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監禁”的最後一天, 餘曼忙著收拾東西和洗衣服, 少爺說了這種工作可以等鍾點工來做, 但她倔得厲害, 非要自己動手。

把活幹完, 她捶著酸軟的後腰下來, 蹲在沙發邊的芸豆立馬搖著雞毛撣子似的大尾巴過來, 她小心躲開狗狗的舌頭,找個位置坐下。

“衣服都洗好了,我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明天。”

男人坐在沙發上看書, 頭也沒抬一下,音色幹脆清晰。

“不能今天下午走嗎?我可以自己叫車。”

少爺沒吭聲,這代表:不行!

餘曼撇撇嘴, 打算去冰箱裏找點水果吃, 走過飯廳的時候,門鈴響了。她下意識往沙發上看, 見他依舊低著頭無動於衷, 好像根本沒聽見動靜。

打開門, 一位提著盒子、穿著藍色馬甲的小哥站在門外一臉微笑的看著她。

“您好, 這是您在本店訂購的慕斯蛋糕, 星移小屋祝您和家人生活愉快, 歡迎再次選購。”

“你、你是不是送錯了?沒人定蛋糕啊。”

“是這裏啊,一位姓傅的先生定做的。”

聽到姓傅,她覺得應該沒錯, 皺了皺眉低頭簽收。

“辛苦了。”

合上門, 提著盒子走到客廳,她把蛋糕放到茶幾上,“好好地,你怎麽定蛋糕了?”

說完,她發現,少爺終於肯抬起他那顆高貴的頭顱,正眼瞧自己了。

“你要不要翻翻日曆?”

對上他看關愛弱智的眼神,她心虛的從褲兜裏拿出手機,點開日曆有點蒙。

“原來是今天啊,我都忘了。”

“你是金魚嗎?”

知道他又在嘲諷人,她撇撇嘴把蛋糕提到飯桌上,看著藍色的包裝盒,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一壺水要開未開的樣子,有點心焦、也有點期待。

沒過多久,家裏的門鈴陸陸續續響了五六次,鮮花、首飾、工藝品……她都不知道,這些店原來是可以送貨上門的,茶幾上擠滿了禮物,芸豆眼巴巴的想撲上去幫她撕包裝。

“沒、沒了吧?”

再有的話,她都想把門敞開算了。

“應該…沒了。”

“應該?”

她掃了眼茶幾上的東西,發現少爺真不愧為人肉碎鈔機。

“你到底買了多少?我先說好啊,我沒錢還你。”

“出息!”

傅卿言對她這摳門的毛病一直嗤之以鼻,不能理解她張口貴、閉嘴錢的習慣。

“對,我是沒什麽出息,所以你先告訴我,今天花了多少,讓我心裏有個底。”

“沒印象。”

她揉揉額頭,心累到不想說話,小的時候會嫉妒家庭情況比自己好很多的同學,懂事之後明白有些事沒辦法改變也沒有如果一說,至於現在,完全無感。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兩條相交線,經過交點之後,便會漸行漸遠,再沒有碰頭的那天。

收了大半天的禮物,她心裏的擔子越來越重,完全不像過生日的人。少爺翻完手裏的書,起身看了眼茶幾上還沒拆封的禮物盒,低聲吐槽道。

“死腦筋。”

她不肯動手,他也不可能幫忙,任由東西擺滿茶幾,倒是芸豆一直虎視眈眈的盯著它們,礙於少爺在家裏的權威,才不敢撲上去撕咬。

太久沒過生日,她都忘了該做些什麽,倒是少爺這個從不過生日的男人,非揪著她走完正常流程。

“許願、吹蠟燭!”

看著他認真地表情,她把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深吸了口氣吹滅燃燒的數字。

“好快啊,我都22了。”

少爺瞥了她一眼,把蠟燭取下來放到一邊,把刀遞過來。

“切吧。”

家裏隻有兩個人,所以蛋糕尺寸偏小,勝在精致口感細膩,倆人平常不怎麽吃這些甜點,一人一塊蛋糕後,都沒胃口吃飯,跑到沙發上坐著看電視。

“傅少。”

“嗯”

“求你件事唄。”

“說!”

“別對我這麽好,咱們萍水相逢,也沒多少緣分。最近我心態正常多了,不會再整天想著怎麽死,也不會突然發瘋,你可以安心了。”

大學還剩下半學期,結束後她會回到那座小城,當一個平庸的人,過完自己平凡的一生,實在是不值得他如此善待。

聞言,少爺轉過來,見她臉上寫著“我是為你好,我是認真地”,就氣不打一處來,揪住她的耳朵往上提,疼得她齜牙咧嘴,伸手撓他。

“你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啊!”

看著因運動而小臉發紅的女人,傅卿言冷冷的轉回來。

“和你說再多都是對牛彈琴,還是動手來的更有價值,再讓我聽見你說那種廢話,我就幫你多加倆耳洞。”

她放下揉耳朵的手,抿著嘴一個勁衝他翻白眼,想抱起地上的芸豆砸到他臉上去,就會仗著力氣大欺負人。

“你今年都27了啊,該明白什麽叫避嫌,咱們如果經常混在一起,別人會說閑話的。我這個人已經不要麵子好多年了,就怕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啊。”

“別人是誰?”

“誰都有可能啊,你公司的同事、董事,圈子裏看你不順眼的人應該不少吧?我這輩子不結婚倒是無所謂了,你不行啊,你家可是有皇位要繼承的。”

“你為什麽不結婚?”

