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最壞

宜華公主正得意著逞了一時口舌之快,卻忽地發現周圍的神色有些不對。

尤其寧芳,看著她的眼神,充滿同情。

這是怎麽了?

宜華公主還沒反應過來,永寧長公主已經氣得聲音都打顫了。

“我竟不知,我家連留客人喝杯的喜酒的資格,都沒有了麽?還得兩個晚輩來替我教訓客人!

宜華你心疼甚麽?喝的又不是你家的酒!福慧你的賢名兒,早就傳滿京城。隻沒想到,你竟連別人的夫妻家事都愛插手管教。

你是伺候過英王,還是探視過英王?你怎知他傷得必須王妃時刻照料?再說你若果真這麽賢良,趕緊去雲家伺候你夫君便是。何苦來我府上,替我得罪人?”

宜華公主臉綠了,福慧郡主也覺火辣辣的難堪。

寧芳看著她們,不知該笑還是該歎。

傻孩子,這還當著主人的麵呢,就替主人趕客人。就算一個自認是為了家族名聲,一個是想出氣,可這樣,置主人於何地?

滿屋子貴婦看一向性子綿軟,不愛生事的永寧長公主都放下重話,知她委實是氣得狠了,反而不大好勸。

按說,這事也辦得太打臉了。

哪家辦喜事,有把客人往外趕的?

況且寧芳才在大門口替韓家解了圍,於情於理,永寧長公主都沒有坐視她被人欺負卻不管的道理。

偏偏謝家太太似火上澆油般,也開口了。

“郡主身份金貴,願意替我管教女兒本是我們母女的福氣。但你怎麽不聽你妹妹把話說完?三娘,你來說!”

福慧郡主頓時跪下了,“母親,您這麽說,要置媳婦於何地呢?我,我也是為家裏好呀!”

要是不快點低頭認錯,把事情平息,一旦當眾被婆婆教訓,那可是大不孝了。

這樣惡名,可比貪杯好酒更加可怕。

謝太太冷哼著側身避開,“郡主快起來吧,我可當不起你的大禮。要說你是為了家裏好,那就是說你妹妹拖後腿嘍?三娘,你大膽說,你剛才到底想去看什麽?”

謝三娘捏著帕子,掉下淚來,“女兒方才聽說慶平公主苦夏瘦了些,想著從前的交情,心裏惦記,可又不好去探她。便想看看府裏的冰有沒有多的,若有便給她送一些,也不枉我們從前一場交情,卻不知嫂嫂為何如此生氣?”

福慧郡主臉色一白,而謝太太已然高聲道,“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三娘就算年紀小,但一向心地仁厚。卻不知郡主與慶平公主也算是堂姐妹,為何如此狠心,連問都不許問上一句?”

要說謝太太今日也不是突然發難,而是早煩透了這個“賢良懂事”的兒媳婦了。

起初謝應台作主,替長孫接福慧郡主進門,既是為了討好皇上,也是想在宮中的淑妃失寵後,替家中再拉些有用的助力。

但對於謝太太這個當婆婆的來說,其實是不大情願要個高門媳婦的。

民間老話說得好,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可她好容易熬成了婆,結果卻接個身份尊貴的媳婦,這輩子還能有指望嗎?

要不是打聽著福慧郡主生性柔順老實,她真是一百個不願意。

等媳婦進了門,原想著好歹是個郡主,身份尊貴,能幫著管管自己兒子也行。

謝耘好龍陽,她這個當娘的自然一清二楚。可哪個當娘的就願意眼睜睜的看著兒子斷袖?

原先兒子沒成親,謝太太管得極嚴。雖允許謝耘身邊放一二個清俊小廝,但都是出身清白的家生子,也不許夜夜笙歌。

可自從接了這個媳婦進門,福慧郡主為了討丈夫歡心,竟是各種包庇縱容。弄得如今謝耘的後院是爭奇鬥妍,烏煙瘴氣,前些時甚至還借口說她要聽戲,弄了個小戲子回來。

謝太太早憋著一肚子火,想出手收拾這個媳婦了。

奈何若在家裏出手,事情不能鬧到明麵,難免讓人說她這個婆婆不敬皇家,也怕給家裏招禍,故此謝家太太一直隱忍至今。

可沒想到福慧這樣拎不清,居然在永寧長公主府上,當著這麽多貴婦人的麵,要拿她嫡親的女兒謝三娘作筏子,擺她長嫂的威風。謝太太要是再忍,那也真是枉為人母了!

橫豎已經有永寧長公主的教訓在先,所以謝太太果斷出手,打壓起兒媳婦。

而謝三娘也不是個傻的,就算她一開始確實是想說去探望慶平公主,但在形勢如此急轉直下時,她自然是要占在母親這邊,所以臨時編了個謊話。反正是嫂子陷害她在先,她也沒必要客氣。

此時福慧郡主真是丟臉丟到了極致!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卻被婆婆和小姑聯手,反插了她一刀。

可這讓她怎麽辯解?

