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很了解秦叔叔,還有錢鏢孫遠興兩人,就算真的有戰事,以他們的能力,也可應付一段時間,決不至於在年節這幾天還讓父親擔擾。我看這中間,必定有些特別的原由。我是擔心,以他們對父親的忠誠,很有可能……”臨塵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

衛臨瀟道:“軍營的事情,我不懂。可你想的也未必沒有道理。你有話但講無妨。”

“算了,我也隻是隨便和姐姐說說,父親具體是因為什麽去的宮裏,回來也就知道了。我們在這裏瞎琢磨也沒有。”衛臨塵免強笑著。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衛臨瀟知道臨塵是不想她更擾心,也就不再問下去。

兩人便就著大年要準備些什麽,大概會去哪府拜年的話題聊了聊。衛臨塵就又提到了上次張府的夫人要過生日,想邀請母親的事情。這事他上次已同衛臨瀟講過。

“按理說,母親去參加張府老夫人的生辰宴,是要帶上府內的小姐的。隻怕到時候姐姐也要跟去,不如這幾天準備一下。”

衛臨瀟就笑道:“那也沒什麽好準備的,不過是到時候送些女紅罷了。我又不擅長這些,叫沈媽媽準備著便是。且我一向在女眷中沒什麽聲名,不會有人有心情來理會我,也不至於會有什麽應酬不周的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這邊話音剛落,惜竹在外麵報:“世子爺,大夫人那邊派了人來,叫您回去前院一趟。”

“說了是什麽事?”衛臨塵起身欲走。

“聽說是張府的三公子為著張府老夫人的生辰,親自來給大夫人遞貼子,候爺不在家,大夫人讓您去接待下客人。”惜竹說著,人就進來了。

張府的三公子?張恬?

姐弟兩人對望了一眼。

“姐,我這就去了。晚上再來看你。”

衛臨瀟點頭,送走了臨塵,便讓惜竹叫了沈媽媽過來。

“媽媽,張府的老夫人過五十大壽,來請母親,到時候我們三姐妹都得跟著去。你看,要準備些什麽好?”這些事情,說到底衛臨瀟並不怎麽懂。就讓沈媽媽給拿主意。她是府裏的老人,人情往來的事情,操辦的多些。

她原本可以稱病不去,可想著以後可能要在那府裏生活,倒不如提前作好準備,多了解些張府的情況,也是好的。

沈媽媽沉呤了片刻,就笑道:“要是相熟的人家,長輩過生日,小輩的小姐們,送些親手做的女紅便行,可也不知道那張老婦人高矮胖瘦,冒然做了,到時候不適合反倒不美,又沒有小輩送長輩頭麵首飾的道理。倒是難辦。”

關於兩家將要聯姻的傳聞,沈媽媽也是知道的。何況兩家素來沒什麽交情,這次那張卻派了三公子親自來送貼子,可見這事,八九不離十,是要成真的。

見衛臨瀟凝眉不語,沈媽媽又道:“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那張閣老家,是本朝的有名的書香門弟,這樣的人家,想來對姑娘們的女紅倒不是最在意的,大抵更看重小姐們是不是有些才學,聽說那張老夫人素愛理佛,小姐不如就選本佛經,親自抄了,送本過去。那老夫人見了必定喜歡。”

初五的生辰,這時候才開始抄寫,若一筆一畫,寫的講究,時間上不一定夠,畢竟再過兩日就是大年了,即便不外出,族內的人情往來,應酬也會多些。再者,陶然風和張掖是上下級兼師徒的關係,兩府一向來往頗密,陶姐姐到時候必定也去。若她也送字畫,豈不是拿自己的短處比別人的長處了?何況,她也不打算讓人知道,她在書法上,有什麽值得誇耀的地方。

衛臨瀟搖搖頭,對沈媽媽道:“雖說心意最重要,可我的字,自家人看著還行,那張家既是書香門弟,眼界自是不同。真要抄本佛經送過去,怕也入不了張老夫人的眼。還是送些女紅吧。媽媽說的對,衣飾是不行的。那老夫人既喜歡佛事,就讓惜竹幫我繡幅觀音像送去,媽媽覺得可好?”

這院裏惜竹的繡功最好。

“小姐這主意更好。”沈媽媽連連點頭。

就叫了惜竹過來,說了這事,衛臨瀟問她:“就這幾天時間了,你看可趕得上?”

“小姐您想繡多大尺寸的?”

