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凶眉屍牙,一臉鬼相

我叫馬大牙,這名字是我爹取的,不是因為我門牙大,而是因為我的兩顆犬齒有點長。

八歲以前,我是個智障,之所以變成智障,這還得從我出生的時候說起。

我爹媽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

老家在長白山下,梅山鎮二道溝紅旗村。

改革開放以後,我爹憑著上過幾年學,認得幾個字,繼承了我姥爺的手藝,成了刻碑人。

就是給墓碑刻字的人。

有道是,人死一朝生魂滅,碑刻立字樹功德,幽冥陰司輪回處,善惡六道隨閻羅。

老家祖輩流傳,墓碑刻字,大有講究,死人輪回,入六道哪一道,這墓碑占了很大的比例。

墓碑上刻的箴語,奠文,墓主的生平,都是閻王考量的要素之一。

所以,刻碑人實際上就是替死人代言。

正因為這種工作的特殊性,刻碑人很容易招惹鬼物。

我爹從接手姥爺的活計之後,兢兢業業,老老實實,刻了三四年,一直也沒出過啥事。

可是那一年,也就是我媽懷我八個月的時候,終於出事了。

據姥姥說,我媽從小就是個吃貨,懷上我以後,更是嘴饞的不得了。

那年冬天,懷我整八個月,一天中午,我媽嘴饞了,想吃姥姥做的汆白肉燉粉條,那天我爹接了個活,也沒在家,我媽就喊了隔壁的小寡婦大饅頭幫忙攙扶著,一扭三晃的趕去姥姥家吃飯。

那個時候,我爹媽跟姥姥姥爺住的雖然不遠,但是也不近,得繞過一個大土坡子,那個大土坡子叫鬼子山墳,據說是抗日戰爭時期,被遊擊隊殺死的小鬼子就地埋葬,埋了百十號人,形成了這麽大一座山墳。

後來村子裏的人也開始往那兒埋人,久而久之,那個大土坡子成了亂葬崗了。

那天我媽跟大饅頭晃晃悠悠走到鬼子山墳,剛好看到我爹在那豎碑呢,剛埋下石碑,點了香燭,燒了紙錢,最後一道工序,是用一支黑狗尾毛筆,沾著牛眼淚點上朱砂,把墓碑刻字描紅。

這個時候是有忌諱的,描紅的時候,生魂出棺,要在一旁偷看,這時最忌諱先天生氣。

什麽叫先天生氣,就是女人懷孕,母體內輸送給小孩呼吸的氣體,就叫先天生氣,小孩一旦生下來,呼吸了一口外界的空氣,那就是後天之氣了。

嬰孩在母體內,呼吸先天生氣時,第六感是最強的,所以當我媽扭著屁股走到近前的時候,把我爹給嚇壞了,罵了一句操蛋娘們壞事,趕緊讓大饅頭扶我媽往回走。

可是還沒等走呢,我媽就感覺肚子裏一陣劇烈的絞痛,用我媽自己的話形容,就是我當時一定是在裏麵拳打腳踢呢,沒幾分鍾,羊水就破了。

我爹當時就傻眼了,難道這是要早產?

大饅頭一看,扭著大屁股撒腿就往村裏跑,去找穩婆去了。

這個時候我爹也顧不上再管什麽描紅不描紅的事了,把我媽扶到一旁,放在一片枯葉上,不住的安慰著已經疼的哭天嚎地的我媽了。

幾分鍾後,大饅頭帶著穩婆和三姑六婆,拎著一堆家夥事過來,直接就在鬼子山墳旁接生。

三個多小時後,我出生了。

我出生的時候,據說沒啥異樣,早產也沒見我有啥不妥的地方。

可是當穩婆倒拎著我的腳,一巴掌拍到我屁股上的時候,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這一哭,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為啥嚇一跳,因為我的哭聲實在是太響亮了。

小孩稚嫩的聲音,好像能穿金鑿銀似的,尖利的嗓音直衝雲霄,傳出去好遠,離得最近的穩婆被震得差點甩手把我扔出去。

隨著我的哭聲響起,整個天空漸漸黑雲凝聚,陰風四起,天色迅速就暗下來了。

這種詭異的情形,再加上我終究是早產,還是在亂葬崗出生的,包括穩婆在內,所有的人全都一臉詭異的看著我爹,那意思明顯就是,你這兒子估計是個怪胎。

我爹也有點發懵,可是畢竟得了兒子,心裏激動無比,還是把我抱在懷裏,興奮的直掉眼淚。

等穩婆和三姑六婆把我媽收拾幹淨了,準備抬著我媽走的時候,遠處連跑帶顛的衝過來一個人。

一邊跑一邊喊:“等等,等等,先別走。”

