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賜婚

君無戲言。

所有人都知道永泰帝是因為不高興新科會元,既不肯送妹入宮,又不願做公主駙馬,所以才要隨意把個宮女配給他,卻也無人敢幫新科會元說話。

尤其剛剛被謝會元傷了顏麵的閣老謝應台,更落井下石,撫掌大讚。

“甚善!此舉必流傳一段佳話,臣不才,尚有幾歲年紀,若陛下賜婚,老臣願來保個大媒。”

這回永泰帝倒是覺得他的馬屁拍得不錯,頓時允了,“卿如此熱心,甚好。如此朕再賜謝會元宮花兩對,彩緞十匹,聊為新婚賀儀。”

說著話,他目光微微朝身邊示意。此時,連材就應該趕緊應下,把事情辦妥。誰知剛去上了個茅房才回來的連大太監卻是一頭冷汗,半晌不敢言語。

旁人不知,他卻知道,這串茉莉是誰做的。

隻他想不到的是,前不久還為紀念那人,給人作畫的皇上,居然把此事忘得幹幹淨淨!那他此舉,便不知幫了人家,而是害了人家。

看他不語,永泰帝眉頭輕皺,才想斥責,終於有人看不下去,站出來說話了。

“皇上雖是一番好意,但婚姻乃人生之事,如今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怎好輕言婚配?萬一是哪位貴女又或是嬪妃,你待如何?”

說話的,正是程嶽。

這話說得倒是。永泰帝也忘了。宮中禦花園那麽大,若是公主郡主還好,萬一是哪個年輕妃子去掛的花,那可怎麽辦?

難道要自己給自己戴綠頭巾麽?

而這位小程大人已經望向謝應台,並斥責道,“謝大人,您也說自己上了年紀,須知成親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外,還要合個八字。若二人八字相克,再怎樣的好姻緣也做不得。此等世人皆知之事你也不提醒,還要來保媒,若誤了君上,你該當何罪?”

呃……

這下子,永泰帝倒不好說什麽了。

程嶽身在都察院,本就有都察文武百官之職,皇上乃天子聖人,斷不會犯錯,若犯錯,一定是臣子的不謹慎。

程嶽雖幫著謝會元說了話,但也把矛頭對準了謝應台,倒是省得人們指責永泰帝是昏君,所以皇上也不好怪罪。

趁著這個機會,連材正想悄悄提點皇上,到底是誰做的茉莉花,誰知謝應台開口了。要說能做到閣老的人,臉皮都不是一般二般的厚,被程嶽這樣指責,他反倒嗬嗬笑了。

“小程大人說的是,倒是老臣一高興,便糊塗了,也忘了提點皇上。皇上,不如把人召上來相看一回,再請欽天監合下八字。若大吉,便當場把親事定下吧。”

他話音才落,小太監正好進來回報。

“回皇上,那做茉莉花的女子已經帶到。她,她不是宮女……”

永泰帝心中一驚,莫非真是他哪個女兒孫女兒,或是年輕嬪妃?

小太監慌張中也察覺出皇上的不對勁,忙補了句,“也不是宮中貴人。”

呼!

永泰帝終於長出了口氣。

可忽地再想到一種可能,不覺暗自笑了。若不是宮女,那就是宮中的管事姑姑吧?

若將這位年輕俊美的會元郎賜下那樣一位人老珠黃的妻子,實在是,實在是比打他一頓板子,更加大快人心!

“不管是誰做的,先將人宣上殿來。隻要沒有婚配,與謝會元成就一段姻緣,也是一段佳話。”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讓連材能怎麽辦?

想想這位謝會元年輕貌美,又才華出眾,稱得上是良配,便不再吭聲。

隻蘭廷茂心中焦急,暗中替好友捏著一把冷汗,生怕來個蠢笨女子,誰知皇上卻似故意刺激人一般,又問起他來。

“那蘭貢士可曾婚配?”

蘭廷茂可不敢似謝雲溪般任性,頓時老實道,“不,不曾。”

“你這蘭姓,也是大姓,可與我大梁開國忠臣申國公蘭氏是一族?”

半文錢的關係也沒有。

但聽皇上那意思,蘭廷茂隻能含糊道,“許是有吧,隻學生年輕識淺,不大清楚。”

聽著話裏明顯的屈服之意,永泰帝十分滿意。

“朕初看蘭貢士就有幾分眼熟,與申國公的畫像頗有幾分相似,想是他後輩子侄。隻可惜申國公故後,子孫不肖,門庭凋落。蘭貢士既有大材,待春闈過後,當重振蘭氏門楣才是。”

聽著這話,蘭廷茂隻能跪下謝恩,誓表忠心了。

永泰帝得意的再看謝雲溪一眼,心道這雖有個不識抬舉的,但天下還是識抬舉的人更多。

然後,小太監領著那位做茉莉花的女子進來了。

永泰帝抬眼一掃,就變了顏色。隻見來人一身青衣黑衣,正是宮中書女的標準裝束,再看那嬌小身形,更是頗有幾分眼熟。

才想著不會這麽巧吧,慶平公主已經低低驚呼起來,“寧書女?”