這個時候,福慧郡主真是後悔了。早知道應該聽小姑說完那句話再發難,而不應該急著打斷她。

如今丟臉不說,且在人前落了個狠心無情的名聲。

這,這回頭若是傳回謝耘耳朵裏,福慧郡主簡直想都不敢想!

雖然成親時間不長,她也了解到,謝耘是個多麽愛麵子的人。這個時候如果沒人替她解圍,她可怎麽辦?

在場的人,有不少看向寧芳。

在今天來的這些貴婦當中,唯有英王妃身份足夠貴重,且算是“苦主”。

若她開口,永寧長公主這個主人必要給她個麵子,給個台階讓彼此下來,便把此事揭過了。

可寧芳隻冷眼看著丟臉丟大發的福慧郡主和宜華公主,卻是半點替她們求情的意思都沒有,反而慢悠悠喝起了茶。

怪她不寬容?

那寧芳還就要給人留下一個不好說話的印象!

憑什麽給人欺負了,還要以德報怨?

寧四娘跟孫女們講佛經時都說,佛家傳法,講究的是一半手執經書寶器,一半手執刀斧兵刃。

人若向善,便傳你經書寶器,保你平安如意。若是向惡,那便是刀斧加身,毫不留情。

尤其今日算是寧小王妃第一次出現在這樣重大的社交場合,給人的第一印象猶為重要。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年輕麵嫩,就落個心慈手軟,好說話的形象。英王府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尤其府裏兩位爺還剛剛挨了打,自己若再立不起來,那真會給人欺負死!

所以寧芳隻當沒看見,半聲不吭。

到底是新娘子出聲,才打破這樣的僵局。

“今日全是因我,才引得各位爭執,我給大家賠個不是吧。”

看韓祺作勢下床,薑夫人忙把她按住,“你今天是新娘子,可是不能下地的。”

寧芳此時才終於笑著開了口,“你快坐著吧!若要累得新娘子給我們賠不是,那咱們還敢出去見人麽?”

眾人心道,就你最壞!

一定要等到主人家開了口,才肯遞台階,有這麽小心眼的麽?

可她們很快見識到了,英王妃的小心眼還不止於此。

因為寧芳又道,“方才宜華公主和福慧郡主問我,怎麽扔下我家王爺不管,還要跑來赴宴,還非得喝酒不可,這可真真是冤枉我了。方才我來侯府之前,還特意起了大早,去相國寺上香,給家裏求平安呢!

隻因我年紀小,怕照顧不好王爺,才想借著今兒的機會,找諸位姐姐嬸嬸討個主意。順便也喝幾杯喜酒,沾些喜氣回去,說不定我家王爺便能好得快些?這是我一點小小心思,說來諸位姐姐嬸嬸可別笑話我。”

誰敢笑話你呀?

眾人無不被寧芳的厚臉皮給噎到了。

連這樣的謊話也敢說,偏偏仗著年紀小,作出一副嬌憨明媚的樣子,還真不好怪罪。

當下戚夫人就很給麵子的先搭腔了,“聽說王妃還未及笄吧?也真是難為你了。這說起治療外傷,我家倒是有些經驗,還養著專治外傷的府醫,回頭我讓他去你家瞧瞧。”

寧芳連忙謝過,又眨巴著大眼睛問,“我家王爺如今起不得身,又嫌湯水那些吃絮了。可大熱的天,且有傷呢,我也不能給他大魚大肉。如今為了每天要做什麽飯食,可愁得我不行!”

這討了傷藥不算,還要討吃的?你臉皮能不能再厚一點?

可大家又不好不搭話,有位銀發老夫人就說了,“他有外傷,一應發物是不能吃的。若不愛湯水,你試試給他蒸些米糕。那個又鬆軟又能飽肚子,若不愛甜口,做成原味配些小菜也是極好的。你家廚子若是不會,走時便把我這丫頭帶回去,看她做一次便也會了。”

又有位心善的夫人道,“我小孫子體弱,一到夏天也是吃不下飯。為了哄他能多吃兩口,特地請個廚子,專拿米麵做些點心小食,捏成小兔子小貓的模樣,又染了顏色,瞧著也能有些食欲。你回頭不妨讓家裏的廚子,拿這法子試試。若是不嫌棄,我讓家裏廚子也做些大人吃的,回頭給你家送去。”

然後,謝太太也轉臉開了口,“我家也有幾道不錯的開胃小菜,回頭送你家王爺幾壇嚐嚐。吃著好,再抄方子你自家做去。”

看她都開了口,那大家更加無所顧忌,開始七嘴八舌的探討起夏天做什麽才好吃,且清爽開胃,於是整個畫風一下就和諧了。

寧芳更加擺出一副勤學好問的樣子,努力把話題從病人吃什麽好,帶歪到新婦初嫁,做什麽好吃的侍奉公婆相公好,不著痕跡的把話題的中心引到新娘子身上。

於是,畫風就更見和諧。

至於宜華公主和福慧郡主悄沒聲息的退出房間,趁著大家不備離開,這種小事誰會理它?

聊得正歡,便不覺時光飛逝,午時的吉時一到,門口便傳來喧天的鑼鼓和鞭炮聲,不用說,迎親的新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