還是精致些的好,一來不招眼,二來趕工也容易些。

衛臨瀟笑道:“這些東西我也不太懂,我看就繡些小些的吧,看起來精致些,也不致於趕不上。至於具體尺寸,媽媽你來拿個主意。”

沈媽媽一想也對,就笑著說:“小姐說的是,我看長五尺,寬三尺,就足夠了。”

事情這樣定了下來,衛臨瀟就讓惜竹去準備金絲和五色絲線來。又選了上好的綢料,惜竹選了畫樣,架好繡架,便開始動手繡起來。

沈媽媽幹脆又叫了幼楠素妗還有問夏,找了些大紅的紙,開始剪除夕要貼在門楣窗格上的福字。

一時屋裏盡是人,熱鬧的很。衛臨瀟閑著無事,便歪在**,邊聽她們嘻笑閑聊,邊拿著陶晨芙送來的《山水記》翻看。

室內明亮溫暖,看著沈媽媽同四個鬟坐在地上的椅子上閑話,時而歡笑,時而低語。衛臨瀟恍然間竟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這樣瑣碎平實的日子。

就算為了她們,也應該在風雨飄搖中,努力把這葉快要傾覆的舟船,安安全全的渡到彼岸才是。

隻要努力了,總有些事情,是可以做到的。

因為各人都為手中的活忙著,時間過的極快,轉眼間天色就快黑了。

沈媽媽停了手,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不禁笑道:“原來都已申時末了,我說怎麽越來越看不清了呢。你們也都快收了手中的活吧。這字也剪的差不多了。惜竹,你也停下來,不急在這一時。”

幾人便都停了下來,伸腰的伸腰,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原本桌上那些淩亂的剪刀和剪好的紙畫,都被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針線盒裏。惜竹理好絲線,便同素妗一起,把繡架抬去了西廂房。沈媽媽帶著問夏親自去了廚房,看看晚膳準備好了沒。

幼楠便拿了火折,把屋裏的幾盞燈齊齊點亮,一時屋裏通亮如同白晝。

“小姐,別再看書了,別說這樣歪了半天身體累,這看了半日,眼睛也累了吧?快躺著息會。要看,也等用過晚膳再看吧。”

“不要緊。我再看會兒。”

“小姐就這麽喜歡那陶府小姐送來的書?家裏這麽多書,也沒見您這樣認真的看。”

衛臨瀟笑道:“我是喜歡。這字跡看著享受,內容也好。”

“哦,那都說了些什麽?您平日看的那些書,我偶爾翻著,可一點都看不懂,也沒覺得好看呀?”

“嗯,這本不一樣呢,這書裏記著的,都是些天下間的奇山麗水,又或者是大漠塞外的曠野風光。”說著,便有些遣憾。

幼楠見了,笑著安慰:“下輩子,小姐投個男兒身,奴婢還做您的丫鬟。跟著小姐四處遊曆,都去您喜歡的地方,可好?”

梅苑隸屬徐呤院,在衛府最東北角,若去梅苑,必要穿過徐呤院,她們這邊甚少與各院往來,因此府裏去的人少,小姐無事的時候常會去梅園裏那處極高的樓台上坐著,一坐便是半日。眼睛幽幽的望著粉白青瓦的高牆外,一句話都不說。

有時候,幼楠跟著去,伴在她身後,看著她纖細安靜,孤單落寞的背影,時常無由的便覺得十分難受。每次這樣的時候回來,小姐便幾日都厭厭的,翻著那些她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書。

小姐心裏想些什麽,從來不說,她雖然不能揣透,可也有些明白。

“有你這樣安慰人的?”衛臨瀟失笑。

幼楠便露出個明豔的笑臉:“奴婢可不是安慰小姐。反正奴婢是小姐的人,到哪天都要跟著的。”說著,一挪腰肢,向門外走去:“遊山玩山固然要緊,可奴婢覺得填飽肚子更重要。您既不願休息,就先看著吧。奴婢先去給您準備些洗漱的茶水來。”

衛臨瀟笑著搖頭。

不一會,幼楠便準備了熱水,衛臨瀟過了淨房洗了手臉,出來時,沈媽媽已讓丫鬟們擺好了晚膳。

見一桌子盡是些各院送來的補品,忍不住皺了皺眉,就同沈媽媽商量:“媽媽,明天做些清談的吧。”

“聽惜竹講,您前幾日傷著,可是流了不少血的,不補補怎麽行?您自己瞧睢那臉色都蒼白成什麽樣子了?大夫人那邊沒有責懲這幾個丫頭,您別以為我也就真覺得她們沒有責任。您要真是出了什麽事,她們就是把命都賠上,也不夠。您叫我以後怎麽去見……”

說到衛臨瀟過世的生母,沈媽媽不由傷心,那樣美麗善良的人,怎麽就那麽早去了呢?留著這麽個孤單的女兒。雖看起來柔弱溫和,實際上卻是個外柔內剛有主見的,若不是得世子爺的敬愛,如今這日子真不知要怎麽過呢?

沈媽媽雖忍住了話,眼睛卻不免紅起來。

衛臨瀟趕緊拍了拍她的手:“您又傷心什麽?那天的事,確實和這幾個丫頭沒有關係,都是我一時愛玩惹的禍,您要是生氣,怎麽責備我都行,自己傷心做什麽?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就是這傷,才幾天的時間,也好的差不多了,可見也沒真傷的有多重。”

沈媽媽知道這是衛臨瀟在寬她的心。也便強笑道:“我就是氣姑娘向來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又看了一桌子的補品,自己也覺得實在太膩了些,“我明兒就叫廚房做些清淡可口的,隻是該補的,姑娘也不能不吃,多少要吃些。”

衛臨瀟點頭。幾個便一起坐下來吃了飯。用完膳,剛漱了口,惜竹她們收拾了桌子,轍了餐具。就有小丫鬟來報:“小姐,世子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