“是她?”

另一個驚呼起來的,是九皇孫,不過又很快被四皇子妃一個眼神按捺下去,隻能看向七皇孫。

但二人無疑均已認出來了,這就是剛才撞到七皇孫的那個小書女。隻沒想到,就是他們曾贈以香露的那個姑娘。

這樣被人認了出來,就算皇上想找個由頭趕緊把人弄下去,都沒了借口。

頭一次,永泰帝有些厭惡起慶平公主的嘴巴太快。

但讓他更加不悅的是,那位新科會元謝雲溪,忽地不經他允許,便上前問,“這串茉莉,是你做的?你,你姓寧?”

目光頭一次落到小太監手上的茉莉珠串上,永泰帝的眼神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震怒!

連材暗叫不妙,因為皇上終於想起來了。

之前看著茉莉詩詞時,永泰帝沒有多想,後來小太監帶著花串去找人,他也沒有留意。但是此刻,隨著謝雲溪的問話,當他看到那串茉莉花時,他才猛地記起。

當年,那個叫琉璃的小宮女,也曾經很喜歡茉莉。

夏天時,還會拿針線串起茉莉做手環戴在身上,他故意跑去討要,小宮女磨不過,隻得將茉莉手環擲給他,跺足道,“真沒見過這樣的皇子,還搶我們這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那一份幽香和少女嬌嗔時的薄怒,直叫永泰帝記掛了許多年。

如今,伊人已隨著那串茉莉,早不知消散於何方。可偏偏,偏偏最象琉璃的那個女孩,也做了一串茉莉!

雖然不是手環,以她的年紀,也根本不可能知道的舊事,但她卻在“無意中”也做了一樣的事情。

可這樣的珠串,怎麽就到了另一個男人的手裏?

嫉妒,

如一條暗中潛伏的毒蛇,再次用它那毒液,浸潤著永泰帝的心。

而忽然被召來的寧芳,還一臉懵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原是說宮宴上要書女記錄詩詞,所以在與程嶽分別之後,她便趕著回去換了衣裳,可等她收拾停當,卻又聽說皇上召了禦前伺候筆墨的中書舍人前去記錄,那就沒她們什麽事了。

寧芳正說去探望下寧萱,寧萱也說有事要跟她商議,誰知忽地又有小太監拿著串茉莉花找上門來,然後把她帶到禦前,至於做什麽,她是完全不知道的。

此時忽地見有個麵目姣好,猶勝女子的少年郎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也不似有什麽惡意,寧芳也隻好老實答。

“是啊,我做的,我姓寧。可是這花,有什麽不妥?”

沒什麽不妥,簡直是太妥當了!

沒什麽能形容此刻謝雲溪那柳暗花明的心情,他再傲氣,到底是個年輕人,對自己未來的妻子自然還是有著期待的,方才皇上硬要亂點鴛鴦譜時,他麵上雖然硬氣,但心裏也是擔心的。

唯恐來一個蠢笨愚傻的女子,可如今看到真人了,不僅生得嬌俏,年紀也與自己般配,謝雲溪也是鬆了口氣的。

況且這姑娘既能擔當書女,必為官宦之後,出身清白,且知書識禮,娶來也不算辱沒自己了。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好處。

她姓寧!

她和自己的恩師還是家門呢,不,不對!這姑娘長得,長得怎麽很有些象……

按捺著怦怦亂跳的小心肝,謝雲溪忽地緊張起來,“你也姓寧?那請問姑娘,姑娘和金陵寧氏有何關係?”

寧芳愣愣的看了這個全然陌生的美少年一眼,“我家便是金陵寧氏呀,公子認得?”

對麵的美少年顯然激動起來,連舌頭也有些結巴,“那,那請問寧家有位進士,名諱上懷下璧的,是姑娘什麽人?”

寧芳更加奇怪了,“你認得我爹?”

她還不明白,可機敏如程嶽,已經了然的輕皺起眉,思考起更多事情。

就見殿上的美少年,忽地笑如春花,又漲紅了臉,“寧姑娘……不,是師妹,我,我是你父親的學生,你師兄啊!不信你看,這個,這個是你做的嗎?”

看他取出荷包裏珍藏的小沙包,再看著那角上笨拙繡著的芳字,寧芳下巴差點驚掉了下來。

她自然記得,她爹還專門跟她解釋過,在中進士的返鄉途中,救了一家子孤兒寡母,當時因沒有多的錢財,便把自己那個裝了金銀錁子的小沙包送人了。

難道就是眼前這個美少年?

而此時,確認了寧芳身份的謝雲溪已經是心花怒放,他從未有這樣一刻,誠心誠意望著永泰帝深深一拜。

“學生謝皇上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