我爹一看,不知道哪跑來一個埋了吧汰的要飯花子,穿著一身破爛道袍,腦袋上紮個道士髻,一臉尖嘴猴腮的,三角眼,吊梢眉,嘴裏訾著兩個大板牙,黃焦焦的,看著就像耗子成精了。

還沒等他跑近了,我爹衝他一伸手,怒道:“嘎哈,你離遠點,你是嘎哈地呀?”

那老道士努力瞪圓了自己的三角眼,看著我爹懷裏抱著的一直哭嚎不停的我,驚道:“這孩子天賦異稟啊。”

一聽這話,我爹就知道,這準是來討喜錢的。

一掏兜,我爹扯出兩張糧票,直接遞給老道士,皺眉道:“行了,趕緊走人。”

哪知道這老道士訾著大牙,搖頭晃腦道:“這孩子跟我有緣那,這嚎的,都把那個東西給震醒了。”

我爹跟一群人被道士堵著,看他神神叨叨自言自語,糧票也不要,我爹長的五大三粗的,本來就一臉凶相,這寒冬臘月的,我媽剛在野外生產完,現在虛弱的都昏迷過去了,再耽誤一會,可能就得出事。

情急之下,上去一把拽住老道士的衣服領子,就把他給扯一邊去了,回頭衝著其他人急道:“趕緊送俺媳婦回去,找大夫來。”

我爹說完,那些人這才抬著我媽,匆匆忙忙的往村裏趕。

老道士被我爹扯著領子,卻離我更近了,仔細看著我,突然一哆嗦,喃喃道:“哎呀媽呀,凶眉屍牙,一臉鬼相,比我這鼠相還硬啊。”

我爹眼見我媽他們走遠了,正要甩開老道士跟著回去,畢竟我才出生,外麵天寒地凍的,我又一直哭嚎不止,估計是餓的。

哪知道這老道士一開口就沒好話,氣得我爹濃眉一豎,揮拳頭就要揍人。

“哎哎,別打,你自己看看,哪有剛出生的小孩,就長犬牙的?”

老道士趕緊指著我的嘴說道。

我爹一聽,趕緊抱起我,仔細看了兩眼,這一看,渾身一哆嗦,因為那時我一直哭喊不停,大嘴張的老大,上下牙**,還真是長了四顆小尖牙。

我爹當時就有點懵了。

那老道士不慌不忙的摸了摸嘴唇上的兩撇小胡子,又說道:“虧你還是刻碑人,連禁忌都忘了。描紅被斷,鬼魂不散。你就敢撒手回家?”

道士一番話,說的我老爹渾身劇震,這老道怎麽會知道自己是刻碑人的。

老道見我爹愣住了,歎了口氣,說道:“你這孩子,天生異相,命數剛硬,兼且生於山墳之旁,冬日之野,已經受了陰邪了,不然怎麽會哭嚎不停。再加上你描紅被斷,鬼魂不散,就算你回家去,她也會跟著去的。”

聽他說了這麽一大堆,我爹已經開始動搖了,驚聲問道:“她?她是誰?”

老道士指了指我爹豎碑的地方,說道:“墓碑主人,看這周圍鬼氣的程度,已經是厲鬼級別了。”

我爹一聽,大驚失色。

厲鬼,是遊**在人間的鬼魅的級別稱謂,從普通的浮幽靈轉變成厲鬼,這得多大的怨念和鬼氣啊。

刻碑人最危險的工作,是給荒墳刻碑。

無主荒墳,很有可能都是冤死的鬼魂,怨念凝聚不散,越來越凶戾。

這個荒墳確實是無主孤墳,是村長劉大胯子安排的活。

我爹原本是不想接這單生意的,可是村長神秘兮兮的,塞了不少糧票給我爹,同時以村長的名義警告我爹,得把這事辦好了,不然要把我們家攆出村子。

實在沒辦法,我爹才接了這活。

這下可好,惹禍上身了。