沒想到那麽多關鍵點,他偏偏揪住這個最不重要的,餘曼扯了扯嘴角,歪著腦袋想了想說。

“不想去禍害別人,也不想被人禍害。我沒有恐男已經實屬不易,讓我不恐婚,確實不太可能。”

出生在那樣的一個家庭,她寧願自己沒出生,寧願母親沒嫁人。一個人單著,也好過和魔鬼共處一室。

他捏著遙控器半晌,一直沒出聲,像是根本沒在聽她的自我剖析,可她覺得少爺在聽,而且聽得很清楚。

“雖然知道我說了您老人家也未必會放在心上,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如果將來遇不到真心喜歡的人,卻一定要結婚的話,至少要選個同樣不愛你的人,這樣你們誰也不欠誰,誰也傷害不了誰。”

她無父無母孤兒一個,不想結婚就不結,但他不行,傅家的大少爺,家裏的皇位還等著人繼承,妻子和孩子都必不可少。

“餘曼!”

“嗯?”

“你今天廢話太多了!”

“哦,那我閉嘴。”

怕說多了惹他生氣,她乖乖閉上嘴看電視,拿著遙控器的人卻有點心不在焉。之前,他沒想過結婚這件事,連個念頭都沒有,也沒想管傅家的家業,畢竟他還有堂兄妹在。

……

看在她生日的份上,少爺晚上帶她出門吃飯,讓她沒想到的是,來的是西餐廳。

“我不會用刀叉,如果給你丟人了,千萬別怨我。”

剛要進門的男人,因為這話,一個走神差點被門打腫臉,瞥了眼身邊不開竅的女人,心裏有點煩。

他點完菜見她雙手支著腦袋,快把臉貼到桌布上去了,就想抬腿踢她一腳,平時帶她出來吃飯,都樂的合不攏嘴,今天這是想幹嘛!

“吃頓飯而已,不會讓你掉塊肉。”

她嘟著嘴把頭抬起來,悶悶不樂的看著他。

“我真的不會用刀叉。”

大一那年聖誕節,室友提議吃西餐慶祝,在眾人的附和中,她也隻能咬牙點頭。

當時她們忙著說說笑笑分享禮物,她卻全程盯著別人手裏的動作,笨拙的切著牛排,驚慌中打翻了桌上的紅酒,弄得所有人都很尷尬。

“我幫你切!”

老實說,她不會的事情有很多,搞砸的事情也不少,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自卑的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土裏。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不在乎她是什麽意思,隻是單純看不慣她把自己放得這麽低,沒什麽是天生就會的,不能因噎廢食。

“改天我定套餐具,在家教你怎麽用。”

聞言,她抿著嘴一臉無奈,不好在這個關口反駁他,他們之間已經沒有那麽多的改天了。

切牛排的時候,他沉穩有力,像一個專業解刨師,從容的把餐盤裏的牛排切割的大小均勻,再把盤子推到她那邊。

“吃吧。”

“謝謝。”

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他覺得這個傻子應該是在西餐廳吃過什麽虧,“不吃西餐,不會用刀叉”這句話,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

“以後來吃西餐,如果不會用刀叉,可以請服務員幫忙。”

“可、可以嗎?”

“有什麽不可以?人生總有第一次,隻要你不看不起自己,就沒人敢輕視你。”

她覺得少爺話裏有話,甚至有點誇張了。她沒有看不起自己,隻是一想到西餐,就會想到那個聖誕夜。也是從那天開始,她和室友的關係就淡了,彼此都明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不必再互相遷就。

吃完出來,天上又飄雪了,她站在路邊不想上車,把隻穿了大衣的男人氣得想打人。

“是你自己上去,還是把我扔進去!”

“我、我自己上去。”

說完,她夾著尾巴跑到車邊,拉開門坐進去,卻降下車窗把手伸出來接雪花。

他係好安全帶後,看著那邊一個勁往車裏放冷風的女人,氣得用手敲她腦袋。

“把手拿進來,感冒才好幾天,你就皮癢是不是!”

扒在窗戶上的人扁扁嘴,不情願的把手拿回來,少爺立馬把玻璃升起來,上了鎖不許她再胡來。

路上雪越下越大,電台裏主持人的聲音聽得人昏昏欲睡。

“在路上的朋友們請不要著急,雪天駕駛注意安全……一位叫小鹿的朋友,點了首劉若英的《後來》……”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不知怎麽的,她越聽心裏越難受,皺著眉頭問正在開車的人。

“能不能關了,我想睡覺,有點困了。”

他抿著嘴一言不發,動手關了電台,她低聲道了謝,轉身看向窗外,耳邊卻不由自主的飄出那首歌的旋律和歌詞,像是緊箍咒一樣,纏在她身上揮散不開。

到家後,她心事重重的往裏走,被少爺喊住。

“把茶幾上的東西提你房間去!”

她看著那些受冷落的禮物,無奈的在心裏歎了口氣,抱了三趟才把它們全清走。晚上她坐在**疊衣服,傅卿言突然推門進來,看見穿著睡衣盤著腿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麽事?”

“我以為你在玩手機,早點睡覺,明天我送你去學校。”

“那你上班會遲到吧?”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每次聽他說這話,她都想回一句:那你也別來管我的事!

可細心一想,他說得也沒錯,他的事,她沒資格管。

“那好吧,我把衣服收拾好就睡,你快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