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侯已下了床,大夫人親自幫他披上大氈,送出了門。回到屋裏,大夫人笑道:“既是想去你們大姐的院裏鬧去,就趕緊去吧,也省得在這裏鬧我,我還想趁著今兒打會牌,多贏你們姨娘們幾個錢呢。”

徐姨娘笑道:“大夫人昨兒才賞的東西,今兒就心疼,想著要收回些了。您放心,我們偏不會輸給您的,倒是您要當心您的錢袋子,可別叫我們再饒些過來。”

趙姨娘聽了,掩著嘴笑。大夫人笑罵道:“怪道臨雨嘴利,可不是從了你?明明是討我便宜的話,偏聽了還叫我開心。也罷,你們也辛苦一年了,我就趕著這新年第一天兒,送些給你們又何妨?也叫你們討個吉利兒。”

“那今兒我院裏茶水點心的花費,我明兒可要從兩位姨娘討了。”衛臨瀟笑道,又叫了惜竹進來,“你回去,叫沈媽媽著人備些碳火點心,再準備些軟墊和手爐,去梅苑的亭子裏,我們一會兒要去賞梅。”

在外守著的各院丫鬟們也都進來侍候著各自的公子小姐們穿衣,大夫人叮囑:“今兒也別鬧你們的媽媽們了,叫她們今兒也好好息一天,就自己帶著小丫鬟們去就是。臨塵,你細仔照顧好弟弟妹妹們。你大姐身體不好,注意別累著她。”

臨塵應了聲:“母親放心。”便帶著一行人,浩浩****去了徐呤院。

大夫人並兩位姨娘送到院子裏,見人去了,方回了屋。

衛臨瀟心裏藏著剛才的事,便落在了後麵,臨雲臨雨在前麵笑鬧著,臨風跟在她們後麵,一會兒扶這個,一會兒拉住那個,倒也熱鬧。看著她們的無憂快樂,衛臨瀟心裏不禁羨慕起來。臨塵走在她身邊,見她一臉思索,便道:“那個韓若封,大姐可曾聽人說過?”

後院八卦的事多,衛臨瀟豈會沒有聽說過此人?

“略聽說過一些。”

韓若封本是書香門弟出生,家境甚好,本人亦能文能武,才學相貌皆堪稱一流,卻不知為何十多歲就經了商,利用祖業,短短十一二年間,幾乎壟斷了大蕭國整個織造業。而米糧生意,若不是民生之首,由朝庭管控,估計現在,亦是韓若封德順行的天下了。且他涉足的其它行業,成就也不可小覷。這樣的人,又是皇商,怎麽可能和朝庭官員沒有私下的交易?

卻不知他此番前來,是何用意。

臨塵見姐姐臉上雖淡,眼中卻明顯在思索著,笑道:“德順行的一處酒樓,剛好在我們家經營的古玩鋪子的邊上。姐應該知道,那條街,剛好是京都最繁華的一條街,京都的高官公侯們,大多居住在那邊。慶國公府和秦王府就在那邊。我聽說韓若封酒樓生意做的不錯,最近有意擴大鋪麵。”

可打主意打到定遠侯府的鋪子上,這膽子也忒大了些。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韓若封十幾年間創下如此巨大的一個商業王國,絕不是這樣沒有腦子的人。何況,衛侯如今,除了聖上,依然是蕭國最具權勢的人呢。

據衛臨瀟了解,不但慶國公府和秦王府,連那晉平侯府,尚書令大人的陶府,可也是坐落在那條街上的,臨塵卻單單提到慶國公府和秦王府……

衛臨瀟看著臨塵就笑了。

“不過幾間鋪子,韓若封若出得起價,父親給他又何妨?我們家又不缺那那幾間鋪子,不過是祖上傳下來的,父親可能舍不得罷了。”

“姐姐有所不知,其實狀元巷的所有鋪子,並幾處院子,父親都已轉到了姐姐的名下。是留給姐姐的嫁妝,因此決不會動的。我看韓若封這次會無功而返。”

轉到了她的名下?

衛臨瀟搖了搖頭,韓若封想的,怕不是那幾間鋪子。若真是為了那幾間鋪子,又何必他親自出麵?

衛臨塵見她搖頭,目光微閃:“午膳的時候問問你父親就是了。”又突然問道:“姐姐覺得書白和書墨如何?”

