,唯獨沒有墨色的。

“啊,公子,你不是說你的記憶可能與荷花有關,那你現在有沒有想起什麽。”沐璃這才想到他和長安來此的目的。

“沒有,也許是我猜錯了,不過,也算一見荷花真麵目。”長安神情冰冷,聲音清淡。

沐璃愕然,公子這是在講冷笑話。

從醉清荷出來,已將近正午。

回到客棧,沐璃和長安找了靠窗的位置靜靜享用午膳。

即使客棧裏一片吵鬧,沐璃覺得隻要呆在長安身邊,他的心就很寧靜。

人多的地方,什麽都可以聽到,那些大事小事總有一些人在你不經意的時候說給你聽。

長安和沐璃又聽到關於郾城瘟疫抗旨不遵之類的話,然而當他們聽到下麵的對話,連平時八方不動萬般皆是浮雲的長安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因為何虛懷在瘟疫爆發當天下午擅自撤離職守,所以軒宇帝一怒之下,將何虛懷賜婚給郾城師爺林若穀,說是為了懲罰何虛懷。

沒想到何虛懷賜婚之事真像竟是如此這般神奇,當真是君心難測。

長安率先回神,望著沐璃小聲道:“你父皇可真是千古一帝。”

沐璃也沒想到父皇竟如此讓人出其不意,比下聖旨給長安還要讓他震驚。

父皇,你到底在想什麽呢。

公子,我們似乎從來都沒有因為我們同為男子而煩惱或者猶豫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