突然間怎麽問起這個?話題轉的這樣快,衛臨瀟一愣。

“瞧著倒挺好,隻是你的人,你問我做什麽?他們從小就跟著你,想來是不錯的。”

“姐姐覺得不錯就行。”衛臨塵笑道,“書白和書墨是會武的人,武藝不在我之下,這個姐姐知道的,可書白有經商的天賦,書墨又擅謀劃,這個姐姐卻不知道了。我名下的地產鋪子,父親早交由我自己打理,如今都是書白管著。至於書墨,那也是父親特意為我挑的人。”

“你有這兩人在身邊,倒叫人放心。”

衛臨塵不至可否,見臨雨跑的急了,著點摔倒,雙足一點,躍到前麵扶住了臨雨。打了一下她的頭,笑罵道:“明明是個小姑娘家的,一點矜持都不懂,調皮成這樣。這要是摔倒了,可不就是我的不是了?連個妹妹都照顧不好?再不好好走路,仔細我把你捆著拎過去。”

臨雨一縮脖子,睜大了眼睛,可憐兮兮道:“哥哥息怒,我這就好好走路,捆著可一點也不好看。”

說的一行人俱笑了起來。臨塵忍著笑拍了拍她的頭。衛臨瀟看著臨風羨慕的眼神,不禁攜了他的手,倒鬧的臨風紅了臉,衛臨瀟這才想起,臨風也是十一歲的男孩子了,在這個時代,即使是親姐弟,如此親密,也終究是不大好的。可看著臨風雖紅了臉,眼底卻全是歡喜,也不忍放下,便對他說:“這路滑,你攙著姐姐。”

臨風點了點頭,小聲卻認真的說:“姐姐放心,我會小心的,不會讓姐姐跌倒。”

衛臨瀟就覺得有點心疼,這樣懂事隱忍的孩子,原本應該象臨雨一樣天真爛漫才是,可他偏生是個男孩子,偏上麵有一個那樣得人矚目的哥哥,偏又是個庶出的,生母又是個隱忍淡漠的性子。隻這樣一點關心示好,就令他滿心歡喜了。

“對了,姐姐那裏有一塊好皮料子,我覺得給你做件襖子真適合,你明兒得空,來我屋裏一趟,叫惜竹給你量了尺寸,趕日子做好了,我們元宵節出去玩,剛好穿上。”

說完,衛臨瀟就覺得臨風握著她的手,緊了緊,聽他道:“姐姐,我有衣服穿,不用的。你留著自己用。”

衛臨瀟就笑理了理他的衣襟:“你是侯府堂堂的二公子,什麽衣服沒有得穿?那不過是姐姐的心意,再說你生的好,那件墨青的料子,剛好襯得你皮膚,再者,姐也不是白給你,你讀書讀的好,元宵節時,你給姐姐多猜出幾個燈謎,得幾個姐喜歡的燈籠送我,就當是謝我,可行?”

說到自己的擅長的,臨風就有點雀躍:“嗯,到時姐姐喜歡的燈籠,我便給姐姐贏來。”

說著話,一行人已到了徐呤院,穿過正院,繞過假山亭欄,進了梅苑的暗香軒。沈媽媽早已命人備好了茶水點心碳火軟墊等物,五六個二等三等的丫鬟守在那裏,正忙著打掃門前的積雪。

兄妹幾個坐定,品著茶,聊起天來,臨風就著景致作了首詩,臨塵點評了一翻,衛臨瀟就想起薑夔作的那兩首梅詩《疏影》和《暗香》來,也便呤了幾句,倒聽得臨塵和臨風滿眼敬佩。衛臨瀟就笑道:“你們也別這樣看著我,這詩可不是我作的。是我在詩書上看到,覺著好,便記下了。”

臨風年紀雖小,讀的詩書卻著實不少,因經奇道:“這樣的好詩,我怎麽沒有讀過?在姐是在哪部書上看到的,是誰的詩?我明兒也找來讀讀。”

“我平日又不喜看什麽詩書,到底是哪位詩人作的,我倒是忘了。”衛臨瀟心想我到哪裏給你找來去?便把話含混開去,“你年齡還小,看那些酸腐文的,到底不是正經學問。倒不如多讀些治國齊家的書有用。”

臨風聽了臉一紅:“大姐教訓的是。”

衛臨瀟見他不安,忙安慰道:“倒不是讀詩文不好,實在是姐姐忘了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說出來怕你們笑,才說了這冠冕堂皇的話。”

一句話說的幾人俱笑了。

臨塵卻奇怪的看了衛臨瀟一眼,說到這樣的忘性,自己的大姐不是這樣的人,他卻是相信這詩是衛臨瀟所作,隻以為她一向低調行事,不欲張揚。

衛臨瀟見了,隻泯嘴笑了笑,也不辯解。

衛家雖是將門之家,可教導自己的兒女並不含糊,因此除了兩位公子,臨雲和臨雨,也是讀了些書的。衛臨瀟這一呤詩,倒溝起了臨雲的詩興,可她畢竟才學有限,呤詩不行,猜猜詩迷,倒能勝任,因此提議道:“梅也賞了,茶也喝了,幹坐著無趣,不如我們猜詩迷吧。”

臨雨最近剛得徐姨娘誇了在詩書上有些天分,因此也十分雀躍,連聲附和。衛臨瀟自不忍掃了他們的興,兄妹五人便猜起了詩迷。

轉眼間已到了午膳時間,就有丫鬟們來請。幾人便在丫鬟們的簇擁下去了浩然院。衛侯已陪著大夫人坐在炕了說話,想來是那韓若封也已經走了。

一家人用完午膳,累了一上午,各自回院息了,衛侯卻留了臨塵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